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帅陡然失去平衡,立刻反应过来,在空转了半个圈,已经稳住重心,头上脚下,正直着身体往下落去。
只听咚的一声,脚下已经着了地,然后又是一晃,似乎不是站在实地上。
接着,另一个人影站在自己身边,正是田景莹。
孟帅跺跺脚,足下发出了“空空”的声音,再听得耳边潺潺水声,道:“咱们在船上?”
田景莹嗯了一声,突然捂住胸口,颤声道:“我害怕。”
孟帅莫名其妙,道:“这地方是你带我来的,你竟然害怕?要不是我是男汉大丈夫,害怕也不能说,说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
田景莹气咻咻道:“你以为我在跟你逗么?我本来不怕的,这里我也走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来到这里,便觉得压抑。听到水声,觉得好难受。”水波粼粼,照的她面色忽青忽白,果非常色。
孟帅先是不解,随即想起,今天田景莹被人沉到了水里,险死还生,对湖水必有心理阴影,只是她自己还不明白。心起了怜惜之意,道:“别怕,有我在呢。你抓住我好了。”拉着她手的手紧了一紧。
田景莹点点头,轻声道:“可是我还要操船,你不能老是拉着我。”
孟帅道:“我来操船吧。我家乡就有一条大河,划船的话我还行。”但四周看去,自己身处的地方,分明是一艘小船,还不如大河上的摆渡船大,但一无桨二无橹,连舵也没有。只在船尾有一片微光。
孟帅吃了一惊,道:“这是封印船?”
田景莹点头道:“是。”
孟帅颇为惊异,大齐王朝的封印术落后单调,以封印武器为主,夹杂一些封印器物,但无论如何,总月兑不开“器封”一道,乃是封印术这个庞大体系冰山一角。但这艘船明显是月兑离了器封的范畴,已经是“机封”的层次,虽然只是一艘凡俗材料做的简单机封,却也很少见了。
再者,机封一道,大部分都需要有元玉。
元玉一物,是孟帅跟林岭学封印术之后,才遇到的。简单地说,元玉就是封印术专有的能源。
在大齐乃至大荒,一般是用不到元玉的。凡是器封,激发封印的能源都是人本身的气力或者真气,就跟自行车使用不上发动机一样。元玉也是玉,和高级印坯几乎是同源的,乃是天地精华所聚,珍贵无比,根本不应该用在任何武器上。
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用元玉驱动的封印船,可见大齐皇朝的底蕴不俗。
田景莹道:“是封印船,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修了又修,补了又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不得了。到时候除非里面的人出来,我们再也进不去了。那时候……大齐的国运也差不多了。”
孟帅不好接话,只看向船头,心暗自盘算,能不能把那封印里的元玉扣下来自己研究研究。虽然看这个光芒的强度,元玉的元气确实剩下不多,但好歹是个好东西。况且自己黑土世界里的蛤蟆一直叫着让他找个元玉研究一下,因为那东西似乎和黑土世界的本源有着微妙的联系。
田景莹坐在船头,手放在封印上,道:“你坐在我身边,别走开。”
孟帅依言坐在她身边,就见她手微微一握,光芒从船头亮起,化为一团光罩,将整个小船笼罩在其。
孟帅颇感稀奇,坐在船上就像被一个金色大气泡罩住一般,正要问为什么耗费能量来造这种华而不实的视觉效果,就听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水面泛起涟漪,小船整个往下沉去。
孟帅大吃一惊,差点站起来,紧接着就发现金色光罩,滴水未进。那光罩如铠甲一般,保护着小船整个沉在水里,直至离着水底一尺有余,这才悬空停住。
孟帅咋舌不已,道:“我倒这是快船,原来是潜艇。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么?”
田景莹笑道:“孟兄当真是镇定,第一次见到宝船落水,居然一点儿也不担心。”
孟帅停了一停,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凉声道:“我这还不担心?我担心的要死了。”
田景莹笑道:“没觉出来。”
孟帅道:“我担心的是,我一会儿还能活着出去么?别说你要带我去的地方需要潜水去,多么神秘,就说这宝船,让我这个外人看了,恐怕也要灭口吧
田景莹道:“你早知道皇兄会灭口,我也说了要保你,怎么又来担心?”
孟帅缓缓道:“保我?分明是你在坑我。皇帝说秘密的地方不许我进,是你一步步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也怪我自己后知后觉,其实我应该在你的宫苑门前止步,是我以为你不方便,非要我相助,才能到目的地,这才一直留下来。其实只要上了船,凭借封印,你一个人就可以操舟到目的地,根本用不上我,可是你还是把我带过来,非要我见识这些东西,不是有意坑人,又是什么?”
