一晚
如锦微微点头,美眸睁着,缓缓说道:“锦儿梦见娘亲了…”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儿的人都微变了眼光,纷纷瞧着如锦,或暗或明,或恨或忧。
“梦里娘亲端拿着一朵琼花…”如锦说一句便停顿片刻。
“琼花”这字眼儿一出,老太君身子忽的滞住了,连思绪了也有那么片刻停下了。
傅梦瑶却是猛瞪了眼,琼花…是玉龙国极为罕见的花种,甚少有人知道,可是她却是知道的,因为她听老太君提及过,老太君嫁给老相爷的那晚,脖间后便莫名的出了一朵“琼花”,听桂嬷嬷说很是漂亮,只是在生下第一个孩子后,那朵琼花便消失了。
老太君原以为她和曹郎成亲当晚也会出现“琼花”,可惜…“琼花”并没有出现…是啊…怎么会出现?!她又非老太君亲生的孩子,又怎么会同老太君一样!
所以…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后…她便有所准备了…让贴身丫环学会了画琼花,大婚当夜,趁着曹郎沉睡,她忍着身子的不适让丫环为她的后脖间画上了琼花…这样…老太君和老相爷更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嫡女了!
没错!她傅梦瑶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这贱丫头休想夺走她的身份…休想…抬眸,眼光射向尼姑…
尼姑原被如锦的眼光弄得心惊,又察觉到傅梦瑶凌厉的眼光,心头更是一寒,急忙要开口打断如锦的话…却又听如锦道…
“不一会儿…娘亲便被一片青竹林包围了,然后…锦儿便听见娘亲说着什么锦儿听不懂的话…一直重复着…说着…梦非梦,君非君…最后青竹林忽然被一片大火烧着了…娘亲…娘亲…”如锦说着,美眸中露出浓浓的恐惧,眼眶又红了起来,清澈的泪水随之而落,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娘亲…随着青竹林消失在大火之中…”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阵倒吸声…都是聪明人,大概听明白了如锦的话,却不敢出声…梦非梦,君非君…分明是指傅梦瑶和傅君瑶…这背里意思…不敢想…这事儿太大了…
四房夫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转眸瞧向老太君,还有傅梦瑶…只觉得相府要变天了…
老太君怔怔的瞧着如锦,心头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有什么将其压下去了,不敢想,不敢探…
傅梦瑶的身子已经有些微抖了,原来…原来这贱丫头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身世…她傅梦瑶又怎么会信贱丫头口中的梦之言…这才知,贱丫头进傅府原来都是有所安排!可恨!她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东西怎么能被一个贱丫头的几言两语所破坏!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这贱丫头果真是傅梦瑶之女,那她的脖子上…不…不会…贱丫头还没有成亲,不可能会有!这就好…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大红的蔻丹陷入皮肉之中…这贱丫头果真留不得…留不得!
桂嬷嬷眼光微微闪着,一直瞧着如锦,这梦是真是假她不知,只是…她却更是相信锦姐儿母女才是相府的嫡出,因为琼花是玉龙国极为罕见的花种,一般人不会知晓。而且除了老相爷和若姐儿母女,相府中无人知晓老太君后脖间的花记是琼花…除非锦姐儿娘亲的后背也有过琼花花记!
一片静寂时,屋外突得响起脚步声,有丫环勿勿跑进了屋子,察觉上屋里的氛围时微微一愣,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桂嬷嬷最先缓过了神来,朝着丫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丫头也缓过神来了,额头已然有了些许冷汗,急忙弯腰禀报:“启禀老太君,普佛寺住持师太圣公主来府上了,说是有要事相见老太君。”
屋里众人神色又是一变,愣了片刻…今个儿晚上相府倒真是热闹…连普佛寺的住持师太,当今圣公主也来了,令人震惊不已…
玉龙国百姓大多信奉神明,各地寺庙香火极盛,最甚者是为盛京普佛寺。普佛寺位于皇宫对面,寺内供奉着诺大的如来和观音金像,其香火日日鼎盛。
普佛寺的住持师太更是大有来头,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玉龙国的圣公主,被已逝的国师认定为玉龙国的圣女,自小即在普佛寺长大,由上一任师太抚养,传闻圣公主即现任住持师太,佛光极灵,只是除圣上之外,甚少有人得见其颜。
老太君震惊…忆起出嫁前与母亲一起至普佛寺时,见到了前一任住持师太,还见到了当时年幼的圣公主,是位如陶瓷般的小人儿,甚是可爱水灵。自从那一次之后,她再未得见圣公主…从未想,圣公主会亲自到相府来!
