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离开宣府有多久了,十五天还是十六天,虽然只是十来天的时间,可对他来说,却比一年还要长。悫鹉琻晓如今,锦绣从大同回来,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这说明了什么?
赵九凌越想越美,脚步也越来越快。身后的朱棒槌等人很是纳闷,却也只好紧随其后。
待赵九凌回了出云阁,进入正屋里来,锦绣已经在正厅里等着了。
此刻的锦绣已换了件雪里青的锦缎长褙子,同色的长裙,整个人看上去娇俏却又清爽迷人。盈盈地立在小儿手臂粗的莲花台巨烛下,一张俏脸儿更是增添了三分妩媚。立在花梨木椅子前,冲他脆声声地喊着:“锦绣见过王爷。”
声音清脆,如同珠玉落盘,噔噔地响在赵九凌心间。
看着灯光下盈盈而立的少女,面容娇好,柔美可人。赵九凌只觉心头微微蔽亮起来,有根羽毛在心间拂呀拂动着。
“听说你找本王?”他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撩了袍子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又便了便手,“坐下说话。”
锦绣低声道了谢,跟着落了座,赵九凌就坐在自己对面,这样一来,双方便成了平视。
赵九凌目光柔和地盯着她,语气温和,“什么时候回的宣府?何总兵病情如何了?”
锦绣一一回答,当说到徒中遇到的小股靼鞑,他倒吸口气,一脸后怕地说:“何劲受伤了?”
看他的反应,锦绣心想,看来这货与何劲倒真是有些交情的,嘴里说着,“何大人身上中了一箭,不过幸好没有伤及要害,养上几日就没事了。”
赵九凌点了点头,又一脸担忧地打量她,“那你没事吗?”
“我没事的,也幸亏何大人以及王大人拼命保护我,这才安然无漾的回来。”
赵九凌松了口气,“也幸亏你没事,否则,本王少不得要问罪何劲。”
“……”难道说。在这厮心目中,她比何劲还重要?
锦绣被心头的想法骇住了,连忙打住,一脸正色地说:“王爷误会了。当时情况危急,靼鞑人数众多,若非何大人拼命保护我,恐怕锦绣也不会安然完好的站在王爷跟前了。”
赵九凌脸色越发阴沉,“你在维护他?”
锦绣愣了愣,说:“王爷真爱说笑,锦绣与何大人非亲非故的,维护他做什么?”
赵九凌又咧唇笑了起来,“那是,你可别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对你的。”
锦绣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五十步笑一百步?当初他的所作所为,也非好人呢。
“锦绣记性好得的很,自然不会忘掉的。”锦绣拉长了声音,意有所指。
赵九凌也想起了当年他曾对锦绣做过的混账事,以及偷听到锦绣对他的评价,也很是不自在,稍稍移了下。这下子,他又偶然发现自己石青色的袍子还破了个长长的口子,那是在上战场上不小心被什么给划破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而他却就这样大刺刺与锦绣面对面说了半天的话……
他再一次移了移,不动声色地把破了口子的袍子给遮住,可袍子下的一双露了缝的靴子又给露了出来,赵九凌只觉脸火辣辣的一阵滚烫,又赶紧把双腿双脚缩了进去。
锦绣奇怪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刚才还大马金刀极有气势地坐着,这时候却又缩脚收月复为了哪般。
锦绣自然也发现了赵九凌袍子上那条长长的口子,以及他脚上小羊皮靴的裂逢,但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这是边关嘛,哪有在家中那般讲究的。于是清清咆咙,说:“王爷,此次锦绣来,是来向王爷告辞的。”
赵九凌还正沉浸在自己狼狈的形像让锦绣给看了个遍的懊恼中,正在想着要如何挽回他英俊威严的形像,谁曾想,锦绣却给他来这么一记重弹。
他豁然抬头,月兑口而出,“你说什么?”
“一个月的期限早已满了。锦绣也该回金陵了,自然要向王爷辞行的。”锦绣微笑着说。
赵九凌陡然坐正了身子,妇眸迸射出一道厉道:“回去?谁许你回去了?好端端的干嘛要离开?”
锦绣一脸的讶然,“王爷忘了?早在一个半月前,锦绣就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王爷也是同意了呀?”
赵九凌如遭雷击,这才陡然想到,一个多月前,他因为吃无谓的酸醋,与锦绣大吵了一架,然后锦绣忿然要离去的事儿。
“你还在记恨上回的事?那个,确实是我冲动了,误会了你。”赵九凌急急忙忙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在怪我?”
锦绣淡淡地道:“王爷,早在先前,锦绣便已朝朝廷递交了辞呈,当时也已经说好,在朝廷另派了人来,与锦绣交了交接手续,便可以离开。王爷也是同意的。”
“可是,朝廷并未有派适合的人来。”赵九凌盯着她,胸口沉沉的,“在朝廷还未派人来前,你自然不能离开的。”
锦绣静静地望着他,“可是,当时王爷也也说好的,一个月后,不管朝廷是否有派人来,我都可以离开的。”现在都将近两个月了。
赵九凌滞住,然后火大地道:“我不管,反正本王不许你离开。”
“王爷,你可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赵九凌起身,“你真要一心离开?”
“锦绣在宣府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亲人在身边……”
赵九凌摆摆手,不耐烦地道:“别拿这些来敷衍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心里还在记恨我,所以不想再顺在这?”
“王爷误会了,没有的事。”就算真的有,她也不能承认呀。
“我看你分明就是在怨恨本王,所以这才忿然离职。”赵九凌指责道,“你怎能这么做?就因为对本王不满,就不顾宣府将士的死活,一走了之?”