田景莹微笑,坐在船头,操纵着船在水底游动,两边的湖水被光罩排开,湖底的鱼虾在船侧游过,看的清清楚楚,如水晶宫一般。
行了一阵,田景莹道:“我对你一片好心,也是一片苦心,你怎么不理解
孟帅又笑了起来,道:“我一直很理解。这叫‘赚上梁山,,当年公明哥哥玩这一手可溜了。”
田景莹道:“我虽不懂你的意思,但想必你懂我的意思。我真的很喜欢你,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孟帅哂道:“谈钱就谈钱,谈感情就恶心了。咱们哪到这个份儿上了?什么留在你身边?你一拍去了璇玑山,留我在凡尘之做牛做马,这也叫喜欢?别说别的,就凭你生拉硬拽,逼我就范的份上,我这两根穷骨头,还就不卖给你”
田景莹脸色一变,道:“现在才来说这些话有意思么?是你自己说的,不去璇玑山,我才请你留在俗世,你现在又要倒打一耙。你要去璇玑山么?那你跟我走啊,只要你点头,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孟帅又好气又好笑,道:“姑女乃女乃,我于嘛要跟你走?合着天上地下,州十地,除了你我就去不得别处了?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田景莹站起,曼声道:“纵有州十地,天下之大,哪里比我这里好?你要什么跟我开口,我都可以给你。”
孟帅道:“姑娘你正在二年纪,说话口气大了些也是正常。别说是你,就是天上的大罗神仙,谁敢说能有求必应?你能给的,天下不知多少人给得起,可是我还不要。”
田景莹面无表情,嘴唇几乎都不动,声音仿佛从灵魂飘荡出来,道:“纵有人富有四海,比我厉害百倍,对你的诚心却不足我百分之一,你能算过这一笔账么?况且,我……还能给他们绝对没有的东西。”
孟帅笑道:“比如……”
田景莹的声音越发飘渺,透着一丝不真实,缓缓道:“我可以嫁给你。”
孟帅只觉得一阵眩晕,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觉得疼痛,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
太离奇了,金枝玉的公主,突然说要嫁给自己,还是在两人处在敌对的情形下。
绝对有诈。
这是没道理的事,别说他不是一个再世潘安一样的美男,就是真正的潘安到了,田景莹也看不见。她完全没道理嫁给自己。
作为一个阴谋论者,孟帅开动了脑筋,脑补了十个以上的狗血剧本。每个剧本都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和一个悲惨的结局。
因为脑部的太过激烈,他反而沉默了。
田景莹缓缓坐下,道:“你觉得我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么?”
孟帅停顿了一会儿,道:“应该……不是吧……”
田景莹道:“我当然不是。所以我说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孟帅想说:“你皇兄不会同意的”,但又觉得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已经同意,已经到了见家长那一步似的,因此牢牢地闭上了嘴。
田景莹低声道:“你不作声,是不是不喜欢?”
孟帅摇头道:“你嫁给我是让我为你效力的报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牺牲这么大,家里人知道么?”
田景莹道:“这是你我两个人的事,何须别人知道?你以为我做不了主么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沉默不语,小船在水波游荡,好像在随波逐流,但静下心来看时,终究是在挣扎着前行。
过了一会儿,田景莹道:“我刚才说的话……你怎么想?”
孟帅“啊”了一声,一时无话可说,田景莹低声道:“我是说……我虽然诚心到可以以身相许的地步……但你若无心,当然……也可以只要利益好处……咱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做同盟……”
孟帅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她这股劲儿过去了。
刚刚也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她,让她一时热血上头,说出不该说的话,只要这激动的劲儿一过去,她自己想来,也必然是后悔的。
不知道是后悔做的决定,还是后悔说的太鲁莽,总之她会慢慢的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的。
如果孟帅不提,那么也许她会假装忘记这些话。这场小舟的对话,或许就如同外面的水波,过后了无痕。
孟帅真心希望她后悔的是整个决定,说出的话是违逆她的心意的,是脑烧糊涂之后的月兑线产物。
因为他一点儿,一点点儿也不想承认这其的……感情。
要是能顺着她,让这件事慢慢在水波消磨于净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打扰他的
计划
田景莹背对孟帅坐着,用手抚模着封印。
突然,封印光华大放。
水流剧烈的波动了一下,孟帅明显的感觉到船被暗流推着走,往前一看,就见水底有一片山石,山势甚高,似乎不逊于平原上的丘陵。但这样的山顶离着水面也有几丈深,不知道自己这是钻进那片深水区了。
再仔细看时,山石间有一孔洞,暗流就是往洞流的。
到了地方了?
孟帅精神一振,只觉座下船越来越急,就要钻进那洞。那石洞黑洞洞的,如野兽长大的巨口,看得人心里发毛。
虽然不愿意说话,孟帅还是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田景莹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里是龙木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