“老太君。”桂嬷嬷出声唤道,虽然她也震惊万分,却知道,绝计不能怠慢了圣公主。
老太君缓过神,急忙起了身,朝着丫环:“圣公主在何处?还不快速速相请…”顿了顿,又急忙道:“罢了…老身亲自前去相迎!”
“老太君,不必了…”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祥和的声音,随之走进一位身穿素服的女子,一头黑发未削,垂于身后,面容甚美,一脸祥和之色。她即是圣公主,亦是普佛寺的住持师太。
屋里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圣公主,老太君不想圣公主会来这里,老脸浮出敬意,伤势便要朝着圣公主跪拜而下,边道:“老妇拜见圣公主!”
圣公主虚扶住老太君,缓缓道:“老太君无需多礼,贫尼只是普佛寺的住持,法号圣安!老太君还是唤贫尼为圣安师太吧。”
圣公主这般说了,老太君又岂敢不从,又急忙道:“老妇见过圣安师太!”
屋里其他人也纷纷屈身见礼:“见过圣安师太。”
如锦对圣公主圣安师太有几分耳闻,跟着见礼后,美眸微微闪着,瞧着圣安师太,心下暗自疑惑,圣安师太又怎么会来?!莫不是…他请来的?!
正想着,圣安师太已经转身瞧向如锦了。
圣安师太脸上扬着慈祥的笑意,走至如锦面前,拉起如锦的双手,缓缓道:“孩子,苦了你了…”
如锦愣着,美眸微微闪着,只觉得一阵暖意,这样的感觉…像是娘亲的暖意…
老太君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瞧着如锦,这…这孩子与圣公主圣安师太相识吗?!确实有些不敢置信,傅梦瑶更甚,她怎么敢相信!
方才那个尼姑已经愣住了,脸上一片惊慌之色,绝计没有想到,普佛寺的圣安师太会来相府,缓过神来时,眼光一闪,愉愉转了身,想要逃出屋子。
洛雪一直守在屋门口,佩剑已经挂在了腰意,手一伸,拦住了尼姑,不让她离去。
尼姑一脸挫败不安,此时又不敢出声,只能止了脚步,乖乖的留在了屋子里。
“圣安师太…敢问圣安师太识得锦姐儿吗?”老太君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问道。
圣安师太松了如锦的手,又转身走到老太君面前,作了一揖,却不回答,反而道:“老太君可否请屋内其他人先出屋片刻。”
老太君顿了顿,随后急忙应是,让桂嬷嬷请了屋里其他人出去。
四房夫人揣着疑惑,各有心思,温顺的边氏只怕相府不宁,其它三房却有着隐隐的兴奋,也不知是在兴奋些什么劲,总觉得傅梦瑶的好日子应该快要到头了。
如锦也由绿瑶青碧扶着出了屋子,心下一片疑惑,只是却相信着圣安师太不会于她不利。
傅梦瑶有些不安的瞧了眼圣安师太,只怕圣安师太会与老太君说些对她不利之言…却又不敢拒绝,只能缓缓出了屋子。
待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圣安师太和老太君。
老太君方才朝着圣安师太,挥手引向软榻道:“圣安师太请上坐。”
圣安师太却是摇了摇头,回答了老太君方才的问题:“贫尼今日第一次见着这孩子,只是贫尼却识得这孩子的娘亲。”
老太君又是一愣,睁了老眼,疑惑万分:“圣安师太如何会识得这孩子的娘亲?”
圣安师太祥和一笑:“此是佛机,不可说!”顿了顿,瞧着老太君,眼中有着一抹怜悯,却缓缓道:“老太君,贫尼来此地,是有一事相言!”
“圣安师太能屈尊至临相府,实乃相府的荣光,圣安师太有何言但说,老妇洗耳恭听。”圣安师太不仅有着长公主的身份,又有着普佛寺住持的身份,更有着玉龙国圣女的身份,在某种意思上有着比当今圣上更让人敬奉的地方。
圣安师太点了点头:“贫尼前来只是要告知老太君一句话…梦由心,心有琼,琼中君!”
