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紫金山上。
一个头戴斗笠,身披僧袍的青年和尚俯视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城池。
“这里就是大齐帝京么?”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不负法主所托,及时赶到了。”
正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人怪笑道:“和尚,马上要到了红尘烟花地,是不是特别兴奋?你那老相好已经等你多时了。”虽然尖锐的声音传来,一道黑烟滚滚而来。兜头盖脸就往和尚头上罩去。
那和尚双目金光四射,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护法金轮——”手金光大盛,背后一轮金轮冉冉升起。那黑烟登时一挫,凭空退出三尺,让出和尚的身形。
就见那和尚全身笼罩一层薄薄的金光,仿佛金刚降世。
那黑烟一退,立刻转道,毫不停留,一溜烟似的窜向帝京,那尖锐的声音兀自远远地传来,“和尚,有你的,金轮菩提这样的法器也也舍得带上。我先走一步,你若不快快赶来,月红楼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就归我啦……”
那和尚再次宣了一声佛号,道:“罪过。好个阴魂不散的阴斜花,惹得和尚差点起了嗔念。阿弥陀佛。”
他往西方一躬,这才缓步走向帝京。
京城。
孟帅下车的地方,是一家叫做“徐家老店”的客栈,在京城也算的一家大客店。
孟帅大摇大摆的进去,门口自有伙计招呼他,将他引进一间房,又打上热水,奉上热腾腾的晚饭和米酒。
那本是他早就包住的房间,进了房门,但见衣物日用品俱全,仿佛他真的要在这里久住一般。
关上大门,孟帅深吸了口气,走到镜台之前坐下,先用热水洗净了脸,对着镜将面上的化妆一点点卸下来。
自然,他去参见这个聚会,并没有用真面目去。毕竟是上门刺探消息的反派,还是不要那么招摇的好。当然他也没大改,没有扮成大姑娘、老太太,来个改天换日。只是把相貌修饰了一下,改的连亲妈都不认得了。
经过这几年在学宫和飞军府训练,他在易容术上也颇有心得,改个相貌也轻而易举。要让他假装一下老头、小姑娘,也能模仿的像。但终究经不住人长期观察,因此他也宁愿保守的选择不改变体型年龄,只改变容貌,那样用到的演技就少得多,把握也大些。
卸完妆之后,他又随便给自己扑了点粉,弄得面目模糊,不易分辨。然后解下外衣,身一歪,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孟帅只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日夜。等到睡醒起来,天色已晚,屋已经昏暗的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孟帅起来,也不点灯,模黑下了床。用已经不热的热水擦了擦脸,小心翼翼的将面上的化妆按严实。端起已经凉的生硬的饭菜大口大口的吃了下去。
吃完饭,孟帅坐在床上运了一会儿气,站起身来,推开后面的窗户,跳了出去。
这间房间的窗轴,已经被他刷了不知道多少遍油料,打开时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他一落地,已经落在另一个窗户前,再次打开,跳进了另一个房间。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客栈,就是因为这里的房屋结构很适宜隐藏。有两排客房背靠背,从后窗户出来,可以直接跳进另一个窗户,神不知鬼不觉。
进了背后的房间,孟帅一刻也没耽误,立刻推门而出,往院里拐,又拐进了一个新的房间,跳了后窗户出来,再次出门。
如此换了三次,孟帅已经到了另一个院,进了间的一间房间,这才呼了口气。
反侦察就是这么累……而且费钱。为了规划这条路线,花费时间踩点儿且不说,光租下这么多间房,就已经花费不小。踩点和租房时花费的化妆费,还不算在内。
在最后一间房间里,孟帅进行了仔细的化妆,容貌也只是微变,但将身高垫高了二十厘米,在后背胸前塞了软布,造成了“人高马大”的假象。要知道,追踪的时候,对方的脸并不重要,看身形体态却是第一要紧。熟练地老手扫一眼,就能把点从人群里捉出来。
虽然孟帅经过几番探查,并没有发觉背后有人盯梢,但他丝毫不敢放宽心。要知道这里是京城,是朝廷力量最大的心,有什么样的高手都不奇怪。
如果真的有人盯梢,孟帅又没能发现,那就说明对方的能力,远在他之上。那这些反侦察的手段,就是保护他的最后一道屏障。
倘若这屏障也不能起作用,那么……就自求多福吧。
夜色深重,孟帅依旧留在客栈里。晚上不便出门,因为京城里有严格的宵禁。虽然那些巡街的卫队对孟帅不会有半点影响,但整条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稍有动作,就显得引人瞩目。他又不是盗窃,需要趁黑夜行动,仅仅是反追查而已。白天混在人群离开,比夜里出去当活靶要经济的多。
第二天一早,孟帅顶着大汉的身材,晃晃出了店门,挤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现在前街吃了早饭,又到在后街看了杂耍,打赏了两个铜儿
等到日头升高,眼见到了正午时分,孟帅才摇摇晃晃的来到骡马市,租了一辆车,驾着出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孟帅从官道上走,一路与许多进城的车队逆向而行。他也专往车马堆里去。经过两辆并排行走的大车时,孟帅身一滑,月兑出马车,钻入大车车底。这一下用时不过数秒,无声无息,连马都不曾警觉。
这马车和孟帅的车方向相反,他是入城去的。
孟帅跟着马车,又回到了京城。
马车赶入城,到了一处繁华街市,孟帅打了滚下车,身一晃,再次晃入了人群当。这时离着他昨晚居住的客栈,也有半个城区的距离。两地一在南,一在北,可谓南辕北辙,毫不相于。
孟帅再往前走,渐渐离开繁华的街道,迎着昏黄的夕阳,进入僻静的小巷。小巷只有一道门户,高大的墙头能看到一颗伸出来的枯枝,落满了白雪。
他走过去敲门,声音两短一长。连续敲了三次。
大门打开,却无一人出来迎接。孟帅自行进去,就见院里空荡荡的,除了零零落落的积雪,只有些枯枝败草,好一派荒凉景色。
在枯草间,有一人独自站立,当真有**寒秋,万物萧瑟之感。
孟帅笑道:“哟,你好啊?”
