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可生,一句话可死,古人诚不欺我。
若不是二子的这句话,八八有百分之二百五的风险被卖螃蟹老板放翻。
“这位老哥就是个实诚人,说话有意思。”老板对二子印象很好,态度也就和缓过来了,对我道:“兄弟,你们打算是自己买着吃呢,还是送礼呢?”
“这个怎么讲?”八八插了一句。
老板指了指旁边散放的螃蟹:“如果是自己吃,那就买实惠点的,这些螃蟹有的掉腿儿有的个头小,品相不好看,可价格就不贵了。”又指了指那些草绳捆起来的:“这些各大,而且完整漂亮,送人最好。”
八八月兑口而出:“来实惠的。这散放的,怎么卖?”
“五十块一个!”老板道。
雍正直点头:“便宜,真便宜!”
八八翻了个白眼:“五十块一个还便宜,四个就二百了!”
老板又来气了:“五个还二百五呢!你要不?”
“说谁二百五呢!信不信我将你扒皮充草!”八八捋起袖子就要和人家死磕。
“小家子气!”我特看不惯八八那小气鬼的作风,一脚踹到旁边,自己往前一挤,跟老板来了个面对面,陪笑道:“大哥,还有便宜的么?”
老板都快无语了:“这就是最便宜的了。还想便宜,买青菜去,五十块能买一堆白萝卜。兄弟,你自己吃还是送人?”
“送人。”我看了看左右的那些大爷大妈,小声:“送丈母娘。”
“早说呀你!”老板恍然大悟并抱以深切同情状:“兄弟呀,我告诉你,丈母娘没几个好的,我那丈母娘整天就把我当牲口使!那些成捆的不能买!”
“是呀。”我迎合着说。
老板看了看那些散放的:“要不这样,兄弟,我给你成本价,三十一个。”
八八肉疼:“还有没有更便宜的?他那丈母娘比你丈母娘还狠呢。”
老板这会儿兴奋得很:“那三十块的也不给她吃!兄弟,这螃蟹合适。”
言罢,老板从车厢后面搬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全都是死螃蟹。
“这些都是路上运的时候呛水死的,有些味儿了,可你回去姜蒜一放,绝对吃不出来。”提起丈母娘,老板就热情无比。
我一看,这死的螃蟹个头挺大,还挺好:“这多少钱?”
老板:“十块钱一只,兄弟,怎样?”
“成,来八只!”我掏钱。
“用旁边的草绳捆起来。”八八认真道:“看上去上档次。”
老板给拾掇好了,我让八八拎着,上车。
“八十块呢,也挺贵的。”八八看着螃蟹肉疼。
帝都古玩城在南二环,开过去近一个小时。这种地方来的都是有钱人,不像我们这等**丝就能光顾的。
伟哥在前,我们在后,我战战兢兢,后面几位可就牛掰了。
八八:“我靠,这不我那会儿一般人家用的尿壶么,这玩意怎么也摆柜台里了?”
雍正:“这朝服肯定不是我的!做工也太差了吧!”
二子:“这不当年煮饭的瓦罐么?这个也值钱呀?”
闯子:“饿算寺看出来咧,俺们那会撒东西拿过来都值钱涅么。”
四个人表示相当后悔。
尤其是八八:“早知道把宫里的家伙事,带几件出来。”
雍正:“你不是还有件龙袍么?”
这话惹恼了八八:“谁打我龙袍主意,我和他同归于尽信不信!?”
几个二货说话声音奇大,无数人投来鄙视的目光。
“哥几个,咱能不能低调,低调能死呀!?”我这个气呀。
太丢人了!
