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楚王的大婚,全是由礼部与内务府操办,在完成了前期的纳采,纳吉后,接下来便是大聘,内务府也送来了楚王的聘礼。g
抬聘礼的人延绵不绝地延到大街外,引来了诸多围观,锦绣也没有见识过古代迎娶过程,只觉得皇帝对自己也挺大方的就是了,瞧,光看礼单便知道王府的聘礼丰厚。
黄金二百两、白银万两,头面首饰三十六匣子,另有金银茶筒、银盆、缎千匹。
锦绣打开写了长达三十六张礼单上的首饰名称,那个目瞪口呆,这些首饰,包含了凤钗耳饰,簪子,抹额,凤钗,手串,钏子,手镯,项链,项圈,全是成套地放在紫檀的匣子里。
三十二种时令布料,绣五彩倾,织五彩缎,以及各色妆花缎,云锦,羽缎,锦绒,洋绒,卷丝缎,大彩五丝缎,宫纱,凌匹,防柚……等,一共六百八十匹。
接下来便是缎面貂皮袍、灰鼠皮袍、羊皮袍青缎貂皮褂一件,石青缎绣八团金龙绍慊皮褂,石青缎绣八团白狐慊皮褂一件,青石缎四团夔龙银鼠皮褂一,及青缎灰鼠皮褂等成套的毛料衣服。一共二十八件。
另外,内务府也还给锦绣准备了嫁妆,其中冠帽、朝冠,其他各式帽子,也有若干,嫁妆单子也足足例了三百余项。
其他珍珠器玩象牙木梳、以及家具等,看得锦绣眼花缭乱,也真正闪瞎了她的狗眼了。
她大略瞧了所有聘礼以及内务府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后……锦绣真心觉得,这就是嫁高富帅实实在在的大好处呀。
钟夫人也被这些丰厚的聘礼惊呆了,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一般皇帝的儿子大婚,都是由内务府亲自操办的,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容王齐王等人的大婚,但内务府拟定的聘礼,绝对没有这回如此丰厚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容王虽身份高贵,却只是继后所出,自然比不得楚王这个皇帝嫡出亲子的地位了。
但内务府不但给锦绣准备了丰厚的聘礼,还给锦绣准备了嫁妆,这可就让人不得不深思帝后来这么一出,究竟是看中满意锦绣这个准儿媳,还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
出身大家,见惯了大场面的钟大女乃女乃也被这丰厚的嫁妆弄得乍舌的地步,“内务府还给妹妹也备了嫁妆……这,这哪合规矩呀……”
锦绣疑惑,怎么,内务府给她准备嫁妆难道说不应当么?
看出了她的疑惑,钟大女乃女乃连忙解释说:“妹妹有所不知,我大周开国以来,甚至以前的朝代,也只有皇后的嫁妆才由皇家采办的。”然后又委婉地对锦绣解释了,皇宫中什么东西都是有的,皇后娘家随便陪嫁来的嫁妆,有可能不符合摆进皇宫,为此,皇家才会出面亲自给皇后置办嫁妆的。
但是,皇后有如此特权,其他人是绝对没有的。包括亲王妃,以前的容王妃,郑贵妃所出的齐王迎娶的王妃,内务府也是没有置办过嫁妆的。
明白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也吃惊不已,吃吃地说:“既然如此,那,内务府为何还要给我置办嫁妆?”
钟夫人倒没多少吃惊之心,她自然知道大周朝的习俗,皇后妆奁的采购有“内办”与“外办”两种方式。其中的冠帽鞋袜、珠宝首饰类是由内务府来筹办的。而另外一些衣物等纺织品和木器、皮张等则由“外办”来筹办,“外办”即分交粤海,及江南、苏州、杭州织造等地方机构筹办。全天下,让皇家埋单采买嫁妆的,也就只有皇后以及出降的公主了。
锦绣这个亲王王妃可还没有这个资格呢,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不过疑惑归疑惑,如此惊人的嫁妆,也是代表了帝后对锦绣这个准儿媳妇的满意以及荣宠,钟大女乃女乃自然是高兴的,尤其这嫁妆单子非常的齐全,也着着实实解了她与婆母为给锦绣准备嫁妆的劳累奔波之苦了。
钟夫人笑着说:“原本我还想着,锦绣已认了我作母亲,身为母亲的,自然要替闺女置办嫁妆的。再来你又是高嫁进王府,这嫁妆自然是不能马虎的。不过既然楚王早已有言在先,我也就不必再出这个头了,再则,依钟家的财力,也确实出不起这个头。不过到底还是楚王看重你,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丰厚的嫁妆。我这心呀总算落了地。”
……
皇家给锦绣置办嫁妆的事,在京里起了轩然大波,太后气得脸都青了,狠摔了好些盘子,直骂皇帝偏心偏到没边了。她的儿子容王娶媳妇,皇帝也不过是赐了些物什下去,容王妃的嫁妆还全是娘家所出。而楚王妃的嫁妆却是由皇家所出,并且还是那么丰厚,盖过所有亲王王妃的规格了,怎不令她怒气横生?