此话一出,老太君身子微微一滞,愣了片刻后又道:“还请圣安师太明言!”
圣安师太却是作了一揖道:“贫尼已言了不该言之话,剩下的还要老太君自已相悟,莫要被眼所扰,莫要被情所牵。”
说罢,圣安师太又瞧了眼老太师,眸中的怜悯更甚了,又作了一揖道:“老太君,贫尼便不相扰了,阿弥陀佛!贫尼告辞!”
不待老太君缓过神来,圣安师太便往屋外走去。到了屋外,瞧向那名尼姑,摇了摇头,又做了一揖:“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莫要言充佛门之人,若是言充,定要终身相奉!”
这是圣安师太离开相府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圣安师太便离了兰馨院,离了相府。
相府之外的拐角小巷内,夙亦宸静静的倚在墙上,瞧着夜晚的天色,方才的弯月已全数隐进黑云之中,阵阵寒风吹过,夹着的湿意,大概要下雨了。
“宸儿,快下雨了,找个地方避上片刻吧。”圣安师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巷外。
夙亦宸脸上露出难得的暖意,转身走到圣安师太面前。
“多谢姑姑。”一句话却包含了夙亦宸太多的感情,眼前的圣安师太、圣公主、圣女,正是他的姑姑,是母妃过逝后,唯一给了他温暖的亲人!
圣安师太慈爱一笑:“傻孩子,姑姑并非全然为了你,也为了那孩子的娘亲……”
夙亦宸凤眸一闪,疑惑的问道:“姑姑是说锦儿的娘亲?”
“嗯。”圣安师太应了声,瞧向夙亦宸,又笑着道:“那孩子是个好姑娘,宸儿好好珍惜,姑姑回去了。”
留下这句话,圣安师太便转身离去了,嘴角挂着祥和的笑意,暗自道了声“你该放心了吧!好好回去,让地府有些暖意,那里该有你的真缘。”
话音刚落,圣安师太的素衣扬起一角,发出微微的响声,似有人在回答她。
夙亦宸瞧着圣安师太的背影,一双凤眸只静静的瞧着,不再琢磨圣安师太方才的话,转身瞧向相府,想了想,飞身跃向相府。
此时兰馨院里,众人又已进了屋。
老太君一脸苍白的倚在软榻上,脑海中回荡着圣安师太方才的话语,再想起如锦所说的梦,还有和那孩子和如锦之间那阵莫名的亲切感…方才呼之欲出的东西又隐隐浮了出来…可是她却不敢接受…她怕…很怕很怕…那份怕让她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傅梦瑶担忧不安的瞧着老太君,坐到软榻边,扶着老太君:“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圣安师太和母亲说了什么吗?”她的不安并非因为老太君的不适,而是因为圣安师太与老太君独自的片刻,到底说了什么话?
老太君抬眸瞧向傅梦瑶,老眼缓缓颤了起来,光亮也缓缓模糊起来了…脑袋仿佛缓缓失去了意识…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母亲……”傅梦瑶见老太君昏厥了过去,急忙喊了起来。
四房夫人瞧了,也是着急了起来,急忙上前唤道:“老太君…老太君…”
“老太君…老太君…”桂嬷嬷和下人们也纷纷围了过去喊起来。
只有如锦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边上,不声不响,默默的瞧着,显得有些清冷。
“快把老太君抬回安枫院,去请大夫来!”桂嬷嬷急忙喊道。
屋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喧闹过后,老太君由下人抬了软撵来抬去了安枫院,傅梦瑶和桂嬷嬷还有几个丫环急忙掌着灯引路。
那四房夫人瞧着如锦瞧去,各自宽慰了几句,让如锦莫忧莫多想,早些歇下,便纷纷赶了上去。
深夜的相府顿时显得热闹异常,老太君昏迷的消失顿时传遍了相府,相爷醒了,各院的老爷也都醒了,纷纷到安枫院探望。
安枫院,主屋的外屋里挤满了人,个个站着,都是沉默不语,神色各异。
内屋,老太君躺在床上,一位年岁稍长的大夫正半眯着眼为老太君把脉。老相爷和傅梦瑶,还有桂嬷嬷都站在一边。
片刻之后,大夫松了手,起身朝向老相爷。
“大夫,如何?”老相爷急忙开口问道,毕竟是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了,自然是关切的。
