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餐,岚芸窝进洗手间里,回传讯息给学长,顺便稍微喘口气。
最近情况变得有些奇怪,每次雷鼎格吃完便当走出办公室时,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直到她脸颊开始发烫,他才把便当盒放在她桌上,呐呐的说了声“谢谢”后转身离开。
每当那个时候,她心里总是特别纠结,一方面总觉得老板看她的眼神好像不太一样了,再想到即将离职的事,心便不由得重重的一沉。
可是,当她接着想起这五年来缠在老板身边的莺莺燕燕和陈秘书当初的警告,再想到自己即将离职,心里便跟着松了一口气。
岚芸走出洗手间,经过茶水间时,听见她的名字出现在同事的嘴里,顿时,她停下脚步,没有马上从茶水间的门前走过。
“最近里头那个祈秘书的事,你们听说了吗?”当说到“里头那个祈秘书”时,说话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的怒气。
“你是指最近老板天天晚上送她回家的事,还是便当的事?”接着响起的是男人的声音,嗓音里夹杂着想要窥探他人私事的劣根性。
“都有!”尖锐的女性嗓音停顿了一秒钟后才又神秘的接着往下说:“这个祈秘书很不简单,暗恋老板整整五年,处心积虑待在老板身边,最近终于成功跳上老板的床,看看她这阵子走路有风的风骚劲,我真想冲到她面前告诉她,不过是老板众多伴之一,到底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等哪天老板腻了,照样一脚踢开她。”
岚芸浑身轻轻一颤。被人说得这么不堪,她心里一半是气,一半被委屈填满,泪水慢慢浮现眼眶。
此时,雷鼎格从另一头走来,看见她站在茶水间外,半垂着头,眼眶泛红,垂在身侧的双手则紧紧握拳。
她怎么了?
当他正要开口问时,茶水间里传出的说话声抢先一步回答了他心里刚冒出的问题。
“祈秘书暗恋老板整整五年?你怎么知道?”李大同有点困惑地问:“我怎么觉得是老板对祈秘书有意思?”
岚芸全副精神都拿来压抑怒气,因此没有察觉周遭的状况。
她紧紧闭上双眼,浑身发颤。
一直不愿正面面对的事,被人以轻蔑的态度公开说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可悲又难堪。
她是暗恋老板五年没有错,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跳上老板的床,更别说什么成为伴、耀武扬威!
“拜托,有女人能抗拒得了老板的男性魅力吗?我看她望着老板背影的眼神,就知道她一直偷偷暗恋着老板,又老是装出一副不受老板影响的模样,真令人作恶……”
换作以前,雷鼎格从不理会员工们私底下的八卦传言,对他来说,人人有言论自由,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谈论他,反正这些说话者又不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
但是,看见岚芸抬起手用力抹去滑落眼角的泪,原想转身离开的他,脸色不由得一沉,一团怒火猛地在胸腔中狂燃。
虽然他们不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但她是!他不准任何人这样说她,就算只是茶余饭后随便聊聊也不行!
生平第一次,雷鼎格的行动比思绪还要快,抬起手轻敲茶水间的门两下。听见声响,茶水间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飞快转头看向门口。
见到敲门警告的人竟是老板,所有人都惊得神情呆愣,手足无措。
正沉浸在悲伤里的岚芸听见了敲门声,仰头一见是他,不禁微微瞠大双眼,倒抽口凉气。
他也都听见了?
雷鼎格快速瞄她一眼,朝她若有似无地摇摇头,暗示她先稍安勿躁,他正打算亲自处理这件事。
多年来的工作默契,让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一对秀眉皱得像是麻花卷,连忙摇摇头,要他别为她出头。
但雷鼎格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能阻止。
他把目光扫向茶水间里的两男两女,视线像刀锋般锐利,连岚芸都听到他们不安的抽气声。
“谢谢各位刚才的那些话。”雷鼎格语出惊人。
听见老板开口道谢,众人的身子全都不安地颤了颤,担心老板是不是正在说什么反话。
岚芸难以置信地眨眨双眼,眼眶里的泪水就这么落下,有几颗晶亮的泪珠挂上她的眼睫上。
他们说话这么伤人,他却……谢谢他们?