那人转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即使不怒也自带一股煞气,道:“你迟了
这人自然就是陈前。
孟帅扶额道:“你能不能别以这等装逼的姿势,说出这么酷炫狂霸拽的台词?我要是你,说这些话之前得在旁边立一根铁旗杆做避雷针。”
陈前面无表情,突然一伸手,一件东西向孟帅飞来,道:“接着。”
孟帅伸手一接,便觉入手沉重,乃是一块硬物。缩回手来,就见乃是一块牌,就有掌心那么大颜色灰扑扑、黄乎乎的,好像是泥土捏出来的,却有不输黄金的分量。孟帅翻过来看,背后有一个“土”字,奇道:“这是什么?”
陈前道:“你收好。现在不必问。”
孟帅随手装了,道:“你到底要于嘛?”
陈前一步步走上来,站在他身前,道:“这次聚会怎么样了?”
孟帅道:“也不怎么样,收获不多。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看清了不少东西。”
陈前冷笑了一声,道:“我也觉得不好。”
孟帅道:“怎么说?”
陈前道:“因为……你暴露了。”
说着,双脚一蹬,身凌空拔起丈余,从孟帅的头顶飞了过去,一直飞到墙头。在空他已经拔出刀来,落下的同时,雪亮的刀光已经划破了夜空。
孟帅大吃一惊,耳边传来叮的一声,那是金铁交鸣的声音。
外面……真的有人
孟帅出了一身冷汗,半个倒腾龙倒翻出去,已经落在墙头上。
但见狭小的巷里,两个人战成一团。对方是个高大的黑衣汉,使一对双钩,武功之高,令孟帅心惊肉跳。
孟帅苦笑咬牙——想来这人的武功也该是绝高的,不然怎么会一直跟踪自己,连自己也没有发觉?要说他做的功课也不少了,这一路上的流窜,他自己想想也觉得累。这样还甩不掉的人,要么就是个高出他十倍的绝顶高手,要么就是极具耐心,经过专门培养的跟踪高手。
孟帅站在墙头观看战局,略看了一眼,稍微放下心来。这个人虽然不落下风,陈前也尽自能够匹敌。
陈前的武功一向在孟帅之上,他也承认。且实战起来,陈前的快准狠一向是占了很大便宜,而且刀法当真是犀利绝伦,孟帅手绝活不少,竟没有能直接接下的,但两人的差距一向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若论底牌尽出,生死交战,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这人看起来比陈前也只稍胜半筹,绝不会是孟帅模不着脚跟的高手。
那么……他就是一个真正的追踪高手了?
出动这样的人,以这样的耐心追踪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孟帅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带着无奈的笑意,心道:可能真叫陈前说对了。
眼见陈前不能取胜,孟帅就要跳下战场。就听陈前叫道:“老实呆着,别动。”
孟帅心知以陈前的骄傲,断不许别人插手,但完成任务又和寻常打架斗气不同,若是不能成功,武者的精神不值一,便道:“我可以旁观,但若耽误了大事,你可别哭。”说着身一跃,从这边的墙头跳了丈余的距离,到了正对着战场的墙头。
在这里,可以将战场一览无余,可以把握战局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还可以……放冷箭。
孟帅指尖一动,袖口微扬,只听嗤的一声,一道乌光激射而出。
砰地一声,一蓬血雾分散开来,那人的身形在空一顿,陈前的刀已经追了上来,哗啦一声,将那人劈成两半。
刀劈了那人,陈前不见半点开心,反而把刀往地下一戳,恶狠狠盯着孟帅,道:“我宰了你。”
孟帅抱拳道:“抱歉,事情紧急,不得不出自下策。回头给你斟酒赔罪。
以陈前的性情,说我宰了你的时候没有同时一刀劈下来,那是相当给孟帅面了。
当下孟帅环顾了四周的情况,道:“咱们一起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准备走吧。你先上来。”
陈前悻悻的收刀,也自跳上了墙头,道:“你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孟帅道:“回头告诉你,如今咱们先走……”
正要跳回院里,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道:“哪里走?”
两人同时一抬头,就见小巷口黑影一闪,已经被人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