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再一次痛恨起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更是痛恨自己微末的身份,就算他中了秀才,仍是无法作主自己的命运。明明知道姐姐去山西凶多吉少,却无能为力。反而还让姐姐担忧他,处处为他着想。
锦绣虽然也担心那赵九凌到时候会给自己小鞋穿,但事情已经如此了,再去担心也无用。反而还劝说起锦玉来,“不是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不信了,只要我小心谨慎,不去招惹他,那姓赵的还能把我怎样?”
“他们这些大人物,想捏死你简直比捏死一蚂蚁还要简单……”
“就是因为如此,我躲来躲去又有什么用呢?我人在金陵,他远在山西,都有办法让我乖乖过去,我还能怎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真有心要娶我性命,派几个杀手就成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所以我想,他只是想刁难我而已,不会拿我怎样的。还不如放宽心思,任他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锦玉闷闷地道,也知道姐姐说得有道理,闷闷地:“不管如何,姐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若那姓赵的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顾忌他,照样给他好果子吃,更不用顾忌我。”
忽然间,锦玉又想到一个更为恐怖的事来,姐姐被姓赵的弄去了山西,而他则被带去京城,该不会是姓赵的故意分开他们姐弟吧,把他送往京城作为人质来威胁控制姐姐吧?
“姐……”
锦绣也想到了,连忙捉着他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想太多了。或许他只是单纯的需要我去救治伤兵呢,不要想太多了,嗯?既然那边的军医无能,他更加需要我了,不是吗?”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得花多大的代价呀。听闻赵九凌带兵很有一套上,虽然惩罚制度非常严厉,但奖赏更是丰厚。召蓦的新兵也是需要培训的,若是上一回战场就给死翘翘了,也着实浪费人才。虽说救治一名重伤士兵也要花不少的代价,但总比给每位垂牺牲将士家属50银子的抚恤金,以及每月给其家人五斗米来得强吧?
赵九凌有战神的美誉,想必应该不会如此脓包,只为了一已之私就大费周章找她的麻烦。
越是往下想,锦绣心放得越宽,应该是她想得太狭隘了,说不定赵九凌只是真的单纯的要她过去救治伤兵而已。
毕竟去年她在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上百个伤兵,虽然也有齐玄英等人的帮忙,但比起其他十多大夫的效益来讲,确实是神速了。也难怪赵九凌会打她的主意了。
锦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脸色稍缓,但不一会儿,又大哭起来,“就算姓赵的真要借助你的医术,可姐姐你的终身大事岂不又要耽搁?”
锦绣满脸的黑线,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锦绣自己都不怎么重视,想不到锦玉一个小屁孩子居然还想到了。
锦玉越想越是悲观,姐姐今年已经十七了,金陵城的姑娘大多十五岁就成亲了,有些更早,十三岁就嫁人了。可姐姐因为守孝耽搁了婚事,与顾东临也分道扬镳,虽说最近有不少的媒婆上门,但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好不容易他勉强把那钟阁老的族侄看进了眼里,谁知圣旨这时候下了。现下可好,姐姐去了那边,山西战事一日不停,姐姐休想提前回来,更别说准备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他也不可能跑去找那姓赵的,让姓赵的恩准姐姐就在那边找个人嫁了吧,不成,他未来的姐夫不一定非要说知根知底,总也得看看人品才行吧。
万一姐姐因为战事熬成了老姑娘,他找谁算账去?找姓真的?
锦玉在脑海里想着有可能发生的画面,“姓赵的,我姐姐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可怎么办?”
“你放心,你姐姐是为朝廷办事,朝廷不会坐视不管的,本王一定给你物色个优秀的姐夫。”
“哼,我可告诉你,我未来姐夫人可不能缺胳膊少腿,更不能是歪瓜裂枣,家里也不要太复杂了,还有,品性一定要过关。你能保证吗?”
“我麾下好男儿多得是,随手抓就是一大把。任你姐姐挑选,如何。”
“那还差不多。”
“不过,万一你姐姐太挑剔了,我可没法了。”
“我不管,反正是你把我姐姐拉去山西的,你就得负责,否则我与你没完。”
“真是笑话,本王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要管这些闲事?”
想到这里,锦玉一脸的担忧,“姐姐,咱这儿还有好些珍贵首饰,要不找两块好看的首饰出来,送给汪公公。然后请他再宽限几天。我去找杨媒婆和钟阁老,请他们出面与钟公子互换贴。早早把你的婚事给订了。”
锦绣哭笑不得,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但她不认为这时候嫁人是好事儿,赶紧阻止了,“你别乱出溲主意。圣旨已下,那便是铁板钉钉了。就算现在草草嫁人,仍是要去山西。一成亲夫妻就要分隔两地,这是什么事儿呀?”男方也不可能随他她一道去山西,又不是上门女婿。
锦玉愣住,他刚才是急狠了,才胡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到底是不现实的。不由恨恨地骂起了赵九凌,“这姓赵真的都不是好东西,天底下的名医多的是,为何非要姐姐过去?”
