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委下班的众人,上至副省级高干,下至副科级及以下的办事员,总数约有几十人都亲眼目睹了在省委大院门口发生的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动手,到事情最后收场,自始至终都是高德喜一个人嚣张地追打愈彦,而愈彦只是在被动地防卫并且躲闪,但最终愈彦还是被打昏在地。
实际上。在高德喜的心中,对王天宇多少有几分畏惧心理。他在省委成名之后。几乎没有怕过任何一人,就连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可以随时摆布的小人物,但不为人所知的是,他偏偏对王天宇有三分担忧,不想也不愿意和王天宇发生正面冲突。
原因很简单,官场中人。都有所畏惧,都敬畏权威,不敢挑战官场秩序。王天宇不然,王天宇不是官场中人,却又有深厚的官场背景,不但有一个省委书记的父亲,而且他本人又能力超群,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等于是既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他本人也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一般人无法撼动。
再加上王天宇往往不按常理出牌,面对如此有分量有手腕的人物,在高德喜最如日中天的时期,他也不敢轻易去主动招惹王天宇。
还有一点让高德喜对王天宇退避三舍的是,王天宇为人张扬,行事手段乖张,但偏偏王国良为人深不可测,行事手法让人防不胜防,蒋学忠不担心其他省委常委坐大和挑战权威,却始终对王国良礼让三分,原因无他,只因王国良为人正直而公允,很多时候让人模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而且王国良在京城的背景很深,蒋学忠很难动摇王国良的根基。
正是基于以上认识,高德喜在省委几乎敢无视除了蒋学忠之外任何一人的权威,却每次见到王国良都会陪着笑脸。
所以,当高德喜发现他一脚踢昏的人竟是王天宇时,当时震惊得魂飞天外!
天,怎么会是王天宇?而且他怎么一脚就踢昏了王天宇,刚才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而且脚才轻轻落到王天宇的肚子上,以他平常打人的经验判断,充其量也就用上了五成力气,王天宇别说倒地昏迷不醒了,顶多捂着肚子蹲上一蹲,也就过去了,怎么会就昏迷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管高德喜是怎样的震惊加不解,但他却无法改变的一个事实是,身后昏迷一人,是愈彦,身前昏迷一人,是王天宇,他在省委大院门口大发神威,板砖砸昏愈彦,飞脚踢昏王天宇,神通无敌,山鲁省第一。
不,是天下第一。
高德喜平常纵横山鲁省,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但这一次他站在场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满脸鲜血,前后各倒地一人,又是在省委大院的门口,这一次,他有口难辩。
打昏了愈彦不算什么,打昏了王天宇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当然,如果仅仅是打昏了王天宇一人,也好说得过去,可以用无意伤人搪塞,但打昏愈彦在先,打昏王天宇在后,他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一下玩大发了,不管是只打昏愈彦一个人,或是王天宇一个人,他都好过关,但现在偏偏是他神通盖世,以一当二,当二人全部打翻在地,他该怎么办?
再仔细一想刚才的细节,不管是愈彦的昏迷还是王天宇的昏倒,似乎都有蹊跷,难道是其中有诈?难道是他被暗算了?要不王天宇怎么来得这么凑巧?