不过帝后也是有正大光明的说辞的,一来王锦绣曾数度救过楚王的性命,二来,王氏在宣府立下汗马功劳,以一身医术,挽救了无数计的边关将士的性命,也有效地缓减了朝廷更多的损失。更以一已之身,力挽狂澜,不但摘掉了军医无能的帽子,还大大提高了整个北方边防军医的医术能力,这样的功德,以一个妙龄女子的身份,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皇家出面采办嫁妆,也是当得的。
帝后对锦绣高调的表达出重视与高看之意,也算是京里的超级风向标,不出一日功夫,之后钟府的大门再一次被人踏破了。这些穿金戴银的贵妇人,纷纷带着大包小包,说是来给锦绣添妆的。
钟夫人以及钟大女乃女乃招呼客人,脸都快要笑僵了,待晚上清点礼单时,不得不惊呼“礼物怎么这么多?”
“这些人怎的出手这么大方?”锦绣一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用羊脂玉打造的玉观音,把一半人高的珊瑚盆景令人包装好了,又把装鹅蛋大小的红宝石的匣子盖上。直乐得心肝儿通通乱跳。
钟夫人笑道:“锦绣你有所不知,这京里呀,宫里头那位一向是文武百官的风向标。你既是神医,又是未来的楚王妃,帝后又那般看重你,这些钟鸣鼎食之家的人物,惯会锦上添花的。有这么个巴接你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的。”望着被名贵礼物堆成小山高的临时库房,她倒是比锦绣镇定多了。她又随手抽出一份礼单,上头刚好写着户部尚书沈家的名谏,神色淡然,“正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这些送礼的人,谁对你最真诚,还有待观察。”
锦绣点头,好奇地看着钟夫人手上的名谏,迟疑地道:“这是沈阁老家?”
钟夫人笑了笑,把礼单递给她,“是的,礼物还挺重的。”
锦绣接过,果然挺贵重的,光是添妆的礼就有六份,每份价值都不低。并且全是大件之物,紫檀大雕花四折叠落地坐屏,雕海兽纹的全身琉璃镜,一匣子鹅蛋大小的宝石,人高的用红珊瑚制作的小假山,胡桃木玉兰大照屏,一件雀金的大鹤氅,六盆玉台金盏凌波牡丹花,件件都非凡品。以沈家的财力,能置出如此厚礼,其意是异常的明显。
锦绣以前在宣府的时候,从锦玉的信上,只字片语地知道沈家对锦玉,先前也不过是面子情,不过后来见锦绣在宣府名气渐大后,对锦玉也越发的好了。她回京后,沈家也曾派人来礼节地问候过,这回又送出如此重礼,既出乎她的意料,又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人家礼都送来了,再还回去,又太失礼了,她对钟夫人笑道:“锦玉也多亏沈家帮着照顾,这一年来,我也统共就送了三次礼,但都是些不甚名贵的。可这回他们却送如此重礼,我觉得受之有愧。”
钟夫人笑道:“这只是沈家人一点心意罢了,锦玉又拜在沈大人名下,送礼也不过是看在锦玉的面上。你收下便是了,有什么好愧疚的。”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福国大长公主送来的添妆礼。
一个打造新颖的檀木药箱,二十四匹名式名贵布料,十二匹珍贵毛皮,十二套精美头面,以福国大长公主的身份,虽贵重了些,也还不算太过打眼,但锦绣可没有忘掉她先前在宣府的时候那般刻薄作派,怎么短短数十天,就大大改了性了?
