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东临听说自己的母亲跑来找锦绣的麻烦时,吓了一跳,连忙冲了出去,飞一般奔向诊疗室。
赵九凌迟疑了一会,也跟了过去。
但他仍是去晚了,锦绣这间诊疗室,早被顾夫人派来的人砸得满地狼藉,锦绣一言不发,咬着唇,对顾夫人怒目而视。
而顾夫人却冷冷站在一边,嘴里还狠狠地说着:“给我砸,狠狠的砸。叫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子。”
诊疗室里里外外堆满了一群看热闹的病人,纷纷指指点点。
顾东临只觉双眼发黑,一口气堵在心口,一声怒吼:“娘!”
平地惊雷的声响中,夹杂着绝望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令人心中一颤。
顾夫人发现了儿子,冷哼一声,“你个孽子,你来得正好……”
顾东临上前一脚踹向正在砸东西的一个婆子,面色铁青的怒吼道:“给我住手,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废了她。”
顾夫人吓了一跳,此刻的顾东临,脸色胀得通红,双眼暴出,额上青筋暴跳,显然是气极了的表情,她从来没见过儿子发过如此大的火。
“临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顾东临忽然望向顾夫人,嘶声叫道:“娘,你究竟要干什么?锦绣可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你还是人不是?”
顾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放肆,为了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居然这般对自己的母亲说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血口喷人?”
这时候锦绣冷冷的声音传来,“顾夫人,你哪知眼睛看到我不守妇道了?我王锦绣堂堂正正行医,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跑来打我一巴掌,还让人砸我的东西,如今还污蔑我的名声,我究竟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值得你如此不顾脸面来欺辱我?”她上前几步,逼近顾夫人,咬牙冷声道:“今儿个若不说个丁字卯正,休怪我不客气了。”
顾夫人又惊又怒地盯着她手头冒出的长长的银针,那又尖又细的银针,散发出淡淡的寒光,令她全身都起了鸡皮。
围观的人都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但顾夫人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一个小姑娘的话题则占了上风。
顾东临望着母亲铁青的脸,以及锦绣悲忿要吃人的表情,一脸的绝望,他上前两步,不顾地下一室的凌乱,跪倒在地,痛哭道:“娘啊娘,你为什么总要与锦绣过不去?为什么总是看锦绣不顺眼?锦绣一没得罪你,二没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相反,她还数度救了咱们父子的命,娘啊,你这是要让世人戳我的背脊骨呀。”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指责自己的母亲,可是,看到锦绣所受到的伤害,他心如绞,他恨自己的娘,更恨自己,明知道自己的娘不喜欢锦绣,明知自己的行为会迁连到锦绣,可是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让锦绣受到母亲的无理责难。
想到这里,顾东临又朝锦绣跪下,哽咽道:“锦绣,对不起,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你两次救我的性命,还救了我父亲的命,我无以为报,却还连累你受无妄之灾,我,我对不起你……”
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给我起来,你给她道什么歉,明明就是她不要脸的勾引你……”
“娘。”顾东临血红着眼,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说锦绣一个不是,儿子就死在你面前。”他发了狠地扯掉头上的簪子,对准备自己的喉咙,声音绝决,“你别逼我。”
顾夫人吓了一跳,“临儿,你别,你别这样……我不说就是了……”
这时候人群里发出一声叹息,“听闻谨阳侯世子自来就有小霸王之称,那该是多么的厉害威风?如今,小霸王又算得什么,真正威风的,倒数顾夫人。”
众人望了过去,是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此刻正不屑地望着顾夫人,“管不住自己的儿子,就把过错怪罪在无辜人身上,顾夫人好大的本事。”
顾夫人眯眼,沉声道:“本夫人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赵九凌哼笑:“天下人管天下事,尤其还是不平之事。爷我管定了。”
顾夫人又恼又怒,斥道:“放肆,本夫人乃朝廷钦封一品诰命夫人,你个黄毛小儿,敢在本夫人跟前妄称爷?”
赵九凌不屑地道:“你这种不分是非黑白,仗势欺人的东西,也好意思称自己为诰命夫人?当皇上是瞎子不成?”他冷冷地盯着顾夫人,微微拂了衣袖,“若此事捅到御史那儿去,不知顾侯爷是否能够承担得起欺压良民、内宅管束不力等罪名?”
顾夫人脸色一白,她惊恐欲绝地望着赵九凌摊在掌心那块玉佩,金色的五爪飞龙盘锯在圆形玉佩上,隐隐有腾云驾雾之态。
“……这位公子……说得对,是妇人莽撞了……”她脸色发白,目光在赵九凌脸上身上来回打着转,惊疑不定,又惊骇欲绝,语气再也没了见才的强势,变得轻软无比,甚至是细若蚊吟。
锦绣这时候冷静了下来,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一对母子,唇角闪过一抹讥讽,“顾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儿子,今儿个我王锦绣拼着不要名声也要讨个公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勾引你儿子?你可有证据?我对你儿子投怀送抱了?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你若不给我说个清楚,红口白牙污陷我的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顾夫人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但她堂堂侯府夫人,如何向一个卑贱的医女道歉?她梗着脖子道:“我有冤枉你吗?你自己心里清楚。”
“娘,你别太过分了。”顾东临厉声喊道,“锦绣从来没有勾引过我,一直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污陷她?你明明知道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是何其的重要,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锦绣可是救过父亲一命,救过儿子两回性命。娘,你怎能这样?怎能这样?你的良心究竟去哪了?”