大夫拱了拱手:“回相爷,据脉相得知,老太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导致昏迷,大概到明日便会醒来。”
“刺激?”老相爷疑惑的重复了声,又瞧向傅梦瑶和桂嬷嬷问道:“瑶儿,桂嬷嬷,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傅梦瑶倒想避重就轻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与老相爷听,将老太君昏迷的过错推到沐如锦身上,将相府西边走水和若儿吐血都推到沐如锦身上。可是…桂嬷嬷也在,桂嬷嬷只对老太君忠心,定然不会和着她说谎…而且方才的事儿四房人也都知道…老太君是因与圣安师太谈了话而昏迷,那个尼姑也是她使丫环去寻来的,圣安师太已经直言是个假的,假尼姑说的话定然不能当真。如此一来,什么错儿都不能归到沐如锦身上了。若追究起假尼姑的来历,她自己反倒要受牵连…弄不好连西边儿走水的真相也会被追究出来…
桂嬷嬷也没有开口,因为锦姐儿的身世真相未白,老太君昏迷着,方才假尼姑说的话,傅梦瑶的梦,还有挖出来的东西多少对锦姐儿会有些不利。此刻桂嬷嬷只等着傅梦瑶先开口,瞧傅梦瑶怎么说,她才好开口相言…
“瑶儿…桂嬷嬷…”老相爷见两人皆没有开口回答,微皱眉头唤道。想了想,又瞧向大夫,道:“辛苦大夫了。”
大夫也是个会瞧眼色的,急忙拱了拱手:“相爷言重了。”大夫每个月都会收相府数十两银子,因此并不用领赏,很快出了屋子。
傅梦瑶思虑再三,只能先把事儿瞒了,再慢慢想法子。抬头瞧向老相爷,脸色显得苍白,道:“父亲,大概是因着西边走水,又见着圣安师太的原故,母亲有些激动了,才会昏迷的。”
听着傅梦瑶异常简单的交待,桂嬷嬷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补充,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因为这个回答是目前来说最好的。
老相爷神色一变:“圣安师太?!”
“嗯。”傅梦瑶点点头:“圣安师太有要事告知母亲,因此与母亲独自说了几句话,圣安师太离去后不久,母亲便昏了过去。”
老相爷心下疑惑不已,想不到圣安师太即会前来相府…圣安师太告知了夫人什么话?
傅梦瑶打量了一番老相爷的神色,又开口道:“父亲今个儿很晚了,父亲明个儿还要上早朝,先去歇息吧,母亲由女儿照顾。”
老相爷转过神来,点点头,见傅梦瑶脸色苍白,道:“瑶儿不必太过勉强,这里有桂嬷嬷守着就可以了,瑶儿也回去歇息吧。”
傅梦瑶摇了摇头:“女儿无妨,父亲先去歇息吧。”
老相爷也只能应了,总不能驳了女儿的孝心,又交待了桂嬷嬷好生守着,瞧了眼昏迷的老太君,便转身离开了。
到外屋,见四房儿子媳妇都还站着,便吩咐道:“你们母亲无妨,都回去歇下吧,明日再来瞧。”
听老相爷这般说了,四房老爷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应了,待老相爷离开屋子去房歇息了之后,也纷纷离开了。
相府里又缓缓安静了下来,各院的灯光也暗了去。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增了几分寒意,冷风吹动,相府显得有些微微的阴寒。
此时兰馨院里,洛雪压着那名假尼姑,站在如锦跟前。
“假尼姑,快说,是谁让你来的?方才你说的话又是谁教你的?”绿瑶一改平日的温和模样,一脸阴鹜的瞧着假尼姑,竟说出那般诋毁小姐的话,若是可以,她绿瑶真恨不得痛揍这假尼姑一番!
假尼姑一脸惊恐,方才一片混乱之下,她原想趁机逃走的,却没想到被拿剑的丫头扣下了,现在还被逼问…
假尼姑本是个烂赌的女人,前些日子欠下了十两赌债,今个儿东凑西凑凑齐了两辆银子,想去赌坊赢回十两还了赌债,却不想输得更厉害了,总共欠下了二十三两银子,因为还不起,被赌坊的人赶出了门痛打。就在那个时候,一个有钱人家的丫环救下了她,还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让她还了赌债,只要她假扮尼姑,到相府说出一番话就可以了。她本就是个赌徒,有钱赌就好了,即是相府也不怕,便按着那个丫环的吩咐,假扮了尼姑,这身尼姑服还是冒着风险打晕了一个普佛寺的一个小尼姑得来的,借此又问那个丫环要了十两银子倒是值得的!