钟夫人并不知道福国大长公主与锦绣的恩怨,拿着礼单笑了笑说:“这位大长公主虽脾气傲了些,不怎么好处了些,却是个性情中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是直接发作的。先前听说了顾家与你的事儿,她特地跑到顾府,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狠狠嘲笑了顾老夫人一回呢。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了。”
锦绣淡淡地说:“我听王爷说,这位大长公主一向是能屈能伸的,也极是有眼力的。”
钟夫人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笑着说:“那是,能在宗室里屹立不倒数十年,一直圣眷隆厚,没点本事,如何了得?”
这下子,轮到锦绣无语了。不过想想也是,能数代经营仍能屹立不倒的勋贵世家,哪一个不是最识时务的?
当锦绣又接到福国大长公主的请贴后,上头言辞亲切地请她参加大长公主六十大寿生辰时,她对福国大长公主也不那么排斥以及不屑了,这会子倒也略有些佩服了。
人家能放低身段,能在朝代更潜下还能一直屹立宗室不倒,并非没有原因的。
就单凭这份眼力劲儿,就得给个掌声了。
……
虽说亲王大婚一般都是提前一两年举行的比比皆是,但仓促间举办的也不是没有。可轮到自己头上,这种火烧眉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不过,锦绣是待嫁女,外头的人仰马翻以及兵慌马乱倒没怎么影响她,她只需呆在屋子里做做保养,看看书,偶尔接见些上门道喜添嫁妆的客人。日子倒也轻松写意。
不过锦绣的轻松倒也惹来了诸多不满,锦玉是头一个提出抗议的,“不是说待嫁女都要拘在房里绣嫁衣么?姐姐怎的不绣嫁衣?”
锦绣伸出修长洁白的十指,摊了开来,讪笑着,“我这双手只会做些简单的缝补,嫁衣那种高难度的活儿,可不是我能够胜任的。”
锦玉讷闷地搔搔头,“新娘子不都是亲自绣嫁衣么?姐姐不亲自做?那这嫁衣从何而来?”好歹锦玉也在沈家钟家生活了一年多,也多少知道富贵之家的闺秀,也并非都得亲自绣自己的嫁衣不可,否则外头那些绣娘们岂不要饿死?可再怎么说,身为女子在女红方面至少也要拿得出手才成嘛,否则,嫁到夫家去,岂不要受人管制?
“姐姐就不想着给姐夫做点衣裳什么的?”听说,这可是身为妻子必经责任呀。
锦绣一脸的呆滞状况,“至于么?王府里还能少吃少穿?”
锦玉想了想,也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可是……
“可那不一样呀,绣娘做的固然好,可若是妻子亲手做的,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锦玉努力劝解着自家姐姐,“我知道姐姐女红不怎么好,可再怎么说也得做做样子吧?要不这样吧,钟府也有绣娘的,姐姐叫了她们来,也给王爷姐夫做一两件鞋子衣裳什么的,姐姐只需再弄上几针,就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这样一来,岂不让王爷姐夫觉得姐姐也是贤惠的。”
锦绣忍俊不禁,反问:“你怎么觉得做妻子的非要给丈夫做衣裳才叫贤惠?”锦玉今年也才十五岁好不好,她可没有惯输过他那些视女子为低等生物的行为,他这些想法究竟从哪儿听来的?
锦玉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扭扭捏捏地道:“那个,敏妹妹,人家现在才十三岁呢,就开始做嫁衣了。”
锦绣瞬间石化,过了好半晌,才稳住呼吸,轻声问道:“然后呢?”
锦玉越发不好意思了,“敏妹妹还时常给我做衣裳鞋袜的,我,我每次穿上,都觉得很贴心呢。”
锦绣呆了呆,忽然上下下打打量着他。
锦绣被她盯得全身发毛,忍不住问道:“姐,你这般看我做甚?”