顾东临声音悲忿,吼得声嘶力竭,一些围观的妇人全都明了事情的大概,都指责顾夫人做得不对。也有的当和事佬,劝顾夫人不要再如此,堂堂侯府夫人,怎么能不顾脸面地与一个小姑娘闹腾?传扬开去,着实让人没脸。
……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到锦绣药铺外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红色披风年轻妇人,与一个中年婆子缓缓来到锦绣药铺。
年轻少妇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药铺,纳闷地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扶她下车的婆子说:“我去问问看。”
过了会,那婆子回来了,眼带兴奋,“打听出来了,是谨阳侯府顾夫人,生恨王锦绣勾引她儿子,这会子正领了人来砸场子呢,这时候正在里头闹得凶呢。”
年轻妇人晦涩的脸上闪过狂喜,“真的吗?”她冷笑一声,“果然老天是公平的。”
婆子也说:“可不是,那女人用阴计使你被婆家休弃,如今,她也被别人整得哭爹喊娘,哼,报应。”
年轻少妇脸上闪过狰狞与怨毒,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拿下头上的梅花簪子与流苏碧玉扣,取下千叶攒珠点翠南珠珠花,摘下额上的鼠毛镶宝石抹额,把头发弄散,最后干脆解下披风,对着天空深吸口气,咬牙,一阵嚎啕大哭。
“王锦绣,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声音悲忿凄厉。
一群围观的老百姓吓了一跳,迅速闪开来,望着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神情悲忿地冲进药铺,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了,她一连撞了好几个人,那些人看她神情有异,口口声声说要找王锦绣算账,赶紧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那女子一路奔向铺子里。
“王锦绣,你这个卑鄙无耻阴险的女人,你给我出来。”随着一声声的凄厉叫喊,女子身后的婆子则跟上前去拉她,劝道:“女乃女乃,还是算了吧,你斗不过人家的。”
女子推开她,一股恼了冲了进去,铺子里围观的人见状,赶紧让开一条路,让她通行无阻地来到后院。
……
这时候,里头的一群贵妇人正七嘴八舌地劝着,全是指责顾夫人的话,这顾夫人真是脑子有毛病,人家救了她家里的男人,就单凭这点,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人家,这顾夫人果真是蛮不讲理呀。
如果换作她们,肯定不会这样,反而把锦绣供起来,这年头,得罪任何人,都不要得罪大夫呀。虽然你有钱,还有势,但若人家诚心不给你医治,你再有钱再有势,还不是买不回一条命。
真不知这顾夫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一些窜了疾病的妇人则不耐烦地嘀咕着:“真是的,要吵也要等我看完病再吵嘛,这人怎么这样?太自私了。”
在场的贵妇人,若不是真的有病,并且病得严重了,谁会冒着风雪跑来排号干等?今儿个顾夫人闹这么一出,严重影响她们看病,对顾夫人越发不满了,但人家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就算心中不满也只是在心头嘀咕,不敢真的大声说出来。
当然,也有几位不怕顾家威势的,巡扶夫人沉着脸指责顾夫人,“……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说一句公道话,顾夫人,你确实过了,不但过了,还是特别无理。你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你不严加管教自己儿子,却跑去找人家小姑娘的麻烦,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就好比一个土匪看到别人有钱就跑去抢,而官老爷却说,谁叫你有钱,被抢那也是活该是一样的道理。顾夫人,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再怎么着也要给自己留两分颜面呀。”
众人见五省巡抚夫人说话了,也跟着指责顾夫人。
“仗势欺人,还恩将仇报。”
“真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
“平时候多么的和蔼仁善,原来都是装的。”
“可怜了顾东临,果真是有其母必有母子。”
“幸好没有与她结成亲家,谁要是做了她的儿媳妇,谁家闺女倒血霉……”
顾夫人其实也知道自己过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不了台,三十来岁的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再来又有那么点更年期提前到来,众人越指责越是恼怒,越是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反正变更加厉指责锦绣的不是来。
但,这时候,舆论已全部偏向锦绣,对于顾夫人的指责,锦绣也着实没必要与她见识了,只是环顾众人,朗声道:“诸位夫人太太小姐都听到了,顾夫人这般蛮不讲理,我对也是错,错更是错。这样的人我实在无法接待,顾公子,麻烦把顾夫人领回去吧,这儿的损失,也不求你们赔偿了,只求你们从今往后,但凡顾家人,休要再踏进我锦绣药铺半步。”最后一句话说得严得,与其是说给顾东临听的,其实还是说给顾夫人听。
巡抚夫人望着顾东临,劝道:“顾公子还是快快回去吧,否则,你母亲又要怪罪在王大夫身上。唉,可怜的孩子,真真是冤枉呀,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铺子里也要受无妄之灾,也不知走了什么霉运。”
众人掩唇,顾夫人却一脸脸气得通红,左右下不了台,只能把气发泄在顾东临身上,“孽子,回去再找你算账。”
顾东临被几个婆子扶了起来,他深深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垂眸。
顾夫人心头一惊,儿子的眼神,好生绝望,好生怨恨,还有让她惊恐欲绝的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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