锦绣长长一叹,“人怕出名猪怕壮呀。”早知道她就该低调再低调。
不管锦玉如何不满,对姐姐如何担忧,三后天,锦绣被禁卫军统领半强迫着拉上了去山西的马车。
时间紧迫,她也只能在这三天时间里草草安排了铺子里的人,药铺全权交给蒋大夫经营,是亏是盈她一概不管,至于齐玄英,这人学习能力很强,为人品性也还过得去,外科手术方面基本上已学到七八成,就还差独挡一面的魄力。若放他一个人单飞,她又有些不放心。可带上他,她又怕他受无妄之灾,正犹豫要不要带他时,他反而说要自动跟去,说一方面想继续跟在师父身边继续学习师父的神技,另一方面,他也想为朝廷效力,挣得一星半点功名也是不错的。
锦绣与他分析了此去山西的利害,齐玄英沉默了下,说:“即然师父此去山西还有恁多蔽端,那弟子更要跟过去了,不说替师父分忧,至少可以照顾一二。”
锦绣欣慰不已,觉得这个弟子没有白收。她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跟过去的,但仍是有些顾忌,“可你有家还有妻儿,你走后,他们怎么办?”
齐玄英再一次沉默了,最后咬牙,“一块过去吧。我的衣食起居都是内子照顾的。孩子们日后也要继承弟子衣钵,若是分开了,可就无法教他们本事了。只是,不知是否方便?”
锦绣想了想,“一家人还是处在一块的好,长久分开也不是事儿。无妨,就一起去吧,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定尽量保你们全家平安。”
齐玄英长长作揖到地,“师父莫要说丧气话。跟在师父身边,弟子内心也踏实。”
锦绣啼笑皆非,说:“你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差的就只是些火侯而已。此去山西,倒可以练练身手。也好,带着家人一道过去吧,相信楚王不会差了你们的口粮。”
半斤八两留在了药铺,周强,曾富贵,唐成,以及其他十多名新招的弟子,锦绣犹豫了片刻,仍是咬牙一道带过去了。这样下来,药铺里就只剩下高大夫,蒋大夫,库房总管半斤,药监八两,账房总管顾安,采购胡小汉。以及其他几个杂役婆子小厮。
而锦绣除了带了四个贴身丫头外,又拨了两个小厮给锦玉,让他带去京城。因时间紧迫,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而锦绣那些金银器件,也只能先存入大通号的钱庄里,而银票则让锦玉带在身上,京城的开销大,有银钱傍身总比没钱的好。
洪德二十年十月下旬,锦绣领着弟子齐玄英,及众弟子们随京里的禁卫军一路赶往山西。
金陵知府生怕锦绣在路上出什么事,也是为了讨好锦绣,又从军营里抽了二十名臂磊腰圆的士兵护送。
当禁卫军统领拉出一辆石青帷饰三驾马车时,锦绣愣了下,
随行的人员加上锦绣本人,一共有18个人,各及各自的行李细软,锦绣有些心虚地对禁卫军统领道:“麻烦大人再稍等半日,等我等去马市里再多买两匹脚程好的马回来。”
禁卫军统领微皱着眉头,望着锦绣身后那呼啦啦的人,以及那堆得小山高的行李,最大的年纪有三十岁,最小的却是齐玄英的小儿子,今年才四岁,也要一道跟着过去,心头略有些不舒服,冷着声音道:“王大夫,此去山西保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救助伤兵。”
王锦绣连忙解释:“战场上伤兵重多,大人觉得,我再是医术通天,仅靠一双手也不可能全都救得回来吧?”
统领沉默。
锦绣继续道:“救治伤员,可不是一双手就能办到的,一般情况下,小伤只需两个人就相互配合,若是遇上重大伤情的,则还需要动手术。而动手术,最少也要三个人。”锦绣指着齐玄英,“这是我弟子,目前已能独挡一面,他跟着我一道过去,相当于我半个臂膀,他是有家有室的,此去山西,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更何况,这两个孩子日后还要继承父亲的衣钵,天长日久的不在旁边学着,将来如何回报百姓?”
统领这下无话可说,只是神色略显不耐烦了,粗声道:“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也幸好知府大人康慨,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喏,这辆马车是王大夫坐的,剩下的六辆车子,大家随便吧。最后的四辆马车是用来装货的。大家快点,送大家去了山西,我等还在回京复命呢。”
一驾豪华三驾拉着辆一辆石青帷饰的宽大马车,外表看上去比较朴素,可内里却丰富多了,车厢里半边是座位,有半边是可以折叠的四尺宽的小床,枕头褥被毯子应有尽有。即柔座位下放着整套茶具,可间一个磁桌,上边放着个磁盘,茶具也是铁制的,这是预防马车震动茶杯落于地面而设计的。
车厢里不但放了汤婆子,还放了个小炉子,炉子里还散发出淡淡的异香。闻着格外舒服,只觉身心舒畅,以锦绣对香料的了解,这应该是较名贵的沉木混合着的龙涎香一道制作的。这种香料,非王公贵族不得用。想不到今儿个她倒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冬暖之前侍候的也是富贵的主家,当然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马车不但布置精致,还舒适,各种摆设无一不精致。这辆马车加上前头的三匹马,少不得也要值数千两银子,普通的大户也是能置办得起的,但这炉子里的香料,却就是普通官宦人家也是无法用上的了。
“姑娘,看来,皇上对您是真的很看重您的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