因为私人恩怨所以不顾宣府上下将士的死活,这个罪名可就大了,锦绣忍不住道:“王爷,锦绣自认没那个能耐,能一已挑起拯救宣府将士的伟大重任。王爷您太抬举锦绣了。”
赵九凌死死地盯着她,什么激动,什么欣喜,全统统见鬼去了,这时候的他,满身满脸只有愤怒,还有心慌,心乱。
“我不管,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你离开。”他霸道地说。
锦绣柳眉倒竖,“当初明明说好的,就算你贵为王爷,也要讲点道理好不好?”
“本王就是不讲道理,你又耐我何?”赵九凌摆出霸王的面容,倒把锦绣气给得娇躯乱颤,半点找不出话来。
见她真生了气,也觉得自己太过了些,赵九凌于是又放软了语气,“那天的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心中有气也是应该。只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再大的气儿也该消了吧?再则……再则,我这不是已经向你道过歉了吗?”
锦绣很想喷他一头一脸的口水,他什么时候向自己道过歉了?可如今她的自由还捏在这人手头,也不敢真的撕破脸皮与他闹僵,只得忍气吞声,化愤怒为哀兵政策,“王爷顶天立地男子汉,怎的说话不算话?当初明明就说好的,一个月后,不管朝廷是否派有人来,都要放我离去的。”末了,还假装试着眼泪,果然发现赵九凌神色已有不安,更是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抽抽噎噎地道:“堂堂楚王殿下,怎能说话不算数呢?”
赵九凌傻了眼,也慌了手脚,印像中,锦绣总是伶牙利齿,又牙尖嘴利的,她暴怒如母老虎、冰冷如冰山的面容都让他见识过了,可唯独没见过她哭泣的画面。
“哎,也不是不让你离开,你哭什么呀?”赵九凌急了,慌忙上前,想给她拭去泪水,又怕唐突了她,双手僵在半空,又颓然放下。
果真是英雄难过眼泪关呀!
最后,不得已,只能不甘不愿地说:“不是我不想让你离开,而是,如今战事频繁,将士们伤亡惨重,你这样一走了之,将士们岂不又要回到水生火热中去?京里的那群御史笔锋可尖利的很呢。”
锦绣一边拭着眼,一边说:“早在一个多月前我就递交了辞呈呀。他们凭什么参我?”
赵九凌面露讪然神色,“那个,你递交的辞呈,并未递交到京里去。所以,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已递交了辞呈。”
锦绣心头一跳,“我明明辞交了呀,为何京里会没收到?”她不是笨蛋,已看出了不对劲,他脸上的心虚是如此的明显,不由大怒:“是你搞的鬼?”
赵九凌模了模鼻子,眸子四处飞闪着,“那个,也不能全怪我,如今战事频繁,你真的走了,将士们怎么办?所以,我就……”
锦绣恶狠狠地瞪着他。
赵九凌越发心虚了,“……反正将士们如今也离不开你,锦绣,你就看在将士们保家卫国的份上,继续为朝廷效力吧。”
锦绣气得发狂,杏眼圆瞪,斥道:“你,你堂堂王爷,怎么能这样?”
赵九凌被指责得很是心虚,但仍是强辞夺理地道:“本王也不想这么做的,谁叫你气性那么大,受了点点委屈就要离开……”在锦绣要杀人的目光中,又赶紧讨好地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还不成吗?”
现在才来道歉?道歉还有个屁的用。
锦绣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一句赔罪就能挽回我的损失,我还需要如此生气?”
赵九凌不解,“除了不能离开外,你还能有什么损失?”锦绣如今名气越发大了,私人出诊的诊金已算是天文数字了,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再来她的衣食住行用全都让他包了,他实在不明白她还有什么损失。
锦绣气得双眼通红,她恨恨地抹了把脸,恨声道:“损失可大了。”
“你说,你究竟还有什么损失,你告诉我,我来赔偿你。”赵九凌挑了挑眉,傲然地说。
锦绣紧紧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他,从牙逢里挤出话来,“王爷真要赔我的损失?”
赵九凌有些不悦,负着双手,“我赵九凌说话一向算话。”
锦绣冷笑一声,然后挑眉挑衅地道:“王爷英雄盖世,顶天立地,乃世间真男儿本色。可再如何的厉害,就能让锦绣有个好的姻缘?”原本已与徐子煜进行到议亲的阶段,不出任何意外,她便能嫁入徐家,摘掉剩女的帽子。可就是因为他从中作梗,害得她又重新成为女光棍。
放眼整个大周朝,像徐子煜这样的优秀白马,过了这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这笔账,可是一辈子都算不清的。
赵九凌愣了愣,月兑口而出,“你答应做我的王妃了?”
锦绣差点要吐血,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谁稀罕你的王妃之位。”锦绣恶狠狠地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说不定我与徐家都早已议亲了。”
赵九凌蹙眉,“你喜欢徐子煜?”
锦绣抿唇,不语。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徐子煜以及安阳郡主已经离开了宣府,她想再努力一把都没地方使了。
刀的沉默,赵九凌便以为锦绣是真的喜欢上徐子煜,心头酸得厉害,大男人的王爷本色又重回脑海,下意识地吼道:“谁许你喜欢他的?我不许。”
锦绣冷笑,“王爷管得可真宽。您虽是我的上峰,可也没有管下属私事的道理。”她喜欢谁也是她的自由。
赵九凌怒中火烧,刻薄的话月兑口而出,“徐子煜有什么好?你就这么点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