可是…此刻她若是说出真相,怕是那个丫环定要收回银子,说不定那个丫环的主子还会要了她的命,想着定是不能说出真相的!可是现在…又是一想,毕竟还在相府内,屋里的几个人定然不敢将她怎么样…
如此一想,便朝着如锦扯嘴笑了起来,道:“这位姑娘…贫尼…贫尼不是普佛寺的人…是一个小寺里的尼姑…不是假尼姑…是相府的丫环请贫尼前来的…贫尼方才的话也都是贫尼推测出来的,并没有谁指使贫尼。”
“你…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要你吃些苦头才肯说实话!”绿瑶气急,恨恨的说道,又朝着洛雪使了个眼色。
洛雪会意,拿起剑,一挥即出鞘,将锋利的闪着银光的剑架到了假尼姑的脖子边。
假尼姑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脖子上一阵寒意,当即便吓到了,身子抖了起来,眼中也尽是惊恐,急忙求饶:“女汉饶命!女汉饶命啊!”
“若是要留命,便从实说来!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说那番话的!”轮到青碧气急败坏的问了,虽然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指使的,可要是这假尼姑不说出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假尼姑虽然害怕至极,一动不敢动,却还是死咬着牙关,道:“各位姑娘饶命啊!贫尼说言果真不假!贫…”
洛雪已冷着脸,剑缓缓向假尼姑的脖子移动,她本就是按着杀手培养的,杀过不少人,杀这个污蔑主子的假贫尼定然是下得了手的。
“洛雪…把剑收起来…”如锦淡淡的开口。
“是,主子。”洛雪应了声,把剑收了放回腰间,见假尼姑吓得发抖的模样,只觉有几分好笑,若非主子开口,她已经取下这假尼姑的命了。
绿瑶和青碧瞧向如锦,很是抑郁的唤道:“姑娘…”
如锦朝着她们微同一笑,示意她们稍安勿躁。绿瑶和青碧也只能安静的待着了。
假尼姑已经吓得摊坐在地上了,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红痕,那阵阴寒还留在脖子上,她能感觉到拿剑之人的冷意,是真的想杀了她啊!
“你欠了多少银子?”如锦淡淡的朝假尼姑问道。
假尼姑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听到如锦的话。
青碧气极,上前便是朝假尼姑踢了一脚。
假尼姑吃痛,大呼一声,又喊着道:“各位姑娘饶命!饶命啊!”
“我家姑娘问你,是欠了多少银子!”青碧又恨恨的开口。
假尼姑愣了愣,随后瞧向坐在软榻上的如锦,她是主子,其她三个都是丫环,只要她不杀自己,自己就是安全的,想着心慢慢定下了下来……
“再不说,我当真削了你的头发!”青碧威吓道,不能杀她,削了她的头发总是可以的!天龙国的尼姑有削发和留发两者,留发的尼姑都是原本有些身份的,一般头发都是盘在尼姑帽中的。
假尼姑又是一惊,急忙朝向如锦,顺口便是回答道:“欠了二十三两银子!不过已经还上了!”
如锦美眸微微一抬,瞧着假尼姑,又是淡淡的开口:“你可是喜欢赌?欠下的可是赌债?”如锦并不确定,只是猜测罢了。她见江南贵妇们玩过牌将,知道玩牌将的姿势,仔细瞧假尼姑双手上的老茧,只是右边模牌的几个手指上有。而且她的眼光有些涣散,大概是长久盯牌的原故。还有,方才她跪到地上时露出的手臂上有伤痕,大概是赌坊里用来打欠下堵债之人的长鞭所造成的。
如锦的话让假尼姑愣住了,不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欠下的是赌债!
“二十三两银子吗…”如锦依旧瞧着假尼姑,神色却是很淡,又道:“我可以为你在江南开一间赌坊…但是…明日你需要在老相爷和老太君面前道出实情…”
假尼姑渐渐缓过神来,有些不敢相信,赌坊!她做梦也不敢想有一间自己的赌坊!瞧着如锦,这是个极大的诱惑,却还是有些疑虑…她的性命…若是道出了实情,怕是指使她的人不会放过她…可是不说,屋里的人又怕是不会放过她!
