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露富
黄猫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她觉得回家看看和不回家看看都一样。满院子的破砖烂瓦没人会要。更没有人会去抢占她家的院子。
她在要饭的时候就想把被鬼子炸毁的家再建起来。那个院子毕竟是父母留下的唯一财产。她一心想着重新振兴黄家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但是她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有力量建房子。自从她到王明明家里种菜,他的生活就变了样,她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她不愁穿睡得更好,王明明每个月给她发工钱。她把钱全都存了起来。虽然靠这些钱来盖房子是不可能的事情。
汽车停在了她家大门口,她吃惊的看见自己家的大门已经焕然一新。她想这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把大门搞的这样好。她的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是谁抢占了她家!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但是她反之一想认为不可能。不会有人干这种蠢事。
她下车看看王明明,王明明对她笑笑没有说话。她打开大门上的锁推开大门,黄猫惊呆了。院子里面的房子重新盖好了,院子里面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院子焕然一新。黄猫突然意识到这是王明明的杰作。但是她又不相信。王明明有这么多的钱吗!
他们走进院子。王明明推开房门说:“黄猫,从今天起你有家了,你父母给你留下的这个院子就是一块宝地,无价之宝。现在这块土地上树立起属于你的真正的家。你的腿是因为与鬼子作战受的伤,你不是军人,你享受不到国家的抚恤金。将来日本国的战争赔偿也到不了老百姓的手上。我作为南京市民,作为金陵女儿应该帮助你。
“我为你建起的新住宅,是对你抗战精神的奖赏。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你以后到政府把房子的手续办了,对别人说是你借我的钱盖的。我建议你以后还是住在我那里,我们还是种菜。这里的房子你可以放着,也可以出租。你最好是出租,因为你还没有资本积累。而且现在要租房子的人很多。好了,你什么也不要说,就这样。给你大门的钥匙。”
黄猫接过钥匙,她控制不住的喜悦。想不到真是王明明建的。她非常感激王明明,这里是她的家,自己多年的梦想成真了。自己有家了。
她突然想到王明明虽然有钱,但是她的钱有限,她除了卖菜没有其它收入。她把家底子拿出来为她建了这座房子,今后她坐吃山空,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她不由得埋怨王明明:“明子你这是干什么。这要花多少钱。你叫我的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王明明说:“不要多想,只要你开心就好。”
黄猫看看大门口没有人,说:“明子,你对我太好了。大恩不言谢。不过明子,我要说的是这房子盖的不是时候。我一个要饭的哪里有钱盖房子。他们会认为我的钱来路不明。会聚在一起瞎议论,一个个的会乱猜。有人会想到你。你能借我钱盖房子,他们会猜想你多么有钱。好人会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会夸张府有家底子。坏人就会生歹心。会打我们的主意。明子,你露富了。
“我虽然不出门但是我知道现在社会很乱。杀人抢劫的都有了。过去李老板啊杨大嫂啊与我们常来常往,没有人敢打我们的主意。现在不同了。我们两个残疾人,坏人会怎么想。我们要小心要有准备。”
王明明说:“你别怕。谁敢对我们起坏心我饶不了他。大白天的总不能到家里抢吧。日本鬼子都投降了我们还怕这些人。你放心。我们回去吧。”
他们坐车回到家,王明明说:“黄猫你进去吧,我已经习惯每天下午在街上散步,是散心,干了一天的活也应该放松一下。我走了。”王明明走了几步回头看见黄猫进了大门转身关上了大门。她觉得黄猫太小心了。现在的世道是坏,再坏也不可能坏到这里。
她曾经喊着黄猫一起散步,她对黄猫说:“到外面接触人气。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黄猫不愿意,她说:“八年了,我天天在街上要饭,大街小巷我走够了。每当我上街看见人家大门的门庭,就会想起我曾经在那里过夜。夏天我被蚊子咬的都麻木了。冬天我在那里手脚都冻肿了。我看见那些做小生意的就会想起我向人家哀求给点钱,给点吃的。
“还有那些孩子看见我穿上了新衣服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他们曾经在我的身后喊叫要饭的,要饭的。有的孩子还拿石头砸我。我到了街上就会触景伤情,就会想起八年的苦难。想起屈辱的日子。我还是不跟你出去的好。”
王明明点头表示对黄猫理解。她出门的时候再也不喊黄猫一起出去。
王明明在街上慢慢的走着,她有时候想一定要让杨大妈和黄猫的生活过得再舒服一些。等局势好了她要重起炉灶做一番事业。洋行那里的仓库可以租给厂家。洋行可以用来开店。做什么生意呢她还没有考虑,但是她立志逐步振兴张府。想到这些她信心十足。
她也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起过去,她不愿意回忆过去的岁月。她的心里没有光荣的过去,没有幸福的往事,留在她们心中的是战争的创伤和大屠杀的恐怖。这个时候她会想起她身边逝去的人,他们的音容相貌是那样的清晰。最叫她揪心的刘妈,这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和自己才认识了几天,她竟然用身体为自己挡住了鬼子的子弹。
王明明很想仔细的看看刘妈那张美丽的面孔,然而她越是仔细的看那张面孔越是模糊。她搞不清楚是怎么了。
她走累了站在路边看看路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人人都很忙。其实都在为吃饱肚子在奔波。南京人被鬼子搞穷了。就连张府这样有钱的富商也经受不住八年战争的折腾。
她想吃小笼包子了,她知道有一条街上有一家有名的店。她好几天没有到那条街上走走了。她决定到那条街上吃小笼包子,她吃过小笼包子以后再继续散步。
她来到那家小吃店买了小笼包子,她把小笼包子沾着醋和辣椒酱慢慢的吃,她吃得很爽口。店里进进出出的许多顾客,他们看见王明明那样的包着头,她的衣着又是那样的讲究,她和那些富有的太太一样为了安全,她没有带金银首饰。就连手表也没有带。
他们不理解她,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感到她是一个不可捉模的怪人。他们有意识的躲开她。有一种得罪不起的感觉。
王明明并不在呼她身边人的反应。她坐的那张桌子没有人过来坐。她也清楚她身后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议论她。她没有必要向他们讲她的不幸。讲了人家也不相信。她对那些好奇的目光和反感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她吃她的。她不看她们。对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
她吃完了小笼包子来到街上在人群中慢慢的走。她一面走一面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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