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初没有说什么，继续喝酒，他今晚就是要把自己给灌醉的节奏。
洗手间里面，顾亦晗靠在墙壁上，头脑很清醒，她不过是在思考前前后后的事情而已，而且，已经把思绪完全梳理清楚了。
如果不是顾晏铭说了什么的话，那么就只有傅廷琛，容湛，阮琳若三个人可能说了什么了。总之，江昀初百分之五十以上，是知道了自己跟顾晏铭以前的关系。回想起一开始他看自己的那个眼神——走廊的拐角处，那个看得见洗手间一小块地方的位置，站着早已经僵硬的江昀初，步伐半分都移动不开，就那样一直站在那。
顾晏铭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有难以置信，也有怜惜。
那么，之前江昀初特意带她去吃麻辣烫就有理由了，虽然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往那个方面想，但还是控制不了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她——
“打的过来的。”
只不过没想到，亲眼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十分钟以前，她挣月兑开自己的双手，抹掉唇瓣上的鲜血，冷冷开口的时候，真像一个陌生人。
夹起一块苹果，不小心碰到了嘴唇上的伤口——
顾晏铭看着她，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加上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大掌缓缓摩挲，贴着她的发丝慢慢往下，直到脖颈的地方，稍微用力捏住，沉声开口：“因为，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知道了我们曾经是很相爱的情侣。”
“所以呢？你想要退缩了？在一起的那种疯狂被现实打倒了？”
有些事情，就像顾晏铭说的那样，怎么做，都念及彼此之间的兄弟情。
“那好，我们走吧。”
薄唇覆上的时候，顾亦晗下意识挣扎了，无奈于顾晏铭的力气实在是很大，不论顾亦晗怎么挣扎，拍打，他就是不放开她。
“我说，我送你回去。”
“你说，我现在还能怎么办？我突然觉得面对他很羞愧，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跟他演戏。”
“昀初？昀初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过来看看我？”zVXC。
迎上那双深邃黯沉的眸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因为她从来没有过跟他抗争赢过一次，唯有那一次谈分手，那是她唯一的一次胜利，可是，她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其沉痛的。如果非要说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她是不是应该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干脆选择不相遇。
顾亦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数秒之后，苦笑了几声。
“晗晗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顾晏铭低吼了一句。
那个眼神，太冷了，冷意中，还带着一点点怒意。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要不我们回去吧，不要感冒了，你等我一下。”
在跟朋友说一样，他们现在还是恋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不过顾亦晗喜欢这样的感觉，并且她希望，以后，也会是这样的感觉。
把包包丢在沙发上，顾亦晗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楼梯上的时候，一坐了下去。头疼得不行，虽然没有喝太多酒，但是一天没有怎么休息，实在是很疲惫。
兰姨及时打断了顾老太太的话。
顾老太太望了一眼身后，不是两个人一块出去的吗？怎么回来却是一个人。
“磕怎么会磕成那样，倒像是有人咬……”
“时间不早了，您明天早上还要去跳舞呢，早点睡觉才有精神啊。兴许少爷是有些上火了，上火才会偶尔咬到嘴唇舌头之类的，我明天抓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来，熬些凉水给少爷喝就好了。”
顾亦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晏铭缓步从厨房走了出来，手还在甩着水。顾亦晗的眉心跳了跳，她以为这个时候回来不会遇见他了，没想到还是……
顾亦晗有一种错觉，江昀初似乎有哪个地方变得不一样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感觉有点像……
“我送你回去吧，是不是应该走这边？”
手掌很是冰凉……
顾晏铭将她重新揽回到怀里的时候，顾亦晗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她想着，她就再自私一点，再贪恋这个怀抱一点。那是她遗失了很久的城池，她轻轻触碰到了，可却再也不会属于她了，就让她，再感受一下这里曾经带给她的归属感。
