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嫂子被呛个正着,顿时有些尴尬,可嘴上仍旧辩驳道:“我说什么了?也不是什么坏话,夸你家玉桃人才好呢!”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龚氏气不打一处来,“说你们家西宁去做小,你乐意?哎哟,我倒是说错了,真要是这样只怕你也是乐意的!”
“姓龚的,你嘴里少没干没净的!”
见两人要吵起来了,梨花和陌香忙拦着龚氏往后院去了。《》龚氏退着步子,跟肖嫂子指骂了好几句,这才消停下了。1c2gh。
来到红菱屋子里,龚氏的气儿还没消完。红菱见她面红筋涨的,便问道:“跟谁吵架了?肖嫂子吗?老远就听见你们俩的声儿了。”
“除了那大嘴巴厚脸皮儿还有谁呀!”龚氏气呼呼地说道,“听见风,她就能煽出雨来!我们家玉桃是那样的人吗?给人做小这种事,只怕她才能干得出来呢!”
梨花把鸡蛋篮子递给了红菱,问龚氏:“上午我们跟玉桃一堆儿时,真倒是碰见了一个男人,玉桃说是什么曾管家的侄子,莫非他真打算娶玉桃?”
“不是!”龚氏摆摆手,往外侧耳听了听,估模着后院没人在,这才放低了声音对她们三个说道:“跟你们说实话吧,不是那姓曾的想娶我们家玉桃,他没那福气!”
“那是谁?”陌香好奇地笑问道。
“你们三个都是嘴牢的,我不怕跟你们漏个底儿。前些日子玉桃不是往县城里住过一段日子吗?就住她表姐家。可谁知道这一住倒住出事儿来了!”龚氏说着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赶紧说赶紧说!”陌香拍着桌子着急地想听玉桃的八卦。
“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回头也只能去问玉桃。横竖刚才开兴跟我说,那姓曾的是城里曾府上的下人,受了他家夫人的托,要给他家小少爷说下玉桃做小。”
“啊!”三个人齐齐地发出一声惊叹。
“嘘!姑女乃女乃们,小声点!这事要传出去了,指不定外头的人说我们家贪富贵要把玉桃卖城里呢!”龚氏一边嘘一边跑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瞧了几眼,幸好没人在,她这才放了心关上门。
陌香先捂着肚子笑起来,拉了拉梨花的胳膊说道:“四婶,这下有人要着急了!”
“可不是吗?”梨花也笑道,“回头跟他说了,一准急得火上眉毛呢!”
“谁呀?”红菱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知道,”龚氏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笑道,“论起来谢家还有谁啊?不就是满祥那小子吗?我们家玉桃的确招人喜欢,又白又俏,生得一张女圭女圭脸,哪个长辈儿的见了不心疼的?别说满祥了,就是那定了亲的东平也爱往玉桃跟前凑!不过,有个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我娘和谢大娘私底下合过两人八字,可惜——不合!”
“真的呀?”三人又吃了一惊。
“我是听我婆婆说的,早先满祥和玉桃岁数还小的时候,两家关系就好,本想早早定下来的,可谁知道八字一合,玉桃命太硬了,会克了满祥的,所以这事就没再提了。要不然,我们家和谢家关系这么好,怎么就没想过撮合他们俩呢?”
“小叔叔好可怜哦!”陌香一边笑一边叹气道。红菱和梨花都掩嘴笑了起来。梨花问龚氏:“哪个该死的帮他们合的八字儿?又是海子庙里头那个庙祝吧?”
“数来数去,这附近就海子庙一处庙子。除了那庙祝,还能有谁呢?这村里的人都是找他算命合八字儿的。”
“真害人不浅呢!一句不合就闹得玉桃和满祥定不了亲,这种人真该收拾收拾!”
陌香一听就来劲儿,小脸漾着兴奋地问道:“四婶,怎么收拾呀?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
“还没想着好法子,不过……”梨花转头又问龚氏,“玉桃爹娘怎么说啊?”
“开兴刚才来就是叫我和开罗回去一趟,一家人合计合计,这事到底该怎么办。”
“那行,你得了信儿,别忘了跟我们说说!”“知道了!”
这天晚饭后,邓开罗带着龚氏回了邓家。一进厅堂的门,龚氏就瞧见桌上摆了好几包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花色。她问张婶子:“娘,都是那城里人送来的?”
张婶子点头道:“都是他今天拿来的。我原本说不要,可他丢下就走了。我又不敢提着这么几包东西满村追他,招人闲话呢!”
邓开罗往凳子上一坐,眉心微皱地问道:“娘,那姓曾的城里人是个什么意思?真想让玉桃去给他家那小少爷做小?”
“他是这么说的。说玉桃在县城的时候,跟他家小少爷见过面说过话,给看上了,要娶了玉桃做小。今天来就是先送个礼儿打个照面,明天还来,那就是听回话了。”
邓开罗转头望向正在做针线活儿的玉桃:“我说妹妹,你没事跟他家少爷说什么话呢?”玉桃嘴巴一敲,足足挂得上十二个油罐,再把手里的针线活儿往桌上一搁,气鼓鼓地说道:“我才冤枉呢!鬼知道那是他家小少爷呀!大表哥也没跟我说过那是他家小少爷。要早知道,我还不躲远点吗?”
“把话说清楚了,到底你跟那小少爷是怎么遇着的?”
“大表哥带我去勾栏听书遇上的。他说我去城里就忙着看顾表姐了,还没到处逛逛呢,所以那天就带我去勾栏听了两回书,后来就遇着那小少爷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他家小少爷呀,瞧着脸白白的,没什么劲儿似的,穿得跟城里那些人也差不多呀!”
“后来呢?”
