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说:“一般情况下,导致难产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胎儿不能顺利的通过产道,而自觉的分娩出来的意思。胎儿能否顺利通过产道,取决于胎位、胎儿大小和胎儿有无发育异常的三个因素。胎位不正,胎儿太大,或是胎儿不再发育,羊水稀少,都是难产的现像,这就得进行剖月复取胎。不过剖月复取胎也是有着较大风险的。再来,现在技术不成熟,我长这么大,也才施行过一次。”
“可有成功?”三人齐口同声地问。
锦绣道:“所幸菩萨保估,母子均安。”
一阵寂静过后,忽然李文昌从座位上起来,一脸激动地跪在锦绣跟前,“王姑娘,请您收我为徒吧。”
齐如月及陈仲铭也一脸激动地望着锦绣,纷纷道:“王姑娘,请收我等为徒。弟子终生尊您为师。”
锦绣吓了一跳,赶紧把李文昌扶了起来,“李大夫,你这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大家执平辈礼么?怎么又来这套?剖月复产虽说简单,可风险极大,再来,女子地位低下,百姓以子嗣为重,妇人做了一次剖月复产,之后妊娠可就无法再自然分娩,同样得进行二次剖月复,这样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损害。再来,剖月复可不能随意施行。如此巨大的风险,万一失败了,谁来承担家属的怒火与谅解?”
李文昌一脸激动地道:“师父仁心仁德,想弟子所不能想矣。师父顾忌的也有道理,若把剖月复进行广而推之,对女子亦是一种残酷煎熬。可是师父,弟子行医三十年了,接生了不下千余起,死在弟子手上的孕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师父,若只是胎位不正就弄成一尸两命,弟子确实心里难受呀。”
李文昌说中了身为大夫的心情,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天职,病人被救活了,当然高兴,救不活,虽说不是自己的责任,但总归不好受。而胎位不正引发的难产,一直以来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能生还者,或母子均安者廖廖无几。如今,如此凝难杂症已有了解决之道,怎不令李文昌激动奋亢?
锦绣也知道剖月复产的涎生确确实实解救了诸多难产妇婴,可这是古代呀,条件不符,药物落后,古代妇女本就地位低下,若是头胎就施行剖月复,那第二胎第三胎,可就要折腾死人了。再来,这种激进的方式,若真的推行,也不知是利还是弊。
于是,锦绣又耐心地解释了剖月复产的利害关系,“朱大夫,不是我不愿教你,而是,在男女大妨的年代,朱大夫你就算学会了这门技艺,也要有施行的机会才成。”
女人最重名声,对于女子更是严苛至极,女子落了水,为避嫌疑,生生淹死在水里都比被异性男子救上岸后有可能名声受损要好得多。最著名的经案例要数清代时期,儒学始祖孔老夫子的后人,因后院起火,家丁拿着水桶却不敢去后院扑火,因为后院乃女性居住的地方。而后院的女眷为了声名之累,也不敢从垂花门处逃出来,因为垂花门外,有一大群家丁。以至于孔府的女眷们,活活被烧死在后院里。
封建礼教顽固严苛又寓昧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说,就算李大夫真的会剖月复产这门技艺,恐怕也不得施行了。反而让那些被救的妇人蒙受名声之累。
李大夫半天没能缓过气来,他这些年来行医的经验,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已到了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以往不管产妇再是危急,都是大夫在屋外头指挥,产婆在屋里头帮忙操作传话,产婆并不是专业的大夫,急救措施一个没做好,一条命就那样去了。
好半晌,李大夫这才心灰意冷地对锦绣道:“姑娘说得极是,就算老朽真的学了点皮毛,却也没地方施展,所以还不如不学。”
锦绣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圣人传下来的寓昧礼教,着实害人不浅。”
李大夫感同身受,他行医多年,明明能救回来的,可病人不敢,病人的丈夫和婆婆不愿让自己媳妇的身子被外男瞧到,就算是大夫也不行。情愿让自己的媳妇活活病死痛死,也要保证所谓的“清白”。
剖月复取胎又涉及到男女有别的话题上,弄得大家都心情沉重,于是锦绣清清喉咙,又把话题转到别的病症上。一下午下来,锦绣倒也学了不少知识,比方说,这个时代就有治疗结石的方子。在偏头痛,及肠胃呼吸方面都有着不俗的技艺,尤其在养生方面,也有着非常显著的成效。锦绣虽然也是大夫,还两世为人,但在养生方面,确实没有过多重视,今日听他们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些古人,普通老百姓不说了,那些富贵人家,是特别注意养生的。
在座诸人,包括锦绣在内的都是医痴型的人物,大家相互取经取出了大名堂,各自受益匪浅,一直说到冬暖进来掌了灯,这才发现天已擦黑。几位老大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第二日,齐玄英携妻古氏及一对儿女也来拜年,礼物是齐玄英提在手头的,却是由古氏亲自接过来送到锦绣手上。
古氏年约二十上下,容长脸儿,端庄而温婉,温言温语的,穿着一件喜气的大红袄儿,轻言细语地说:“相公平时候就像锯了嘴的葫芦,说起师父的超群医术,那便是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本来昨日就要过来给师父拜年,可偏偏家里有客人,一时走不开,只能今日里过来给师爷拜年。还望师父恕罪。”
锦绣从来没有料到,她区区十五岁之姿,居然就收了个弟子,并且弟子年纪比她大不说,还有儿有女,尤其齐玄英的一对儿女,居然在父母的要求下,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对她磕了三个响头,口称:“给师祖拜年。师祖新年吉祥。”可没把锦绣给笑死,也让她给窘死了。
锦绣知道,她在收了齐玄英为弟子后,她这师父的名声是跑不了的,大部份古人最是尊师重道,只要不是穷凶恶极的人物,对师父那可是终身的祟敬。虽然年纪不符,但辈份不能乱了的,只能红着脸,忍下心头的窘然,亲手把两个小家伙扶了起来,一人打赏了一个二两重的金元宝。
“唉,我可是亏大了呀,这么个年纪就给叫了祖字辈了。这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呀?”
