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里,那丫环也知道合着外人陷害府里的客人,尤其又是楚王妃。不管结局如何,她也只有被打死的份,反正都要是死,拉一个垫背的也好。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两名婆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们跟在长公主身边几十年,对各家大富的阴私自然也知道得清楚,小姐姑娘们的名声那可是金贵的很,衣服被故意弄脏了,再被刻意带到后花园的桃花林去,这里头的阴毒名堂,她们见识得多了,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你这贱婢,居然敢伙同外人,算计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条贱命能抵的,啊?”
其中一个更是脾气火爆,上前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口中骂道:“贱婢,真真是活得腻了,这种歹毒事儿也敢做。”
小丫环被打得扑倒在地,却不敢哭出来,只能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锦绣制止了还要打人的两名婆子,“妈妈们别急,二位都是大长公主身边得脸的人,不在前头侍候长公主,怎的跑到后院来了?可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成?”
一名婆子脸色豁然一变,然后跺脚道:“唉呀,上当了。刚才有人悄悄地对奴婢说,有女客借口要换衣服,跑去了咱们府里的后花园,形迹鬼祟,大长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为了慎重起见,特地叫奴婢偷偷过来瞧个究竟的,谁知,谁知会有这种腌赞事儿。”
锦绣冷笑,说:“既然妈妈也知道这里头的名堂了,依妈妈之见,该如何处置?”
两名婆子被问住了,这分明是有人要整楚王妃。若是楚王妃在韩国公府当真出了事,那幕后主使人也太阴毒了,摆明了要把沈家拉下马来,让沈家来背这个大黑锅。
不说楚王妃如今的身份,单说锦绣的医术,沈家也是不能得罪的。而那个幕后主使人,虽说也是勋贵之家,但与楚王比起又差得远了。
再来,敢在沈家的地盘上干坏事,也是太不把沈家看眼里了,福国大长公主的尊严也容不得如此亵渎。
两个婆子很快交换了个眼色。
……
前边响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是宾客们得到某些信息,特地跑过来看热闹似的。
锦绣冷笑一声:“来得可真快呀。”然后对两名妈妈一番耳语后,两名婆子一脸的惊讶,失声道:“这太危险了,万万不行的。”
锦绣摆摆手说:“没事,我会凫水的。妈妈们等会儿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然后她迅速来到另一处假山后……
钟夫人听说锦绣在后花园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性命堪忧,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一路上小跑步地奔了过来,直奔得珠钗散落,气喘吁吁,总算跑到园子里后,只见诺大的三四亩宽由外头护城河里的活水而关的湖泊,上边散浮着好些残败荷。京城的春天姗姗来迟,打理得再好的荷花池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依然只剩残落,光秃秃的残荷浮在水中,五色金鱼儿在里头嘻戏,湖中央有几处半山高的假山隔离,假山与亭子纵横交错着,小桥,流水,深绿的柳树,河堤上的奇珍异石,湖泊里奇形坚状的太湖石,远远望去,倒是一副美好的园林景致。
但钟夫人却无瑕欣赏,边走边四处张望着,“锦绣在哪落水呢?锦绣人呢?”
跑得气喘如牛的钟大女乃女乃扶着她,安慰道:“母亲不要着急,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妹妹已被国公府里的下人救起来送去屋子里歇着了。”
钟夫人身后还跟着好些贵妇小姐们,闻言也四处张望着,忽然一个眼尖的人陡然看到某处,尖叫了起来,“唉呀,在那边。”
钟夫人一瞧,果然瞧到锦绣正被两名婆子从湖里拉起来,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锦绣……”钟夫人心里一紧,急忙奔上前拉着她,“好端端怎么掉进水里了?没事吗?哪儿不舒服的?”