“你放心,只要你道出实情,我会让人安全将你送到江南,到了那里,不会有人再找到你了!”如锦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又道。
假尼姑闪了眼光,缓缓开口:“真…真的吗?”
如锦点了点头,神色坦然,这个假尼姑若都是烂赌之人,即便是给了她一个堵坊也会很快败完的,到时候她会受到该有的报应的。
假尼姑不知如锦所想,衡量再三,始终抵不过赌坊的诱惑,点了点头:“我答应姑娘…是一个丫环指使……”
“明日再说即可,你先去歇息片刻吧。”如锦打断了假尼姑的话,又朝着绿瑶使了个眼色。
绿瑶会意,上前拎起假尼姑出了屋,然后将她关到了偏屋里。
“姑娘,奴婢服侍你歇下吧。”青碧朝着如锦道,有些心疼,方才老太君的话太过伤人,而且小姐现在的脸色让人瞧了很是担忧。
如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起身让青碧扶着往里屋走去,除了外衣躺到床上,由青碧盖实了锦被后,朝着青碧吩咐道:“你和绿瑶也去歇息吧,这里有洛雪这可以了。”
青碧应了声,待如锦闭上眼眸,便轻轻的放下了床幔,又走到边上的大暖炉边,往里加了银炭,让屋子里更暖和了些。
走到外屋,朝着洛雪轻声道:“洛雪,我出去了,你也在软榻上歇下吧,若有事便喊。”
洛雪点了点头,送着青碧出了屋子,瞧青碧和关了假尼姑回来的绿瑶往边上的屋子走去了,方才要关上屋门。
只是…一阵白影闪了过来,到了屋门口…正在洛雪拔剑时,便听到一阵清淡的声音:“是我…”
洛雪一愣,方才瞧清了来人的脸,急忙拱手:“公子!”
夙亦宸点了点头,走进屋子,白衣上有了些许雨水,带进了些寒意。
内屋的如锦听到动静,开口问道:“洛雪,怎么了?”
洛雪正要回答,却见夙亦宸摇了摇头,朝着她轻声吩咐:“你先出去,将门关上。”
洛雪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出屋关上屋门,守在了门口,有屋檐遮着,因此细雨不会打到身上。
“洛雪?”如锦没有听到洛雪的回应,心下疑惑,坐起身来瞧向外屋,正打算掀开被子去瞧瞧时,夙亦宸便掀了帘子进来,依旧是一袭白色,凤眸微微扬着,眼光直直瞧着如锦。
如锦瞧着夙亦宸走来,脸色缓缓松了,瞧着他的眼光,里面有她久违了的宠溺和温情…美眸一闪,俏脸上浮上些许红晕,只是一日罢了…她竟会觉得久违…摇了摇头…瞧着夙亦宸问道:“你怎生来了?”
夙亦宸勾起一抹笑意,走到了床边,坐子,道:“想见你了,所以来瞧瞧你…”说着,伸手轻按着如锦躺下,又为她盖实了锦被。
如锦眨着眸光,瞧着夙亦宸,这句直白的话语,传到如锦耳中,却让如锦的脸色更红了些。
顿了片刻,如锦不打算接下他的话,也不知该怎么接,便转了话,问道:“圣安师太是你请来的吗?”
夙亦宸微微点头,却是道:“可以算是我请来的,也可以不算。”
“嗯?”如锦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夙亦宸见她此时的模样甚是可爱,便轻笑出了声,接着道:“圣安师太是我的姑姑,方才听到洛雪的禀报,我就普佛寺请了姑姑来……不过姑姑说,她并非全因着我的关系才会来的,还因为锦儿的娘亲…”
如锦美眸一抬,心下疑惑:“娘亲?!圣安师太怎么会识得娘亲?”想起方才圣安师太与她说的那句话,心中更是疑惑了。
夙亦宸依旧微微笑着,抚上她的墨发,轻轻“嗯”道:“大概认识吧…姑姑是佛门中人,知道的事总比我们多些…锦儿只要相信,锦儿的娘亲一直记挂着锦儿便可以了…”
如锦听着夙亦宸的话,美眸眨了眨,娘亲…想起梦中被留在地府娘亲…眼眶微微红了起来…虽然她刚出生娘亲就逝世了,可是她却能感受到娘亲对她深深的爱意…
正愣神间,忽而感觉到眸间一阵凉意,美眸猛得一睁……夙亦宸他竟俯身亲了她的眸子…
夙亦宸扬眸瞧着惊愕的如锦,随后勾着嘴角道:“你若是敢哭,我不介意吻干你的泪水。”
如锦愣了愣,眼角已有泪水溢出,急忙伸手抹了去,一脸防备的瞧着夙亦宸,脸色却是更加红了。
“你…你…你进来不会被相府的人发现吗?”