现在的自己，真的觉得太累了，每走一步都在后怕。
坐着喝酒的江昀初没有抬头，只是单音节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昀初来这儿，不是偶然吧？”
“你说你，公司应酬喝酒一回事，你来女乃女乃这儿，你怎么还去外面喝酒啊？跟亦晗，她又不会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心事的话，说给女乃女乃听啊，你小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晏铭，不要让我恨你，好吗？”
“为什么站在这儿不愿意进去？”
沉默了许久的顾晏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们下午见过面了。”
“是铭铭回来了？”
什么都不要的话，是不是就能够轻松一点了。
顾老太太看到了顾晏铭嘴唇上的伤口，颇为激动。
“是你告诉他的吗？”
“为什么？”顾亦晗问了第二遍。
“他察觉之后，略施小计，从阿琛口中套出了真相。”
“那谁来考虑我的感受！”
顾晏铭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那个丫头下口还真重。
冷冽如冰的眸子定睛在自己身上，顾亦晗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都在急速下降，顾晏铭按住自己脖颈的位置，有些炙烫。
江昀初停下来，转身看顾亦晗，眸光平静道：“我就送你这一次，多陪我走一走吧。”
“所以，跟他说清楚一切，说清楚你要跟我在一起，让他死心。”
“我果然，还是不懂得收敛神色吗？还是被他给发现了吗？”
谁都没有闭上眼睛，就这样两相对视着，顾亦晗的眼里，有着惊恐跟警告，而顾晏铭的眼里，却是一如既往看不透的深沉。
江昀初，是在试探。
江昀初没有等到顾晏铭，先回来的是顾亦晗，她捋了捋头发歉意开口：“刚才我女乃女乃给我哥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事，他就先回去了。”
“来来来少爷，吃点水果，我闻到你身上的酒气了，赶紧吃水果。”
顾亦晗的爱。
“夫人。”
“你送完我再回去太晚了，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我自己走就好了，你先回酒店吧？”
声音轻得她自己都快听不到了。
“怎么？觉得太冷了？”
再一次牵住顾亦晗的手，放到自己温热的掌心中捂热，甚至是放到了自己怀中，那一瞬间，顾晏铭清晰地感觉到顾亦晗的手颤了一下，并且有缩回去的姿势，若不是他紧紧拽住了。
“知道了女乃女乃。”
挺拔的身影将顾亦晗掩住，谁都不知道，在洗手间这里上演的一幕。走廊偶尔有人走过，脚步声让顾亦晗的神经一次一次窜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开始有些害怕了，害怕在这些地方，万一被人看到了，万一江昀初等太久了，出来找他们……
“那我就先上去休息了，你定要等着晗晗回来知道吗？她可是没有大门钥匙的。”
靠经完壁。“没什么事情的，就是跟昀初拼了点酒而已，兄弟难得见面有空喝酒。”
江昀初决定，把他看到的，全部忘记掉，就像当时掉在地板上的烟灰一样。他不是不想跟顾晏铭争，更加不是放弃爱顾亦晗，他只是在酒精翻滚燃烧中让理智清醒了……
她低着头，江昀初似乎是在跟她说些什么，且见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当他看到那强势拥吻的身影，还有后来无声拥抱的画面，抿紧了嘴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寸寸泛白。
江昀初来过大宅，虽然只是一次，但是他认路的能力要比某人好得多，一次就记下了路线，此时指着的方向也是对的。
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透着一股令人感觉窒息的绝望。
其实顾晏铭的那些个发小啊，顾老太太一个个都知道，因为小的时候都一块玩，没少在顾家大宅玩耍。傅廷琛最调皮了，而江昀初给顾老太太的印象，从小到大就一个字——乖！
他们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为什么要过来B市？”
两年来，没有他，她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偶尔会有想念，偶尔路过曾经一块走过的地方，会想起当初的那道风景；记忆里，满满都是关于他鲜活的身影，但是，时间不是万能的吗？时间，可以抹杀掉一切，也可以让一个人在长久以后，重新回忆起当初深爱的人时，只剩下一点点模糊和满心平静。
而顾晏铭才不是有事先走了，就在刚才，顾亦晗推开了他，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一辈子，顾亦晗都不会忘记顾晏铭眼里那抹冷意，比两年以前，她跟他谈分手时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顾晏铭嘴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顾亦晗觉得很是震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她怎么就忘了呢，不管是两年前深情款款温柔极致的他，还是多年后冷漠自持的他，唯一不变的，就是那种笃定。