钟大女乃女乃也赶紧让人去请太医,一些贵妇们也围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问着。
锦绣抹了额上的水渍以及湿发,说:“这个该死的丫头,她故意把我引到这儿来,推我下水,想淹死我。也幸亏我会凫水,否则真要让我淹死在这了。”她指着也是一身**的丫环,怒道。
那个丫环赶紧跪了下来,连连说着:“姑娘绕命,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众人大惊,一些精明的妇人立马闻到了不可寻常的阴谋味道。
有人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锦绣牙齿咯噔咯噔地咬着,脸色青青的,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这丫头故意弄脏我的裙子,说带我来雅园换衣服,走到这儿的时候,我发现有点不对尽,就不肯再往前走了,这丫头说雅园就在前边桃花林里,这儿过去就是了。我一听桃花林,就觉得蹊跷,所以不肯再走,谁知这丫头居然把我推下水了。”锦绣秣了**的头发一眼,对小丫环怒目而视,“也幸亏我会岛水,也幸亏我手脚快,在她推我的时候,也让我把她拉下水了,也幸好两位妈妈经过此地,不然,义母,您可就真的见不到锦绣了。”
熟知国公府地形的庄贤公主也怒道:“本宫时常出入沈家,也知道国公府是有这么一处园子的。就离前边厅子不远的,这丫头居然带姑娘到这后园来,分明是不安好心。”
“还敢推王妃下水,真真是胆大包天。”
“这丫头说是受人指使的,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三月的京城,仍是寒冷如冰,才从湖里被捞止来,被风一这么一吹,立马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都冷成一团了。
这时候,闻到消息的韩国公夫人也急匆匆地赶了来,因听说出事的人是楚王妃,这位出身王府的郡主夫人也是吓得好大一跳,来不及命人准备肩辇,已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主人总算来了,再来周围也围了好些各世家命妇,锦绣与两名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婆子回会意,其中一个巴掌甩向那小丫环,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加害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个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等会子到了老夫人跟前,想说也晚了。”
……
吕夫人婆媳也来到后花园里,发现前头湖面上的水榭里围了好些人,赶紧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国公府的下人,问:“出事的人是哪家闺女?”
“是不是那个楚王妃?”郑玉桃问。
下人回答:“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唉呀,小的还要去请太医,不能再耽误了。请恕小的失陪。”
吕夫人不死心,又抓着另一名路过的下人,那名下人回答说:“好像是楚王妃。”
吕夫人念了声阿弥佗佛,“那楚王妃呢,现在如何了?有没什么大碍吧?”
“幸亏楚王妃会岛水,没什么大碍,不过受了惊吓是肯定的。”
郑玉桃问:“那王氏还真的落水了呀?”
吕夫人低声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小声些,王氏也是你能叫的?要叫楚王妃。”
郑玉桃撇唇,望着前边一大堆热闹的人群,唇角浮现一抹期待的笑意,“娘,走吧,我们也过去瞧瞧。”
当吕夫人与郑玉桃挤进人群里,郑玉桃憔急的声音稳稳地穿过一群吵杂的人群,传进众位妇人的耳朵,以及韩国公夫人的耳里。
“楚王妃应该没事吧?这好端端的,怎的掉进湖里去呢?是了,刚才我听说楚王妃衣服被弄脏了,特地去换衣服的,怎的又跑到国公府的后花园来了呢?楚王妃,咦,楚王妃人呢?”进入人群后,郑玉桃却没能看到锦绣的身影,一连串的话过后,便好奇地问了出来。
郑玉桃见没了锦绣的影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是了,楚王妃肯定是被人救起来了,不知是被国公府哪位下人救上来的?沈夫人,钟夫人,可得把那救人的下人给叫出来,得好生感谢那人才是。”
没有人回答她,一群人全用古怪的眸子望着郑玉桃。
钟夫人婆媳铁青着脸,庄贤公主等公众主,以及以德王妃为首的一干宗室之人全都目光冷冷地盯着郑玉桃。
郑玉桃沉浸在某种臆想中,见钟夫人这副模样,以为事情已得呈了,心里大为快慰,又一脸关心地问道:“咦,钟夫人,您脸色好难看,究竟是怎么了?楚王妃不是被救起来了吗?有太医在,相信王姑娘不会有事的。”
钟夫人死死地盯着郑玉桃,忽然冷冷一笑,别开脸,“世子夫人似乎很关心王妃?”