上了三楼,伟哥把我们领到了一家店门前,自己先进去,时候不大领出个老板来。
这老板挺富态的,年纪和伟哥差不多,东北人,爽快:“杨哥吩咐的事儿,兄弟没不伤心的理由,人都在里头呢。”
“找他要东西!”八八抬脸就要里进,老板拦住,低声对我道:“建哥是吧,里头那几位都是帝都古玩界的大佬,您进去,和起点成不,有话好好说。”
“没问题。”做生意的就是要和气生财,何况还是老板的大主顾。
一帮人进了雅间,就见四五个人坐在里面喝茶。年纪大的五六十岁,年纪轻的也在三十多岁,一个个温文尔雅仪表不凡。
老板指了指正中间的一个老头:“那就是三爷。”
这老头,其貌不扬,穿这件普通的黑色夹克,须发皆白,戴着个眼镜,抽着烟斗。我以为三爷挺牛叉的,想不到就是个扔人群中就发现不了的普通货色。
“三爷,这几位都是古玩街的朋友,要欣赏欣赏您那块玉。”老板指了指我们。
老头一抬头,看到了雍正:“啥欣赏不欣赏的,卖玉的不就这小伙子么,坐吧。”
大家做了。
三爷笑了笑,对他那几个朋友道:“各位,这玉争论了这么多天也没个定音,整好卖家来了,让他说道说道。”
其中一位老者,摆了摆手:“东西能说话。三哥,你这块玉,上等的和田羊脂玉,工也没得说,的确是陀工,可怎么着也不可能是皇家玉,更不可能是雍正的玉佩。”
“这话怎么讲?”我问道。
老者笑道:“工都没问题,但你想呀,老玉起码都有包浆吧,雍正年的东西,到现在都几百年了,这块玉却是基本没啥包浆,生分得很。我觉得,就是个高仿。”
我看了看雍正,示意他说道说道。
雍正早摁不住了:“老人家,你这话就说得混账了,这货真价实皇宫里头的东西。”
“还请赐教。”老头脸色一凝。
没人比雍正更晓得这快语的来头。
雍正拿过那块玉,道:“这块玉乃是用宫中存货而为,招的是内务府造办处苏州匠人陆子期所制,落得乃是御款!”
“这个现在都能仿制,不足为奇。”老者直摇头。
三爷一直没说话,笑呵呵看着雍正。
雍正冒火:“我从来一言九鼎,不说假话!各位,往这看!”
雍正指了指玉上面的那些梅花:“这陆子期乃是明代苏州著名玉匠陆子刚的后人,玉工冠天下,喜欢留暗款,这梅花花蕊之中,乃有子期二字,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
一帮人纷纷拿起放大镜,我也看了一下,果然见一朵梅花花蕊之中刻着子期两个极小的字儿。
哈哈哈哈。三爷大笑一声,道:“不错!年轻人不错!这块玉我回去看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发现此处秘密,后来我动用关系借出了故宫的一块雍正年间所制玉牌,发现子期二字的落款和此别无二致,有此也就证明了,这块玉完全是皇宫之物,雍正所配。”
“那包浆怎么解释?”老者不服气。
三爷正要说话,雍正接过来了:“狗屁包浆呀!这块玉做好了我挂身上就三年,哪来的包浆?!”
“啥?!”一屋子人目瞪口呆。
“小友一会说此玉是雍正之物,一会说才做好三年,什么意思?”老者问道。
雍正大声道:“的的确确做好才三年,我让人做的,我挂的,我自己当然清楚!”
众人齐齐呆住。
我见状不好,把雍正踹一边去,小声对几位道:“抱歉,我这哥们先前玩古玩玩得倾家荡产,脑袋有点问题。”
“哦!怪不得!”众人恍然大悟。
我冲三爷抱了抱拳:“三爷,实不相瞒,这次来有事相求……”
我话还没说完呢,二子咣的一声把那八只螃蟹撂桌子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看着那几只螃蟹,三爷眉头一皱,老板赶紧把螃蟹放桌下了。
我一头黑线,硬挤出笑容,道:“这块玉佩,乃是我兄弟的一位爱人所赠,里头故事很多,荡气回肠感人肺腑,所谓情物连心,乃是个念想。所以恳请三爷能够把玉佩还给他,你这钱,我们原封没动。”
我把那一万块钱放桌子上。
然后,房间里鸦雀无声。
一股滔天的敌意、不懈之气,冲着我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