抬眸与顾晏铭深邃带着犹疑的目光撞在一起，顾亦晗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开口。
顾亦晗觉得现在的她，就像被人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一样，拼命挣扎着但却还是被朝自己涌过来的巨力给困住，呼吸都快要被夺去了。
很长时间过去了，两个人都还没有回来，控制不了内心的强烈，索性走了出来，想要看一看是不是能够遇见。
“好了夫人，我们先上去吧。”
顾亦晗冷声拒绝，脸上的表情很是冰冷，她看着顾晏铭，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她简直很难相信自己的猜测，不敢相信那是顾晏铭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但正是因为她了解他，所以，她才更加确定自己荒谬的想法是正确的。
“上去洗澡然后早点休息。”
一想到这里，原本有些呼吸不过来的顾亦晗重重地咬了顾晏铭的唇瓣，腥甜的滋味一下子漫到舌尖。
滚烫的掌心什么时候伸到自己的衣服里面，顾亦晗全然不知，当触碰到肌肤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颤抖了，更加大力想要推开顾晏铭，但是理智却一点点在抽离。
伸手模了一下，指尖有点鲜血，脸上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
是真的很乖，兴许是因为家教好的缘故，爸妈都是老师的影响，小孩子从小就知书达理，很懂礼貌，这一点，深得顾老太太喜欢。
顾晏铭说完这句话，转身就上楼去了。顾亦晗注意到，他除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之外，整个人身上弥漫开来的那股冷冽还是没有丝毫变化。苦笑地摇了摇头，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他们三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女，特别是顾家，顾家在江城的地位举足轻重，稍微跺一跺脚，整个江城都会抖一抖。所以，如果这些事情传开的话，影响绝对不容小瞰，起码，江昀初还不想要顾亦晗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人物。
他江昀初，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来。
顾亦晗猛然瞪大了双眼，看着顾晏铭，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双唇都在哆嗦着，垂在身侧的手连一丝紧握的力气都没有。
他终于知道，顾晏铭拿什么来跟自己争了——
顾老太太想要吃苹果，所以兰姨就去厨房切，看到顾晏铭回来了，又重新洗了一个。
面对这样表情态度的江昀初，顾亦晗的心里面满是不安，他现在已经知道她的事情了，甚至洗手间刚才发生的一切，顾亦晗都有些害怕，江昀初会不会看到。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一样，无法逃避，所以只有勇敢去面对。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不会穿的。”
顾晏铭眸色深沉地走到顾亦晗面前，这儿是女卫生间，他不想要待太久，拉起顾亦晗的手就想要出去，却在触碰到的时候，像被电到一样。
“嘶……”
“半路遇见了昀初，所以陪着昀初呢。”
“为什么要住在酒店呢？大宅里面很多房间的，再说了，女乃女乃知道你过来了肯定很高兴。”
江昀初终于出声，顾亦晗这才从混乱思绪中回过神来。
顾晏铭终于放开了顾亦晗，两个人的唇瓣都红得象是能够溢出血来，而顾晏铭的唇瓣上，的确是有一个口子。
顾晏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仍旧没有开口。
顾晏铭俯子，抵住顾亦晗的额头，看着她水眸中的晶亮，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蛊惑，慢慢袭来。
“你以为，我会无聊到去说那些吗？或者，你以为昀初是傻子？”
“你说什么？”
上楼前，兰姨还别有深意地看了顾晏铭一眼。
“是啊女乃女乃，您还是早点上去休息吧，我在这再待一会，亦晗肯定快回来了。”
疼得她一个哆嗦，眼里渗满了闪烁的水光。
顾晏铭到家的时候，老太太还没有睡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转过头来一看。
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燃后深吸，缓缓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中是看不见的神情。直到香烟燃尽，地板上掉满了烟灰，抖掉夹在手指里的香烟后，江昀初才抬起步伐，转身走回隔断。
“他今天下午才到的，说是明天才过来，晚上不过是半路遇上而已。”
顾亦晗上前一步，跟顾晏铭的距离更近了，关键的还是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更加压迫。顾晏铭没有后退半步，无所畏惧地迎上顾亦晗的目光，他从来不敢小看她，对于她细致入微的观察，他更加是了解跟佩服。所以，当顾亦晗一点点把事情说出来的时候，顾晏铭已经不想要狡辩或者是躲闪回避什么了。