郑玉桃一脸的担忧,“那是当然,好歹楚王妃……”
蓦地,一个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响来,“王妃,奴婢在桃花林里果然捉到了这个形迹鬼祟之人。”
郑玉桃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赶紧提了裙子奔了过去,果然,两名粗壮的婆子以及一个年轻的丫环正拧着一个神狈萎顿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郑玉桃掩唇惊呼一声,连忙问沈夫人,“沈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却没有理会她,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问着那名被控制了的年轻男子,“你去桃花林里做什么?”
那名男子神色闪烁,正要说什么,沈夫人却冷冷地道:“把他嘴巴堵上,关进柴房里,派人好生看守着,千万别出任何意外了。”
郑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阻拦道:“这可是沈家的后花园呀,按理,外男是不得擅入的,怎么还出现这么一个外男?沈夫人,今儿个可是大长公主大寿的大好日子,又来了这么多娇贵的女乃女乃小姐们,好端端的后花园里居然出现了个大男人,事关小姐们的名节,夫人就不好生问问原由?”
郑玉桃也跟着附和着,“就是就是。”
沈夫人冷冷地道:“郑夫人,这话应该是本夫人要问你的吧。”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一直听说过有做贼的喊捉贼,可也只是听说罢了。如今总算亲眼见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已经被戳穿了。还在那自导自演,真真是可笑。”
郑玉桃豁地转身,望着说话之人。
庄贤公主傲然地抬起下巴,神色挑衅,不屑之意明显。
郑玉桃大怒,正在反驳回去,却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唱了起来,“大长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路,纷纷低头见礼。
福国大长公主拄着龙头拐杖,在一群下人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地过来,不愧为大长公主,排场果真大。八名有品秩的嬷嬷开道,八名侍女垫后,长公主由两个丫头扶着,气势威严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才坐下吃饭,筷子都还没模热,便听说锦绣出事了。锦绣呢,已经没事了吧?好端端的怎会落了水?身边服侍的丫头呢?”
一个丫头闪身出来,沉稳地道:“回大长公主的话,奴婢落霞,是侍奉在王妃身边的丫头。王妃裙子被贵府的丫头弄脏了,贵府的丫头特地带姑娘去贵府雅园换衣裳。”
“胡说八道,雅园就在前头院子,这儿可是沈家的后花园。是哪个丫头干的好事?”大长公主冷冷地问。
落霞看了那名跪在地上一身**的丫环,说:“回大长公主的话,王妃和奴婢走到这儿的时候,也觉得不大对劲,尤其前边就是桃花林,姑娘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便差奴婢前去瞧瞧,看那桃花林里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没有。奴婢依言去了,果然发现桃花林里有处鬼祟的人影,就是此人。”她指着被押着跪倒在地上的男子,“这人一瞧到奴婢便问,可是楚王妃?奴婢心知有导,便故意诈他说是,谁知这人便奔上前来,就要对奴婢动手动脚。”
众人惊得木掉了,也倒吸了口气。
郑玉桃却说:“唉呀,你这泼皮,也太心急了,就算想见心仪的姑娘,也要瞧清楚本人才成吧?哪能错把丫头当成楚王妃的?你这也太猴急了。”
众人再一次古怪地瞧着她,郑玉桃恍若未觉,又打量落霞一眼,笑着说:“是了,虽说你这丫头长得不怎样,倒也端庄俏丽,身材又与楚王妃差不多,这种时候,那桃花林肯定是人烟稀少,你又撞了过去,这泼皮一时不察,认错人也是情理。”
落霞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此人吃不过奴婢的手段,已经全招了。此人是受人指使的,意在故意陷害我家王妃。”
郑玉桃掩唇轻笑,“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身板儿,也能把国公府的侍卫手到擒来?”