夙亦宸见她的模样,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份可爱也只有他能瞧见吧?!想着,心头不觉满是甜暖,又为她盖实了锦被,很是愉悦的反问道:“若是被发现了,锦儿该如何?”
如锦眸子一闪,微微撇着,只以为他是在取笑自己,不去搭理他。
“锦儿,记住…我永远都在你身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悲伤!”夙亦宸突然敛了笑道,语气满是坚定,还有那么一抹命令的感觉。
如锦转过脸,再瞧向他,他的俊脸在烛灯的映射下泛出微微的红晕,更是迷人了……心中一软,却是又撇了头,有些别扭的道:“你哪里看出我在悲伤了…”
夙亦宸瞧她别扭的样子,有些失笑和无奈,唉,她还是没能完全心扉……罢了,也只能慢慢来了…只要他一直守着她便是了…
想着,凤眸又染上笑意,那抹宠溺和深情依旧,抚了抚如锦的墨发,柔声道:“好好歇息,明晚再来瞧你!”
又深深的瞧了如锦一眼,起身往屋外走去了,还有一个月,倒真是让他等不及了!
如锦缓缓转过脸,再着夙亦宸的背影,不一会儿,听到屋门被关紧的声音,还有洛雪的禀报声:“主子,公子走了,洛雪将烛灯吹灭了?”
“嗯。”如锦轻嗯了一声,随后洛雪便走了进来,将里屋的烛灯灭了,道了声“主子好好歇息”,又到了外屋又将外屋的烛灯灭了,只留下一盏烛灯,洛雪又从柜子里拿出锦被,月兑了一件外衣,躺到软榻上歇息了。
如锦瞧着昏暗的屋子,大暖炉发出微微的响声,还有些许的亮光。
脑海中浮出夙亦宸的身影,那张俊逸的脸容…不一会儿,又浮出亲生娘亲在她眼前笑着时的模样,在地府时的模样…还有方才老太君冰冷的脸色…傅梦瑶怨恨的神色……
不知何时,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缓缓睡了去,睡得很浅,发现微微的呼吸声……
细雨依旧飘着,不停何时会停,冬日里下雨总让人觉得有些烦燥。
安枫院里,傅梦瑶坐在床边,一脸倦容,瞧着床上的老太君,见老太君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又不知那个假尼姑现在如何了…便与桂嬷嬷说是要如厕,让贴身丫环扶着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往安枫院的茅厕走去,走到空当处,见四下无人,便朝着贴身丫环轻声问道:“那个尼姑现在在哪里?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傅梦瑶的贴身丫头唤做合欢,二十余岁,是傅梦瑶的心月复左右手,自傅梦瑶的贴身嬷嬷逝后,很多事情都是由她办的。
“回夫人,方才太乱,奴婢也不知那个尼姑现在在哪,她是奴婢从赌坊门口找来的。”
“赌坊门口?”傅梦瑶敛下眸光重复。
合欢心下微微一惊,知道找的人太过轻率,只是方才夫人突然要她去寻位尼姑来,最好是普佛寺的,而普佛寺的尼姑都是些清心的,根本不受诱惑,她没有办法,又快到时辰了,见到赌坊门口的那个女人才会想到让那个女人假扮尼姑的。
“是,因为时辰太急,奴婢只能找了赌坊门口欠下赌债的女人冒充尼姑。”
傅梦瑶瞪向合欢,低喝:“蠢货!”心下更是不安了,又吩咐道:“还不快去寻那个假尼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的命!”
“是,是,夫人!”合欢大惊,急忙应了。复又扶着傅梦瑶走到主屋,交待另一名丫环伺候傅梦瑶,她则悄悄的出了安枫院,去找那个假尼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