锦绣不说话,目光由他头上用黄色布巾束的髻再到身上雨过天青色的直缀长袍,来到他腰间上吊着的一枚黄褐色的松紧口荷包,这荷包的料子倒也算是好料,是用时下流行的锦绒布料,耐磨经脏又好洗,可这绣工,却也算不得多厉害了,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这绣功只是平平。以锦玉节省的性子,用这种绣工粗糙的荷包也在情理之中,可问题是,这荷包显然与上回见到的荷包不一样,并且很新,显然是才刚做出来不久的。
见姐姐的目光总在自己身上的荷包上转,锦玉难得地局促起来,偷偷地把荷包撩到袍子后边去。锦绣的目光又一路往下,来到锦绣脚上穿的黑色布鞋,寻常人家惯穿的鞋样,并不贵重,但胜在穿着舒适透气。这鞋子看起来也有些旧了,并且似乎不怎么合脚了,鞋的前缘已被脚趾胀得老紧。
“这荷包,还有这鞋子,是敏妹妹给你做的吧?”
锦玉的俊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姐姐,吱唔地道:“唉呀,姐姐你也真是的,与你说正事呢,你好端端的说这个做甚?”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也侧面证明锦绣所猜不假。
锦绣抿着唇笑了起来,揄揶道:“哟,心上人给做的东西,穿着应该精神吧?”
锦玉俊脸红得更加厉害,低叫道:“姐!”
锦绣笑得肠子打结,连忙摆手说:“我可不是取笑你呀,只是实话实说嘛。刚才你说的这番大道理,该不会就是你自己本人的使用心得吧?”
锦玉扭妮了一会,这才红着脸承认:“那是,敏妹妹虽说女红不怎么好,可只要是她做的,我都觉得很贴心,很开心,很高兴。所以姐,你也真该把你的女红学起来。姐夫……虽说不缺吃穿,可姐姐你这也是一片心意嘛。姐夫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
看着锦玉兴高采烈沉浸于恋爱中的幸福模样,锦绣陷入沉思中……心上人做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可问题是,赵九凌与她的情况不同呀。
……
与锦玉这个毛桃子比起来,赵九凌可谓是身经百战的大熟男了,哪会像毛头小子那样,陷入爱河里就无法自拨。与他相处了这么久,那家伙哪有陷入所谓的爱河症状,分明就是个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是该找个妻子给他生儿育女的再普遍不过的想法。恰巧她撞进他的视线里,然后就这样顺理成章了。
虽说心里并不抱任何希望,不过瞧着锦玉双眼止不住的幸福模样,自己也受到感染了。
算了,虽说她对赵九凌要求并不高,不过身为妻子的,是该尽尽为人妻的义务就是了,唔……就给他弄个荷包吧。一来练练身手,二来,也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吧。
然后,在这未来七天时间里,锦绣就开始奋战在给未来夫君绣荷包的任务中。做荷包其实也满简单的,以锦绣半调子的女红水准,除了裁剪方面稍吃力外,缝补的本领还是有的。绣好了荷包后,就开始上花边,这个也简单,找来五彩丝线,挨个绣出纹路来就是了。紧接着,是绣花样,也叫刺绣,这可就难倒锦绣了。
但万事开头难,只怕有心人。在锦绣有心要估荷包的情况下,不出五天,一个精美的荷包,还是做出来了。
绣完荷包后,皇帝便派来了执行官,执事官奉节案、玉帛案、册案、冠服等物,带众人行至钟家,对锦绣宣册,正式封为楚王妃。
锦绣按着路嬷嬷教授的规矩,穿上冠服,由引官引出,来到册案前。女官跪从册案里取出册,宣册,锦绣从女官手中接过册,行四拜礼。然后引礼,锦绣入座,钟家诸人再上前祝贺者行四拜礼。
古代封建等级森严到令人乍舌的地步,不过是做王妃罢了,却要让昔日的长辈,如今的义父母以及一家老小对自己行跪拜礼,锦绣总有些不是滋味。
又过了两日,是举行大婚的日子。楚王赵九凌到钟家迎亲,仪仗在前引路,楚王乘八匹骏马拉着的彩车紧随其后,一路大乐吹奏来到钟家门前,主婚者迎赵九凌入中堂,女执事引锦绣入凤轿,赵九凌乘彩车前行,锦绣凤轿仪仗从后行。
钟府离楚王府还有一大段距离,锦绣戴着沉重的凤冠,脖子都快压酸了,肚子空空,喉咙老干,当新娘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唯一庆幸的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若在大热天穿这么一身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不中暑才怪。
好不容易抵达楚王府,这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锦绣被搀扶着下了轿。隔着薄薄的喜帕,依稀能看到眼前巨大辉煌的建筑,便是她未来的栖身之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