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小王爷!”严琥珀摇头笑道,“我要是你,这日子都没法过了!这样,只要你在惊幽城,晚上不回来我一准不跟主子说,替你瞒着,如何?”
“滚!”
“哎哎哎,你们俩没事跑我这儿来到底干什么的?”昭荀问道。
严琥珀指了指药庐后面,说道:“刚刚半路上遇着明珠,她说冰残给了庄允娴一巴掌,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吗?那还得谢谢明珠呢!”昭荀摇头说道。
“庄允娴没发疯?”
“她发哪门子疯啊?这回来就没见她发过疯。都是明珠跟人家说了龙姑娘的事儿,人家心里能没点堵吗?”
严琥珀起身推开朝向怀安居的那扇窗户看了看,回头说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该不会两败俱伤,等着我们去收尸了吧?”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昭荀笑道:“怎么折腾都是他们俩的事儿,不想挨揍离远点儿就行了!”
三个人在药庐说笑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吃过午饭后,游夫人请了昭荀过去给唐宣贞诊脉。唐宣贞原本一早就要挣扎着起身离开王府,可还没踏出门口就晕过去了。游仙儿只好先让她歇着,再叫了昭荀去给她瞧瞧。
昭荀诊过脉后,走出来跟游仙儿说道:“没什么事儿,还是郁结在心的缘故,也不必大补了,我开个逍遥丸的方子,再叫她每天冲饮玫瑰花茶就行了。这是心病,下重药是起不了效用的。”
游仙儿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也是知道是心病,急不来的。这心病还是得心药医啊!只是她的心药是元胤,可惜元胤救不了她,只能她自己慢慢想明白了。行,昭荀,你去开方子吧。”
昭荀走了两步又回转身来,犹豫了片刻对游仙儿说道:“夫人,有些话我不好跟主子说,要不您跟他提提?”
“什么事儿啊?”
“那梁姑娘跟主子一块儿也有半个月多月了,再过十多天只怕都能诊出脉象来了。您不是一直盼着主子能有个后吗?呃……”昭荀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怎么了?不会是梁姑娘的身子也跟梨花似的中毒了吧?”游仙儿着急问道。
“呃……”昭荀有点尴尬,想了想说道,“横竖您就跟主子提提,梁姑娘身子要紧,那才能有孩子,不是?”
游仙儿也是过来人,忽然就明白过来了,点点头道:“我知道,这事儿我会跟他说的。”
“您可别说是我提的啊!”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昭荀开完方子后,交给冬儿便走了。他走后,唐宣贞挣扎着又起了身儿,执意要离开王府。游仙儿也不好挽留她,便派了冬儿和甘蓝,用小轿把她送到了东城那间小宅子里去了。
经过南仙桥时,唐宣贞撩起了小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真看见梁兮兮在尹妈妈的茶坊里忙活儿。今早她就听甘蓝说了,梁兮兮昨天已经搬到王府东院去了。她当时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才要挣扎着离开王府,谁知还没出房门就气晕过去了。
此刻再看见梁兮兮,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自己一出王府,这女人就能堂而皇之的搬进王府呢?那王府原本是她所熟悉的,可往后只怕就落到这女人手里了!她越想越气,气得心口发闷,忍不住连声咳嗽了起来。
轿外的冬儿忙快赶了几步,问道:“宣贞小姐,您还好吧?是不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没事,”唐宣贞脸色惨白地回答道,“只是瞧见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罢了!”
冬儿知道她骂的是谁,淡淡一笑道:“您临走之前,夫人千叮嘱万嘱咐要您好好养着身子,再图往后,这话您可要听进心里去。您越是气,越是急,倒头来为难的只是您自己的身子罢了。有些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攥在自己手里不放呢?新鲜谷子都能攥成陈年烂稻子呢!”
唐宣贞咬了咬下嘴唇,脸色铁青地甩下了小窗帘子。这时,跟在后面的甘蓝悄悄上前挨着冬儿低声问道:“冬儿姐姐,求你了,能不能回去跟夫人说说我不想离开王府啊?”
