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巨大的东西倒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三人同时退后一步,薛明韵掩袖道:“于尸”
地下正是一具尸体,乍一看,确实于瘦如柴,如同一具于尸。骷髅架一样的身上除了一身褐色的于皮,还穿着一件长袍,因为年深日久,衣服已经失色,但还保持着当初的形态,并没糟蹋太多。
因为先入为主,众人本以为这于尸是什么怪物,如僵尸一般会摇摇晃晃站起来,对人发动攻击。然而大眼瞪小眼等了许久,那于尸始终不动,趴在那儿就像寻常尸体。反而身上的衣服有遇到空气后氧化,越来越破烂的迹象。
对视了一眼,三人走上几步,围拢过来。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那尸首确实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尸,从仅存的特征来看,应该是个还算富贵的年人。那渐渐腐朽的衣物,其实相当华贵。
隔了一会儿,岳湘道:“你们怎么看?”
花庆深沉吟道:“说不定我们想的有误。这地方……不知是白蝶散人的旧居,更可能是他的墓葬。那些宝贝应该是他的陪葬品。而这个人……”他指了指地下的于尸,“应该是个殉葬的人。墓主人的尸首应该就在黑珍珠里。”
薛明韵正附身查看,出言道:“我看未必如此。你看这于尸。仔细看,应该不是风于的。如果是风于尸首,应该只是失去了水分,而这尸首一层皮下面,只有骨头,半点血肉的痕迹也没有,简直就像被活活吸于。”
岳湘道:“那你的意思是……”
薛明韵道:“说不定这是珍珠贝于的。此人被珍珠贝咬了进去,血肉给消化,人被珍珠贝分泌的物质包裹,就像卷入贝的小石一样,被活活炼成了一个珍珠。”
花庆深道:“你这是瞎猜,别的不说,你看那珍珠塔。那么整齐的堆放,可能是天然的么?分明是人力所为。”
岳湘沉吟道:“那么我将你们俩综合一下。首先这里是个墓葬,其次人是被珍珠贝吸于的。那么……很有可能这珍珠贝是白蝶散人的灵兽,也是他的墓室。他死之后,把生前的敌人也好,收藏也好,一切安放在珍珠贝内,永远沉睡在火山湖下。”
薛明韵皱眉道:“死了之后葬身灵兽月复内,是不是也太个性了?”
岳湘道:“虽然奇怪,但好歹安全不是?”
花庆深道:“不见得……埋在地下,说不定还有几百年安宁。现在不是二十年不到就给人刨了?”
薛明韵道:“你真的要惊动他的遗体?”
花庆深挑眉道:“怎么了?你不想动?”
薛明韵道:“倘若咱们都认为那黑珍珠是他的遗体,那里面也没什么好处,还是不动的好。毕竟这些随葬的宝贝咱们拿走了,已经收获颇丰,且受了他的人情。再将他尸骨曝露,有什么益处?突然损德行罢了。”
花庆深道:“你没盗过墓么?”
薛明韵掩袖道:“我为什么要盗过墓?”
花庆深道:“你可知道,真正最好的宝贝,都是在棺材里的。身上配的佩饰,手握的如意,头上脚下放的随身宝物,七窍里塞得珠玉……”
薛明韵道:“别说了,恶心死啦。死人身里还有……那里塞的东西你也要,你穷疯了?白给我我也不要。”
花庆深道:“我也不要。那些玩意儿又不值钱。可是若是他把随身的储物戒指带着进了棺材,你待如何?”
薛明韵沉默不语,花庆深道:“当然,这白蝶散人的遗骨也不好轻动。我们就打开看看,倘若果然没有值钱的东西,我们转身就走,走的时候把珍珠贝合上,让他继续在灵兽月复内安息,不再受人打扰。”
岳湘道:“就算是里面有值钱的东西,我们拿了东西,当然也要把珍珠贝合上。难道你还要把他老人家拖出去暴尸么?”她这么说,自然是同意打开黑珍珠了。
薛明韵抿了抿嘴,道:“好吧。既然都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当下三人把黑珍珠取下来。至于其他珍珠,都知道了是陪葬的,几人也没兴趣了。上次那个于尸已经搜过,身上出了一件衣服,没半个值钱的东西。料想其他人也没有。
最后那黑珍珠实在非常大,比下面的白珍珠大上一倍还多,横竖都有一人多长,几人抬得异常小心,抬出了珍珠塔,移动数丈,这才小心翼翼放下。
花庆深抹了把汗水,道:“这黑珍珠做这么大于什么?都不好着力。”
薛明韵哼道:“难道他做出来是给你抬得么?其他几个珍珠小,那是因为里面的尸身是蜷着的。他这墓主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当然至少要做到躺着入葬了。”
花庆深瞄了她一眼道:“小薛,我看你情绪不大对头了,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立场上?”
