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说:“心口疼,太医也找不出病因,不外乎有两种病。悫鹉琻晓一种是真的心口疼,把脉探查也无从得知,这种病大约都是心脏方面的毛病……”然后把心脏病方面的结识用非常专业的术语说了一通,在皇后略呈呆滞的面容下,又说第二种病因,“等会子锦绣给太后娘娘把把脉,再做个血液透析,若仍是没有结果的话,便应该不是病了。”
“不是病,那该是什么?”
锦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被害妄想症。”
……
在坤宁宫呆了大半个时辰,锦绣便被皇后带去了慈宁宫,太后的宫殿。
太后穿着明黄色蹙金华服,侧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捂着胸,神情痛苦。太后的侄女郑贵妃随侍在一侧,面上也是一片的担忧。
在宫人的通报下,皇后领着锦绣来到偏厅里,皇后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笑意,“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皇后不是统领后宫忙得脚不点地吗?怎的也有空来瞧我这个老婆子?”
皇后笑道:“瞧母后说哪儿话,臣媳再忙仍是要孝敬母后您的呀。母后,这是王锦绣,宣府名动一时的名医,恒阳的未过门的妻子,由她给您看病,相信母后很快就会凤体安康了。”
太后眸子一闪,一双精明锐利的眸子盯向皇后身后的锦绣。
锦绣上前一步,朝太后跪了下来,并磕了头,“锦绣见过太后。”
太后并没有叫锦绣起身,而是在郑贵妃与心月复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你就是被皇上赐婚于楚王的王锦绣?”
没有叫起来,锦绣头都不敢抬,“回太后的话,正是锦绣。”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锦绣依言跪直了身子,飞快地瞟了眼太后,果然与想像中的坏人一模一样的面容,吊梢眉,尖鼻子,双唇浓浓下撇,据说年纪已有六十岁了,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眼睛下方还高高肿起,一副被人欠了二两香油钱的刻薄相。
太后看得久了,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锦绣一一回答。
“前日里就回来了,为何今日才进宫?你眼里可有哀家,可有皇后?”
她就知道,太后会这么质问自己,于是早就把想好的说辞一股脑说了出来。
“回太后的话,锦绣在宣府便听闻太后凤体不适,王爷担心太后凤体,这才星夜兼程赶回京城。到了城门口,遇到了太后殿前的李公公,王爷才得知太后凤体并无大漾,这才松了口气。李公公却说奉太后令谕,要锦绣给正阳侯世子看病,那时候锦绣也大概知道郑世子的病情,却苦无身上没带稀罕的药物,这才暂且让李公公先行回去。”
太后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冷冷地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哀家却是听闻,是正阳侯夫人亲自上门请了你,你才过去的。”
锦绣理所当然地道:“太后圣明。也正是因为正阳侯世子是太后的亲侄儿,所以郑夫人前脚登门,锦绣后脚就立马随郑夫人去了郑府,竭尽全力诊治郑世子。并且未收一文诊金。”然后一副“看在太后面上”以及等着太后夸赞的表情。
太后:“……”
郑贵妃:“……”
皇后却是捂着唇,把险些要溢出唇的笑意捂了回去。这个王氏,怎么说她呢?装愣卖伤的功夫可真是厉害,不止脸皮厚,还特别的不按牌理出牌。一句话就把想治她罪的太后反而给整得什么脾气都没了。
太后确实被锦绣一副“我可是看在太后面上”的表情给弄得气也不是,骂也不是,一口气堵在喉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
郑贵妃沉着脸喝道:“放肆!太后是一国之母,让你一个小小的医女给正阳侯世子看病,也是你的福份。你别不识好歹,还以为太后捡了天大便宜似的。”她加重语气,“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后让你看病,也是你的面子,还敢反过来说是你给太后的面子,真是反了天了。
锦绣说:“能给太后的侄子看病,是锦绣几世修来的福份。不过既然贵妃娘娘这么一说,那下回再给郑世子看病,肯定得收诊金了。”
既然你不感激我,反而还说成是给我面子,好吧,这点面子我就不要了,还是直接要银子来得痛快。反正我再讨好你也没用,那咱们就亲兄弟明算账吧。
郑贵妃再一次噎住,瞪着锦绣,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请大夫看病给诊金,天经地义的。她贵为太后,让太医看病,那是不必支付诊金的。可太医给京里达官贵人看病,确是实打实收取银子的。她总不能仗着太后的威严,不许锦绣收郑家的银子吧?
再来,这王氏还真不识好歹,却又拿她没法子。郑贵妃是可以说“让你给太后的亲戚看病,是你的福气”,但她身为太后,这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夏季穿得薄,这么跪着,膝盖可硌得生痛。可又不敢把身子落在双腿上,就这样直挺挺地跪着,还真是痛苦。
锦绣面带痛苦之色,她是把太后与郑贵妃给气了个半死,但皇后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所幸,皇后还是挺维护锦绣的,适时地说了句,“母后既然身子不适,还是先让氏给您瞧瞧吧。”
太后这才不甘不愿地让锦绣起来。
锦绣艰难起身后,太后又指着一旁的郑贵妃道:“这是皇上的贵妃娘娘。”
锦绣又不得不朝贵妃磕了个头,郑贵妃倒是不好为难锦绣,很快就让她起来。
太后又让锦绣上前几步,让她仔细瞧过究竟,然后又上下打量锦绣,皱着眉头对皇后道,“这真是那位名动一时的名医王锦绣?怎的这么年轻?”