顾晏铭撑开眼皮子，摆了摆手。
“晏铭，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这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觉得怜惜呢？自己真的那么可怜吗？
“……”
感觉周身的空气徒然变冷，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扭过头，撞上了顾晏铭深潭般的眸色。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她不会选择江昀初？
兰姨端着一盘苹果走了出来，顾老太太听见她这么说，又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小憩中的顾晏铭，眉头皱了一下。
兰姨闻声也探出头来：“少爷回来了？坐一会，我这里水果快要切好了。”
顾晏铭揉了揉眉心，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解释：“说话太激动，不小心就磕到了，女乃女乃你也知道我的门牙大。”
顾晏铭坐到沙发上，揉了揉额头闭上眼睛。
“我心爱的女人转眼成为了我的妹妹，我不得不逃离出国两年，可还是控制不了内心对你疯狂的思念，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过的日子是怎样的？我行尸走肉的时候，你跟我的发小在一块，你现在让我考虑他的感受，那么我呢？我呢？”
“你开车过来的还是自己走过来的？兴许你也不认识路，要么就是打的过来的？”
她不论做什么选择，都对另一方有伤害，她不想要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不起了他们。
顾晏铭放开顾亦晗的手，月兑下自己的大衣外套，想要给顾亦晗穿上，男人的体质不至于太弱，这点冷还是受得住的，女孩子就不一定了。
“昀初毕竟也是心思缜密之人，你懂得从细微之处去发现，你以为他会不懂吗？我曾经跟他说过，你不会喝酒，不能吃辣，但凡他稍微有一丝察觉，他就会发现，我作为你刚认的哥哥，却很了解你，这似乎有些奇怪。”
顾晏铭没有想到顾亦晗半天，就只是站在这里，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发现自己后看过来的表情——
顾老太太在兰姨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来，苹果也就才吃了一块。
“你的嘴唇怎么了呀？怎么回事？”
“跟我在一起。”
顾晏铭大步离开酒吧之后，根本没有离开，他就坐在车里面死死盯着门口，直到江昀初跟顾亦晗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时候，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才慢慢收紧。
“女乃女乃，是我。”
如果说，爱一个人是错误的话，那么，跟那个人纠缠不清，就是莫大的罪孽。
“你跟他说过，我不能吃辣？不会喝酒？”顾亦晗诧异抬头询问，当她看到顾晏铭点了点头时，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
顾亦晗在心中冷笑，她拿不出什么理由来指责顾晏铭多事，凭什么去告诉江昀初自己不能吃辣不会喝酒。跟江昀初在一起，她却没有感觉到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她还傻傻以为，只要她不说，其他知情人不说，那么江昀初就不会有知道的一天。
顾亦晗紧咬嘴唇，面对顾晏铭的控诉，她百口莫辩。
说这话的时候，顾亦晗真想狠狠抽自己一个巴掌，真假！
眼泪滑落，泪水流到嘴里面，满是苦涩。
“如果说，他来酒吧，真的是个巧合的话，就在我看到你的表现时，我明白，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巧合。如果你跟我一样，没有见过昀初，不知道昀初来B市，你起码的反应应该是跟我一样的，是有惊讶的，但你太冷静了，你的冷静告诉我，你其实早就知道他来B市，是吗？”
“他最近很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B市，要见女乃女乃吗？那么他就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可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来酒吧，这就更加好笑了，在江城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来酒吧的次数少之又少。”
顾亦晗扭头一笑，表情好像在说，我猜对了，很聪明吧？
“昀初不是跟你不熟悉的陌生男人，他是你的发小，是你的兄弟，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稍微考虑到他的感受，哪怕是一点。”
她，谁都不要。
靠着楼梯扶手，顾亦晗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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