“夫人原本是想把你给宣贞小姐做陪嫁的,现下她一时又不出嫁,那自然还是要你跟着她,伺候她了。”
甘蓝一脸愁苦地晃着冬儿的胳膊道:“求求你了,冬儿姐姐,不是我不愿意伺候宣贞小姐,是……是我在王府里待惯了,不想离开呢!我在王府已经有些日子了,舍不得夫人,也舍不得你,还有素英她们,求求你了……”
“小声点儿,”冬儿压低了声音,一边跟着轿子走一边说道,“你这么说叫里面那位听了又是一场大气了。宣贞小姐虽是搬出王府了,可还是夫人的干妹子,你在哪儿伺候不是一样儿的吗?你要再嚷嚷两句,只怕她一准不会再让你伺候了,到时候你再回夫人跟前去,夫人会高兴吗?别唠叨了,好生伺候着吧!”
“冬儿姐姐……”
“赶紧跟上吧!”
甘蓝委屈得要死,也郁闷得要死,谁会想到游夫人会把自己给了唐宣贞一块儿带出王府呢?这下可好了,原本是王府的丫头,现下却成了唐宣贞的小跑腿儿了!她越想越觉着生气,抬起一双怒眸,狠狠地瞪了唐宣贞的小轿两眼!
这天傍晚茶坊打烊后,兮兮便回王府去了。尹妈妈问过她住在那儿,她一直都说是跟个姐妹租住在附近,没告诉尹妈妈实话,因为她还想在茶坊里待一段日子。
回到王府东院时,刚进门就看见芜叶和几个小丫头坐在游廊那儿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事儿。她走过去笑问道:“有什么喜事儿啊?”
芜叶连忙起身行礼道:“原来是梁姑娘回来了!您热不热?奴婢这就给你取冰镇的西瓜汁儿来。”
“去吧,不过,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呢?”兮兮好奇地问道。
芜叶掩嘴一笑,指了指游廊尽头道:“您去伙房里瞧瞧就知道了!”
“是吗?”
兮兮觉着这几个丫头的笑容有点诡异,便亲自去了一趟东院自己的小伙房。刚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立刻贼兮兮地趴在门框上往里头瞄了半天,眼珠子都瞪得差点掉了下来!她使劲揉了一下眼睛,自言自语道:“我的天!这是幻觉吗?”
“梁姑娘回来了?”在小伙房里说话的人是冰残。
“那那那那……个……”兮兮舌头开始打结了,“那个冰帅,你你你你……你在伙房里干什么啊?”
“看见了还问?”语气跟元胤如出一辙,只是人家在灶台前那淡定如斯的动作绝对是自家元胤哥哥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冰残会做饭,而且正在灶台前扯拉面,兮兮觉得要天崩地裂了!这是什么人啊?居然还会扯拉面?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冰残倒是一脸淡定,有条不紊地扯着他手里的拉面,看上去颇像个老师傅的手艺。兮兮凑到他旁边,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反复打量了他好几遍,问道:“冰帅,你今天是厨神俯身吗?你真的会做拉面啊?”
“嗯。”冰残淡淡地回答道。
“除了拉面,你还会做别的吗?”兮兮发觉她此刻好崇拜好崇拜冰帅啊!这男人除了会百步穿杨之外,还会做饭?有没有这么经典啊?
“会。”
兮兮那狗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炖牛肉的味儿,立刻冲到小铁锅跟前,揭开锅盖一闻,哇!好浓的一股炖牛肉的香味儿!她这吃货脑子里立刻想起了一道名小吃——兰州拉面!
“冰帅,”她转过身来笑问道,“你是要做兰州拉面吗?”
“嗯。”
“能给我做一点点吗?”她好期待尝尝冰帅的厨艺到底有多好!
“再等会儿吧。”
“好好好,”她脑袋像捣蒜似的点着,“我等,等多久都行!对了,冰帅,问你个事儿,赵元胤会做饭吗?”
冰残嘴角扯起一丝笑容,一边扯着面一边说道:“他哪儿会做饭,吃饭差不多。”
“你是给他做的吗?”
“算是。”
“这么好啊!他可真有口福呢!你经常做给他吃吗?”
“偶尔。”
兮兮一边跟冰残聊天,一边看他把面扯好,拽掉了两头的面剂子,然后把那白白细细的面条下了滚水锅里。不一会儿,两碗面条就煮好了,再浇上些炖好的牛肉哨子,撒上葱花,一碗拉面就做好了。兮兮端起面条问道:“赵元胤回来没有?”
“回来了,在书房。”
兮兮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尝尝冰残的手艺了,道了声谢后,便端着上了楼,一边用胳膊撞开书房的门一边喊道:“赵元胤,吃拉面了!”