她的心像是慢慢剥落,碎成一片片……
“听见你们刚才那番话,老实说,我心里感觉不太痛快,你们说,这是不是代表我很在乎祈秘书呢?”雷鼎格微微一笑,但嘴角的笑意没有延伸至眼睛里,声音中透着冷冷的警告之意。
岚芸的心口在听见他说“我很在乎祈秘书”时轻轻抽动了一下,原本破碎的心又缓缓恢复原状。
她屏住呼吸,静静看着眼前原本不可能插手管这种事的他,心头小鹿乱撞。
“老、老板……我们只是嘴贱乱说,不是真的这样认为……”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辩解。
“对对对,老板,一切只是说着好玩、说着好玩的。”李大同跟大伙一起忙着扑灭老板大人的怒火。
雷鼎格沉敛的黑眸静静扫视里头所有人一圈,接着缓缓开口。
“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嫉妒,或者是工作太闲,这些我都无所谓。”这些是他原本对这种事的看法,只是事情一扯上岚芸,情况又不一样了。
“但我以后不想在公司里听到污辱祈秘书的话,你们爱聊什么都可以,唯独祈秘书的私事,最好从你们嘴里彻底消失,如果做不到,我只好请那个人从我的公司里消失,都听懂了?”
岚芸霍然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他居然为了她说出这番话来。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耳里又传来同事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是,老板,我们都听懂了。”
“老板,真的很抱歉。”
“很好,我就知道各位都很聪明。”雷鼎格满意地微笑,十分大度,并没有打算继续追究的意思。
他心里很明白,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就再好不过,如果过度介入,反而会害岚芸被同事们孤立。
当岚芸轻轻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此落幕时,茶水间里突然又传出艾咪不甘心的询问声。
“老板,你是不是喜欢祈秘书?”她这么一问,周围所有同事们差点翻了个大白眼。
岚芸不禁倒抽口气,察觉雷鼎格半敛着双眼,视线似乎快速往她这里瞄了一眼,她立刻抬手捂住嘴,神经瞬间绷紧。
他……会怎么回答这个直接又太过私人的问题?
雷鼎格表面上文风不动,只有心里知道,他的心跳居然因为这个问题隐隐加速。
这种诡异的情况对他来说从未有过。
“这是我的事。”说完,雷鼎格潇洒的一笑,轻轻关上茶水间的门,阻隔里头那些人的视线。
心头一震,脸色微变。
这是他身为老板该做、想做的事?问题是这明明不是老板该做的事,比较像是情人间的……雷鼎格的思绪猛然一转。
这阵子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吃多了她做的便当,连带也常常想起和她相关的种种,包括他抛下义大利美女火速回台湾,只因为她在电话里咳了几声;听见有人诋毁她,他胸中马上冒起怒火,如果带头乱嚼舌根的是男人,他说不定会向对方挥拳。
他甚至对她打从心底涌起渴望,却对其他美艳的女人心如止水?他如果不是病了,就是对她动了感情,岚芸见他神情僵硬,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这就是你刚刚说要跟我说的事吗?”
“不是。”雷鼎格显得有些烦躁地别开视线。“你不是说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嗯……”看着他不基佳的脸色,她轻咬着下唇,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他敏感的察觉她的异状,眼神一闪,追问道。
“我本来是想趁你心情好的时候再说的……”岚芸深呼吸一口气,快速看一眼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紧扭绞着。
看着她不安的动作,雷鼎格眉头皱得更深,正要询问她,她刚好在那一秒开口。
“我想、我想……”岚芸低着头看着手指,生平第一次觉得开口说话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辞职。”
雷鼎格微愣,缓缓眯细双眼,轻声问:“……什么?”
她猛然抬起头,立刻跌入他惊愕的双眼里,心不禁因而揪紧。
“因为个人生涯规画的关系,我想要、想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