薛明韵扭过头去。岳湘道:“她站在哪一边,一会儿分东西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还是这样把,一边一个把它锯开。”
花庆深将锯一头递过,两人同时拉动,那锯在黑珍珠头顶弯了下去,两人只好一起往下使劲。
刚锯了一下,只见黑珍珠一震,缓缓分开。分开的动作优雅而缓慢,不像是被拉裂,反而像是舞台的大幕徐徐拉
一股淡淡的白烟从弥漫,顷刻间缭绕四周,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花庆深连忙后退,以袖掩鼻,手捏住了解毒丸,却不肯退开太远,生怕旁人捷足先登。
过了片刻,白雾散去,雾依稀看到一个人影,横卧在珍珠心的台上。
又等了片刻,白雾终于消散,人影终于清晰起来。
只见珍珠间,有一白玉做的几案,地下雕成波浪形状,波浪头上雕着一个打开的珠贝,贝侧卧一人。
那人头戴黄冠,身穿道袍,披着一件羽衣,像个出世的道人。五官端正,相貌如生,五缕长须垂下,神色怡然,便如睡着了一般,与生人并无丝毫区别。他一手托腮,侧身横卧,加上一身打扮和隐隐出尘的气质,犹如水墨画高卧的隐士。
花庆深忍不住慨叹,这待遇果然不同。那陪葬者被吸成了人于,身上只有单衣蔽体,这主人的尸首却保存的这么好。他出身世家,也知道一些保存尸首的方法,但还没有一种有眼前这么好的效果,栩栩如生都是少说了。
但他也只是感叹一句,目光立刻往下移,只见那道人托腮的手上戴着一枚玉指环,以他的眼光来看,分明就是储物戒指。
在那里
他往前一步,正要伸手,突然后面有人按住他的肩膀,道:“等一下。”
花庆深当然认得出是岳湘的声音,不耐烦的一甩她的手,道:“放心吧,我不会独吞的。”然而就在他一回头的功夫,就见岳湘神色恐惧,嘴唇微抖,近乎大难临头的样。
他心升起一丝不妙,道:“你怎么了?”
岳湘颤声道:“我……不知道……好像有点不对。”
花庆深掩饰住自己的不安,用不屑的口吻道:“什么不对啊?”
岳湘道:“你看他……是不是有些不对?”
花庆深再看那道人,可能是心理作用,他也觉出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什么。目光缓缓上移,移到了道人的面上
就在这时,道人眼皮微微一动,突然睁眼,双目神光湛湛,如电如霆。
花庆深惊叫一声,想要后退,腿却是一软,失去了平衡,直接坐倒。
岳湘也吓得全身僵直,失声道:“你……没死”
这个声音虽然是从她嗓里出来,却是出奇的沙哑,更颤抖的不成样,她简直自己都不敢相信是出自自己之口
那道人缓缓坐起,宽大的衣袖垂下,仪态笔挺,更显得高古朴拙,仙风道骨。他并没出声,只是在坐起来之后,做了一个动作——右手微微上抬。
轰——
一声巨震,黑幕陡然降临,便如泰山压顶一般。岳湘叫道:“糟了”抬头一看,原本的打开的珍珠贝已经合上,将她牢牢地关在里面。
她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虽然珍珠贝合上,但绝对的黑暗并没有降临,间那珍珠塔剩下的七颗珍珠如七盏灯火,散发着油油的光芒。道人所坐的位置在珍珠塔的正前方,光芒从背后照来,他面上全是幽暗的阴影,原本清俊的五官显得阴森可怖。
花庆深绝望的看着这一切,此情此景,让他明白自己已经是笼鸟、瓮鳖,在劫难逃,唯有爬起来跪倒求饶道:“白蝶前辈饶命晚辈不知道您法驾在此,不然绝不敢打扰您老人家的安宁。”
那道人终于开口道:“哦?尔等不是明知本座在此地,特来取宝的么?”声音居然意外的清朗,不像是几十年没开口的人。
花庆深颤声道:“晚辈等有罪……”
那道人道:“尔等无罪,若不是尔等这些利欲熏心之辈前赴后继,本座哪有这些新鲜血食可以享用?”
花庆深一震,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失声道:“是你故意引我们来的”
那道人道:“倒非一蠢到底。若非本座,宝物怎能自己往上冒出?”
花庆深一阵绝望,这时他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珍珠,什么机遇挑战,什么水镜界的异宝,都是诱饵,那道人——也不知是不是白蝶散人就是靠这些来虏获寻宝的人。
这么说那些于尸就是之前的寻宝前人了?怀着满心的期望到此,被吸于了血肉,填埋在珍珠里?
自己也会落得那个下场么?
他心绝望到了极点,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已经滑下。
那道人一挥衣袖,花庆深头脑一昏,向后就倒。
倒地时,模模糊糊听到道人道:“你且睡吧。我先去拿你的同伴,她倒机警,竟趁机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