元胤正靠在书桌沿上,低头看着地上摆放了自己画的那几张图纸,听见兮兮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笑问道:“一碗拉面而已,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兮兮绕开那些图纸,把托盘放在了圆桌上兴奋道:“是冰帅做的拉面啊!不是普通的拉面,好不好?外面能买到惊幽城城防官做的拉面吗?给你十两,不,给你二百两银子你也买不到!”
元胤抄手一边低头看图纸一边笑道:“又不是没吃过。”
“你自然好命了!打小就有冰帅这么个厨神给你做吃的,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兮兮握着筷子说道。
“你很羡慕吗?”元胤挑起眼皮看着她问道。
“我……”兮兮忽然想起上回差点笑死在这男人手里,立刻改口道,“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是很嫉妒而已!你不吃吗?”
“先在搁着。”元胤又低下头去看那些图纸了。
兮兮等不及了,挑起一筷子面,使劲地吃了几口热气,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虽然烫了点,但味道真是相当不错啊!她一边吃一边说道:“赵元胤,我可真羡慕你,上哪儿去找冰帅那么能干的人啊?会功夫就很不错了,还会做饭,这样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呢!”
“你以为他想啊?他从前也没法子憋出来的。”
“为什么?”兮兮喝了一口汤回头问道。
元胤弯腰捡起了其中一张图纸看了看说道:“你还指望庄允娴做饭?她是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兮兮好不吃惊,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他……他是因为庄允娴才学会做饭的?”
元胤点点头道:“当初私奔出去的时候,庄允娴连饭都不会做,难道两个人要饿死在外头啊?”
兮兮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捧着面碗小跑到元胤跟前问道:“所以……今天他不是特意做给你吃的?”
元胤从图纸上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兮兮,笑道:“这样的谎话你也信?你是不是太好骗了?我真是不放心再让你去尹妈妈的茶坊了。”
“那他是给庄允娴做的?”
“你吃的什么?”
“拉面啊!”
“什么拉面?”
“兰州拉面呗!等等……”兮兮恍然大悟道,“庄允娴从前是兰州太守的千金是吧?我的个亲娘啊!我真的好羡慕庄允娴啊!哪儿是你福气好,是你老人家沾了她的光好不好?赵元胤,你真不会做饭吗?”
“想让我给你做饭?”
“嗯嗯嗯!”兮兮笑米米地捧着面碗喝了一口汤道,“会做饭的男人好可爱好可爱的!”
元胤拿过她的面碗喝了一口汤后,送了她三个:“下辈子。”
“赵元胤……”
元胤抽过她手里的筷子,吃了一口面对她笑道:“你不会做饭我都不嫌弃你,你倒还嫌弃上我了?梁姑娘,是不是得先去反省反省你自己那厨艺?你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我能吃下去,往后好意思做给你儿子吃?”
“人家庄允娴不也不会做饭吗?”
“也就冰残能受得了她。”
“所以呢?冰帅是想做拉面讨好她吗?”
“嗯。”
“为什么啊?”
“因为早上的时候,他甩了庄允娴一巴掌。”
“啊!为什么啊?”
两人正一边说一边在一个碗里吃面喝汤时,严琥珀匆匆进来了,见此情形便笑道:“主子,您这是想省碗筷还是想省粮食啊?”
元胤把碗递给了兮兮,转头问道:“什么事儿?”
“哦,汴京的一个探子回来了。”
派出去的暗探,若无紧要之事是不需要回惊幽城的,所以严琥珀一得到信儿,就立刻来找元胤了。
元胤接过兮兮递来的绢帕抹了抹嘴,从桌子上跳下来道:“跟冰残说了没有?”
“我压根儿就不敢去怀安居啊,主子!”严琥珀笑道。
“别去找他了,走吧!”
元胤来到幽关大厅时,昭荀和祺祥已经在那儿了。他往主位上一坐,问道:“到底是谁回来了?”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穿着家常衣裳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往元胤跟前一跪道:“属下见过主子!”
“谁啊?”元胤低头看了一眼,不记得有这么个暗探了。
“主子自然不认得属下了,属下是春儿啊,主子!”那姑娘抬起头说道。
“春儿?”元胤忽然想起什么来了,点点头道,“你的脸已经好了?”