古氏捂着唇笑道:“瞧师父这话说得,师父年纪轻轻就收了徒弟,连徒孙都有了,外人瞧您年纪这么轻,除了惊讶外,肯定就是对师父您的钦佩了。要知道,以师父的年纪,就能冠上祖师辈,便由此证明师父您的技艺高超。”
锦绣也跟着捂着唇笑了起来,“就你嘴贫,知情的觉得我倚老卖老,不知情的还道我是老妖怪呢。”
齐玄英与古氏也纷纷笑了起来,大家分尊卑坐了下来,齐玄英三句话不离本行,坐下来没一会儿,便说起了他近几日在家中做的试验来。
锦绣惊讶至极,“这些日子,我放你年假,你居然就成天与免子为伍?”
齐玄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师父交代的差事,弟子不敢怠慢。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家对一群兔子进行剖月复开膛,吸取经验,如今已能分辩兔子里的内脏名称,并能完成伤口缝合。”说到这里,他面带愧后,“只是弟子技艺浅薄,那些兔子没一个能活下来。”
锦绣愕然,很快就笑了起来,“你才入门不久,就能完成我交代于你的任务,已算是莫大的精进了。外科手术不比其他,急不得的,得稳扎稳打,一步都不能错。慢慢来,总有一天,你肯定是个优秀的外称大夫。”
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外科大夫,但听师父这么一说,应该是比较厉害的称呼。齐玄英又兴奋又腼腆地笑道:“师父,弟子已会缝合技术,那接下来呢?”
锦绣笑了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虽说你现在已会基本的缝合,可从来没有经临过真正的手术。真正做手术时,可容不得半点马虎,一步登天的想法不可取,必须得一个步子一个脚印,打好坚实基础。你现下最要紧的,便是认识人体内脏器官,以及各个器脏的功能与组成。我这儿有个手抄本,是我平日里看病做的病例分析以及所有用药,你拿回去,好生观看,边看边迷。”
锦绣看病有个习惯,就是留下病例底子,遇上比较特殊的病症,还会特意写在本子上,以便日后翻看,现在收了徒弟,因男女有别,她也不可能把他天天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再来齐玄英有一定的医学基础,把她的手抄本给他看,倒也是一项捷径。
齐玄英接了过来,翻了前边两页,便面带狂喜,语气激动,“师父,这是您亲自己攥写的手扎,集纳了师父多年的心血,弥足珍贵。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好生学习,不给师父丢脸。”
齐玄英得了锦绣亲手所写的攥本,一颗心思早已不在这儿,移来移去的,直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家中,好生观摩。锦绣知道他对医学的痴迷,也不拦他,便打发他回去了。临走时,又拿了两块风吹肉用芭蕉叶包裹,让古氏拿了回去。
……
锦绣姐弟相依为命,平时也没什么亲人,初二过后,姐弟俩便地起去看花灯,秦淮河十里花灯那可是驰名一绝,秦淮河畔的夜间,花灯盛会,江南贡院前、文枢牌坊下、文德桥上,赏灯的游人如织。暮色来临,河上飘着一座座点燃的花灯,还有一艘艘精美画舫,船边挂着羊角灯、宫灯、琉璃灯,灯光倒映在水中,和河中花灯相映成趣。
锦绣姐弟也应景地人手拧了个羊角灯,边走边瞧,河畔边那各式各样的花灯,直看得眼花燎乱,大呼过瘾。
这些形状名异的花灯,金莲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雪花灯、猿猴灯、白象灯、绣球灯……不仅造型各异,灯上还绘有丰富多彩的故事情节,锦绣姐弟如同刚进城的乡下人似的,每看一处花灯必停下来仔细看那花灯上描绘的故事。如此一路看下去,等看尽所有花灯典故后,夜已深沉,街上的人渐渐稀少,锦绣拧了一脸兴奋的锦玉,准备打道回府。
锦玉迷恋地望着河面上那一艘艘精美绝伦的画舫,感叹了一声,指着其中一艘船头挂着大大的灯笼,上头写有大大的钟字,说:“那是钟家的画舫。钟阁老和钟夫人还有一大家子都在上头。”清灵的目光带着些许羡慕。
随着锦玉的眼光望去,锦绣也发现了那艘写有钟字的画舫,“你怎么知道那是钟阁老家的?”金陵姓钟的人大有人在呢。
“年前二十八那晚,我去给先生拜年,遇上也同样给先生拜年的钟闵,他说他家初二晚间会随家人一道来这儿看灯会,他还说,为了看灯会,钟家还特意买了搜画舫。应该就是这个了。”
锦绣望了那船身,这船并不算大,只能算中等,但在金陵地界,拥有一搜私人画舫,也是件雅事,并足以证才力雄厚。钟阁老在朝为官多年,又是个会事的,想必也累积了不好财富吧。
街上行人逐渐稀少,冰寒的河风越发冰冷刺骨,锦玉拢了拢袖子,对锦绣道:“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锦绣点头,姐弟俩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又遇上了那个杀千万挨万剐的朱子权。他身旁还跟着同样杀千万挨万剐的何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