落霞依然面无表情,“吕女乃女乃,您怎知此人是国公府的侍卫?”
郑玉桃滞了滞,说:“能出现在国公府后花园的,除了侍卫外,还能有别人吗?”
钟夫人冷笑一声,“吕夫人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就当别人是傻子吗?”她望着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沈夫人,事情已经很是明朗了。贵府的侍卫和丫头都是受了人指使,故意陷害楚王妃。按理,这事儿与大长公主无关,可犯事的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于情于理,大长公主还得先给楚王妃一个交待才是。”
大长公主还云里雾去的,忍不住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来到婆母跟前,在她耳边轻语两句,大长公主面色一板,杀气腾腾,“当真?”
“千真万确。”
“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沈夫人说,神色讥诮又不屑地望了郑大女乃女乃以及郑玉桃,“天可怜见的,咱们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偏当事人还自以为计谋得呈正在那沾沾自喜,自导自演呢。”
郑夫人瞳孔一缩,心头暗叫不好,“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不屑地别开脸,福国大长公主却是怒气勃发,疾行几步,来到郑夫人跟前,伸手就甩了郑大女乃女乃以及郑玉桃一人一巴掌,骂道:“贱人担子肥呀,胆敢在本宫的地盘上使妖蛾子算计人,真真是岂有此理。”
母女二人被打蒙了,围观的妇人纷纷发出一声嗤笑和指责,过了好一会儿,这对母女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已全被人知道了。
再是脸皮厚的人,这时候也禁不住这样的指责与嘲笑,母女二人洋相丢尽,面红耳赤,想解释,却又苍白无力。
福国大长公主却是真的生了气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锦绣可是楚王恒阳心尖上的人呢,她以前就得罪过锦绣一回了,好不容易修复了关系,偏这对贱人母女又来使妖蛾子,也幸亏锦绣机伶,没有被算计成功。若真的被算计了,不管她是否无辜,可锦绣是在她的地盘上出的事,她要如何向楚王交代?
锦绣又是帝后都喜欢的儿媳,如果锦绣真的出了事,帝后就算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恼她的,她辛苦经营多年,与帝后打下的铁桶一样的情宜,差点就要被这对蠢笨恶心的母女给毁了。
越想越气的福国大长公主又抡着赤金龙头拐杖就朝郑氏母女打了去,口中骂道:“贱人胆子不小,敢在我沈家地盘上算计人,当真不把本宫放眼里了是不?”
赤金的龙头拐沉重也结实,真要打在身上,不死也要断上两根骨头,郑氏惊骇至极,却也躲避不过,只来得及在尖叫声中,伸手下意识地挡在脸部两侧,大长公主手下的力道狠,重重击在郑夫人一只胳膊上,郑夫人惨叫一声。郑玉桃脸色发白,赶紧上前解救自己的母亲,后背也被大长公主结结实实地打中,母女俩双双惨叫倒地,郑大女乃女乃捂着自己疼得钻心的手臂,又搂着女儿,尖叫道:“打人啦,杀人啦,大长公主疯啦……”
没有人理会她们,全都看笑话似地指着她们窃窃私语着,一些与吕家不睦的妇人也不怀好意地看向吕夫人,“吕夫人,你这媳妇真真是胆大妄为呀,大长公主的寿辰里也敢使妖蛾子,还敢陷害楚王妃,你这做婆婆的也不好生管束管束。”
吕夫人脸色青白交错,她再如何的被蒙在鼓里,这时候也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自己疼若亲生的媳妇,居然在大长公主生辰当日,施计陷害楚王妃。如今,媳妇被当场抓了包,得罪了大长公主与锦绣不说,估计楚王的怒火就要烧掉他们吕家了。
越想越后怕的吕夫人一边恨媳妇顾前不顾尾的蠢笨,一边想着要如何安抚接下来大长公主以及楚王的怒火以及报复,所以对于媳妇以及亲家母被打,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