皇后笑着说:“刚开始臣妾也与母后想得一样呢。不过锦绣救活了那么多绝症患者,那是事实,想来医术不会差到哪儿去。”
郑贵妃娇笑一声:“怕就是怕有些盛名之下,名不副实呢。”
皇后笑容不变,“是否属实,让王氏给母后瞧瞧不就知道么?”
太后看着静静立于棍前的锦绣,说:“也罢,就让王氏给哀家瞧瞧吧。王氏,哀家可是丑话说到前头,衣家这病已折磨了哀家近一个月之久。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哀家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了。若是你也不能治好哀家,哀家可是要拿你治罪的。”
女乃女乃滴,这老太婆果然是打着这么个恶心的主意。
她明明没病,却总是说自己有病,你想厉害的医术也是没法了。估计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是有苦难言,又不敢直接了当地说太后是装病,只能苦哈哈地硬挨了。如今,太后以此作借口,倒是把锦绣弄到火架上烤了,没病还治什么病呀,你总不能说太后没病吧?
敢说太后装病,估计马上就会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了。
就算找着了太后的“病”,但太后就是不能好转起来,一个“医术不精”的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月兑一层皮了。
郑贵妃瞧着锦绣沉默的面容,不怀好意地道:“王氏年纪轻,可经不得吓,母后就别吓人家了。”
太后冷冷地道:“既然敢自称神医,自然有两把刷子的。若是连哀家的病都治不好,岂有欺瞒之嫌?自然是要治罪的。”
皇后神色不豫,“母后说哪儿去了。锦绣医术再如何厉害,可总归不是神仙呀,哪能包治百病的。母后您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后于眼,“既然不是神仙,为何又要自称神医?”
锦绣忍不住道:“太后明鉴,锦绣就这么点医术,哪能自称神医呢?不过是外人叫着玩罢了。太后您明察秋豪,见过的世面自然比那些老百姓多了去,锦绣这么点医术,在您面前,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依你这么说,外头那些传言,还真是老百姓的夸大其辞了?”
锦绣笑着说,“那是因为老百姓没见识,再者老百姓们心怀仁善,就算有医不好的病,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一旦医好了,那便是湖天海地的夸了去。所以便阴差阳错地把锦绣捧起来了。”她故意把“医不好的病”,“老百姓心怀仁慈”说得极重。
锦绣这话是笑着说的,就算有暗指太后苛刻之嫌,太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在心里冷冷一笑,懒懒地道:“也罢,不管外头传闻如何,今日哀家总要试上一试才好。”
立马有宫人抬过一张长形条桌,并拿了个红色的丝绳系在太后的手腕上。绳子的另一头放到条桌上。
熟悉的架式,以及熟悉的刁难,锦绣瞟向一脸不怀好意的郑贵妃,以及一脸刻薄相的太后,说:“太后,您这心口疼,脉相是根本瞧不出来的。”
太后脸色一整,郑贵妃却已索先开口了,“别的太医都能看出来,就你一人看不出来?”
锦绣淡淡地道:“那么其他太医可有给太后诊出病因来?”
郑贵妃滞了滞,皇后开了口,“反正锦绣又不是外人,她既是恒阳未过门的媳妇,又是女子,给太后近身看病也没什么的,母后,您说是吧?”皇后望着太后手上的丝线,说:“说真的,臣妾也觉得这悬线把脉不靠谱,不都是那些游医们故弄玄虚的把戏罢了。更何况,先前太医们给太后看病,不也没有悬线把脉吗?”皇后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不怎么好了,“难不成母后是一心想考考您未来的孙媳妇不成?”
“哀家原以为神医应该能悬线把脉的。原来也不过如此。”
锦绣淡淡地笑了笑说:“太后,锦绣是大夫,自然知道哪些病能从脉相瞧出来。但也有好些病,脉相是根本瞧不出来的。若依把脉来作为诊治的依据,那是极不可取的。现在,请太后把衣襟解开,让锦绣给您听听心口是否有异样。”
装模作样地给太后检查了胸肺,以及心脏,心跳正常,连个能诱发心口疼的胆结石,或胆襄炎也没有的。
不过,锦绣在问了太后最近的饮食后,脸色越渐渐凝重起来。
“太后,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太后愣了愣,看了皇后一眼,哼了哼道:“真让你说中了。”
“那么,太后是不是觉得身边也有宫人对您不尽心?或是对您有二心?”
太后面带狐疑,忍不住多看了锦绣一眼,点点头,“你怎的知道?”对锦绣的态度倒是有几分缓和了。
锦绣神秘一笑,又继续问:“太后是不是总是觉得有人要害您,所以寝食难安?”
这下子太后才是真正的惊呆到了。她盯着锦绣,一个劲地点头,“对对对,确是如此,只是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她宫里确实有两个是皇帝安插的眼线,帝后对自己只是面子情,背地里不知有多恨自己,这些她都知道的。至于是否有人要暗害她,她笃不定,但依皇帝狠辣的性子,应该也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太后看向皇后的目光也带着不善了。
皇后心里也不豫,忍不住警告地瞪了锦绣一眼。
锦绣似乎毫无所觉,依然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脸色渐渐凝重了。
郑贵妃忍不住问道:“王氏,你可知道母后这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