正当高德喜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汽车驶出省委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人,来人怒气冲冲分开人群,来到王天宇面前,低头看了王天宇一眼,抬头的时候,目光就淡然地落到了高德喜的身上。
“高秘书,天宇是你打昏的?”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平常嚣张无比的高德喜,忽然间从心底生起一股不可抵制的寒意,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王书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省委书记王国良。
王国良摆摆手,淡淡地说道:“不要紧,是他咎由自取,不怪你。”说话间,他抬腿踢了倒在地上的王天宇一脚,“没本事就别出头,真丢人现眼。”
王国良这一手着实高明,不指责高德喜半分,反倒去踢已经昏迷的自己儿子,让围观者不由暗暗叹气,并且激起了不少人的同仇敌忾之心,高德喜仰仗蒋学忠的权势,踢昏了王天宇,而王国良居然忍气吞声,不敢向高德喜讨还公道,高德喜和蒋学忠,欺人太甚。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王国良一摆手,司机和秘书扶起了王天宇,将王天宇抬离了现场之后,又有几人分开人群,理也未理高德喜,径直来到愈彦面前。
几人虽然都没有王国良级别高,但却人数众多,其中一人是刘伟,一人是省委秘书长宋海峰,另一人……赫然是汪泉棋。
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德喜,现在傻了一样站在当场,直直地看着汪泉棋、李海峰和刘伟三人一齐动手扶起愈彦,将愈彦抬上了汽车,他就知道,三人联手来向他示威来了,是借愈彦事件明确无误地告诉他,这事儿……没完。
等几人七手八脚将愈彦抬上了汽车,汪泉棋和刘伟上车,没有多看高德喜一眼,李海峰却没有上车,而是缓步来到高德喜身前,先是上下打量了高德喜几眼,随后又围着高德喜转了一圈,眼睛阴冷,表情阴狠,让一向行事肆无忌惮的高德喜也被李海峰看得心里发毛。
“高大秘,真是好本事。”李海峰看了高德喜半天,最终扔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这事儿,没完!”
等李海峰走后,高德喜再也支撑不住,一坐到了地上,再也站立不起,从他调到省委之后,还从未有过和今天一般的狼狈!
虽然李海峰的声音不大,而且李海峰在高官云集的省委,名声不显级别不高,但他的话却在围观者心中久久回响,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今天的事情,真的会没完。
刚才王天宇被王国良带走,所有人都想,王天宇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见愈彦又惊动了省委两名重量级人物,人人都才知道,原来愈彦,也不好相与。
这事儿……也不知道会怎么没完。
王天宇被抬上许车也后,许车驶出不远,他就悄悄睁开了眼睛,见坐在身边的王国良余怒未消,他悄然一笑:“爸,我没事儿。
“我知道你没事儿!”王国良扬手欲打,“臭小子,你这是瞎胡闹。”
“我瞎胡闹怎么了?我这叫隐恶扬善!”王天宇一下坐了起来,生龙活虎,“只许高德喜胡作非为,就不许瞎胡闹一次?山鲁省又不是蒋学忠开的……”
“不许胡说!”王国良眼睛一瞪,“这种话要是传出去,小心你吃憋。”
吃憋?我才不信,就凭蒋学忠和高德喜?拉倒吧。爸,你人在官场上,奈何不了蒋学忠,我不是官场中人,明里暗里的手段多得是,不用顾忌那么多的官场规矩,不信走着瞧,山鲁省有我和愈彦,蒋学忠和高德喜的好日子到头了……”
王国良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过了半响,他才微微摇头说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就凭你们俩个就能奈何得了蒋学忠?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我和愈彦是奈何不了蒋学忠,也没想奈何他,但我们有办法让他滚出山鲁省,灰溜溜地滚回老家。”王天宇胸有成竹地一笑,“蒋学忠有天大的后台,我和愈彦的后台,比他的后台还要大。”
“吹牛不上税。”王国良的脸色大为缓和,说话的口气也不再刻板,似乎对王天宇的话颇有几分兴趣,“你和愈彦能有什么后台?就算愈彦成了金家的女婿,也还差了不少。”
王天宇得意地笑了:“我和愈彦的后台,是正义和民心。正义如剑,民心如潮,蒋学忠的后台哪怕是天下第一,但天再大,也大不过正义,天再高,也高不过民心!”
王国良没有说话,眼神中流露出少许贷许之意,是呀,天宇说得没错,天再大,也大不过正义,天再高,也高不过民心,但怎样才能伸张正义,怎么才能彰显民心,才是关键所在。蒋学忠不得民心,山鲁省上下无不人人恨之,只是蒋学忠身上的保护伞直接通天,正义之剑斩不到蒋学忠身上。
就凭王天宇和愈彦两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年轻想要扳倒蒋学忠,难如登天,尽管王国良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王天宇和愈彦联手摆了高德喜一道的计策确实有高明之处,但充其量也只是小打小闹罢了,伤不了筋骨。
想来想去,王国良尽管很欣赏愈彦的政治才能,但还是不看好愈彦和王天宇联手就能对山鲁省的局势带来什么正面影响,他摇头说道:“这一次就算了,这件事情,我会暗中推动一下,你和愈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