“是,多谢主子不杀之恩!属下的脸已经好了,青川牧场的人完全认不出属下了!”这姑娘正是之前的春儿,只是容颜已改。
“这回从汴京城回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吗?起来说话。”
春儿起身道:“其实并非很紧要,只是事情比较多,齐王爷才派了属下回来。放在桌上的是齐王爷让人从皇宫里偷偷描绘出来的近二十年来侯爵级别以上的府邸赦造图纸,请王爷过目!”
元胤伸手拿过那堆图纸看了几眼,丢给严琥珀,又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事儿?”
“另外齐王爷得了信儿,说皇帝准备点选秀女,充盈后宫,在半月后昭告天下。”
“啊?”祺祥的反应最大,立刻转头看着昭荀道,“昭荀,这回你不娶明珠都不行了!我可不想她进宫啊!”
昭荀还没答话,严琥珀就笑道:“你怎么知道她能被选上?没准人家皇帝压根儿瞧不上她呢?”
“好了,琥珀,”元胤打断了严琥珀的话,又问春儿道,“就为这事儿?”
“齐王爷的意思是想给春儿改籍换名,混入宫中,若是得选,往后在皇帝身边就多了主子一个人。因为春儿是主子的探子,所以齐王爷让春儿回来问问主子,看主子意下如何?另外,齐王爷也请主子早些把明珠郡主和昭荀大人的事儿定下来。这几天,他正为明月郡主的亲事发愁。”
昭荀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垂下眼帘没说话。元胤瞥了他一眼,对春儿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入宫的事儿我再思量思量。对了,你在汴京城的时候,可有打听到青海平和云锦铃的下落?”
春儿摇头道:“属下没能打听到这两人的下落。自从青川牧场被主子瓦解了后,云娘和青海平就藏了起来,春儿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就没法子引他们出来?”
“有倒是有,只是春儿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说来听听。”
“倘若主子能抓着庄师姐,应该可以把青海平引出来。”
四个人忽然愣住了,同时把春儿看着。严琥珀问道:“庄允娴能把青海平引出来?”
春儿点头道:“若无意外,可以用庄师姐把青海平引出来。只要主子向外散出消息,说庄师姐在您这儿,想必青海平会来的。”
“为什么?”元胤问道。
春儿道:“在青川牧场,青海平最紧张的人就是庄师姐。”
“不会吧?”祺祥咯咯地笑了起来,“青海平什么眼光啊!我还以为只有冰残哥脑子抽风,原来还有个比他更抽风的,哈哈哈……”
元胤瞪了他一眼,又问春儿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青海平跟庄允娴有什么不寻常的干系吗?”
春儿道:“也并非不寻常,只是青海平对庄师姐特别地不同,如果没有青海平,以庄师姐的性子,在青川牧场早就呆不下去了。”
“怎么说?”
“庄师姐向来性子冷淡,又不喜与人结交,一惯是我行我素,来去自如。青川牧场里,没人能管得住她,就连我从前的师父,也就是云娘也拿她没法子,皆因青海平一直纵着她,随她乐意。”
“我说嘛!”严琥珀一脸“义正言辞”的笑容,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庄允娴那性子哪儿是我们家冰残哥一个人惯出来的,说到底,得给青海平也记一功啊!她在青川牧场十来年,青海平就纵了她十来年,厉害啊!我对庄姐姐愈加佩服了!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啊?搭上我们一个冰残哥就够本儿了,还来一个青海平,什么福气啊?”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春儿低也头笑了笑说道:“其实庄师姐在青川牧场没什么人缘,一是她独来独往惯了,二是她被我们幽王府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早就引起青川牧场内里不少人不满了。可青海平一直都很信她,由着她来去。春儿还在青川牧场时曾听见云娘和青海平因为庄师姐吵过一回。”
“吵什么?”严琥珀问道,“该不会是你们那个青海平想娶庄姐姐,你们云娘不答应吧?”
“不是,青海平原本有个小妾,只是一直未娶正妻。云娘对庄师姐很不满,想要逐她出青川牧场,但青海平不让,还说谁都能动,就不能动庄师姐。”
元胤点头笑道:“行啊,我也有点佩服她。早知道这样,冰残跟她闹腾什么啊?早点和好,没准青川牧场早就拿下了呢!”
旁边那三个笑得都抖起肩来了。元胤抿了口茶,又问春儿道:“那你知道庄允娴是怎么到青川牧场的吗?”
“春儿在青川牧场的时日不多,与庄师姐往来也不多,只是听云娘说过一点点,说当初庄师姐是青海平和庄师姐的师父从外面带回来的,当时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