嫂尴子的仍。“后来他就往表姐家来过几回,跟我说了几回话。”
“没别的了?”
“哥!”玉桃嗖地一声站起来,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嚷道,“你以为还有什么呀?你把你妹妹当什么了?”
“小声点,我的祖宗!”张婶子忙摁下玉桃说道,“你生怕别人家院墙不够厚啊?嚷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哥也是怕你受了别人的欺负!”
“他能欺负我什么呀?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听表姐说,他打小就多病,从能吃饭起就开始喝汤药,总没断过。他要敢欺负我,我早就用哥教我的招儿拧断他的手了!”
“哈哈哈……”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邓开罗点头说道:“听着你的口气儿是不喜欢那曾家小少爷的吧?那行,明天人再来,直接回了就行了,不必跟他啰嗦,他指定也不愿意跟我们啰嗦。曾家是大户,还愁给儿子寻不着个小吗?爹,您看呢?”
邓家的家风比较特别,一家都是讲义气的,最是不屑这种事情,所以邓赞(玉桃父亲)想也没想就摆手道:“我是第一个不答应的,除非玉桃自己愿意。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非得卖了玉桃才能过活儿?”
张婶子也说:“这出个山都费劲儿,要真嫁那么远,只怕跟丢进皇宫里没差别了,一辈子指定见不着面儿了,我也不答应。”
“玉桃呢?”邓开罗问道。
玉桃翻了翻卷翘的黑睫毛,鼓着腮帮子吐出一句话:“谁让我嫁,我就死!”
“那行了,”邓开罗敲了敲桌子说道,“没什么好思量的了,明天人来了,你们上地里叫我去,我来说。玉桃,跟你嫂子回屋去,我还有话跟爹娘说。”
龚氏拉着玉桃回屋去了。邓赞问道:“你不说说没什么好思量的吗?”邓开罗翘起腿儿,看着张婶子,一脸严肃地说道:“娘,没准这事还能把二姨娘一家子给请回来呢,您信不信?”
张婶子愣了一下,问道:“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他们一家子把自己卖了,这回还得叫我们家把玉桃卖了?起先叫玉桃进城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可您说亲姐妹许久没走动了,又赶上小表妹生孩子,让玉桃代我们家去城里看一眼,道贺道贺。这下好了,道贺出这么一桩子事了!”
张婶子一惊,问道:“难道你觉得是你二姨娘有意捣鼓这事的?”
“二姨娘有没有我不清楚,可大表哥是什么心思我比你们清楚!打小跟他一块儿玩大,他那人就是个见利忘义的玩意儿!这回的事指不定就是他想巴结他那曾家小主子,起心想把玉桃卖了!您没听玉桃说吗?病怏怏的,连阵风都能吹倒。要是个身子好的城里少爷,还往我们这乡下来娶什么小啊?”
邓赞的脸色立刻青了,瞪了张婶子一眼道:“往后不许再让玉桃上你那二姐家去了,听见没有?”张婶子恍然大悟,拍着腿儿说道:“我哪儿知道那么多呀!也没想到那小子会起这心思呀!可要给他家小少爷找人也不至于老远上我们这儿来找呀!”
“哼,”邓开罗冷笑了一声道,“娘,您没听过陪葬这事吗?指不定那小少爷就是个病得快死了,想娶个媳妇一起埋坟里头呢!要找近的,自家闺女不明不白地死了能不闹吗?那不就得找个远的吗?”
张婶子捂着心口好不心慌,接连两声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想想就后怕呀!当初真不该让玉桃进城去呢!”
“行了,”邓开罗道,“明天人来了再说,任他给再多的银子,我也不会卖自己妹妹的。娘,你去看看玉桃吧,叫她别往心里去。”
“知道了。”张婶子起身去了玉桃屋里,厅堂里只剩下邓开罗和邓赞两父子了。邓赞察觉到儿子是故意把人都支开的,便问道:“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吗?”
邓开罗往父亲身边坐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爹,这回我出山去,可能会遇着些事。要是您听见了什么信儿,千万别慌,知道吗?我们自有分寸!”
邓赞的眉心一紧,忙问道:“会出什么事?难不成你们已经料到会出事?老大,你不能瞒着我啊!”
“您别慌,出不了什么大事。要不然,我还能跟您提前打招呼?早就瞒着您了,是不是?您是见过世面的,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早晚得了结了。”
“你是指那伙强盗?”邓赞一想起这事就觉得毛骨悚然。一年前,他腿脚利索的时候也跟着一块儿出了山,谁想到后来会遇着强盗呢?邓赞的一条腿给打了,虽说走路不成问题,但一遇风雨天气就疼得钻心,没少受折磨。打那儿起,他就不敢再出山了,其他被伤过或者被吓过的人后来也都不敢再去了。
“对!”邓开罗瞟了一眼父亲的那条伤腿,拳头就攥得紧紧的。
“老大啊,你知道那伙强盗在哪儿?”邓赞惊讶地问道。
“不知道,但这趟出山,他们应该会来。”
“你怎么知道?”
“满庭说的。”
“满庭怎么知道的?”
“爹,您是知道满庭那人的,他不说我自然就不问了,可我和海堂都信他。一年前那伙强盗差点把我们二十多个人全都给杀了,还伤了你一条腿儿,这仇一定得报!”
“老大,可冲动不得,那群家伙不是好惹的。”
“爹您放心,他们如果有备而来,我们就是有备而去,再打照面,可就没有一年前那么容易逃了!”
“我明白,拦也是拦不住你们的。不过,你们真的得小心了,这回庄上带几个人去?”
“马六自然是要去的,再有就是满庭海堂,还有我和东平,崔叔叔……”
“等等,你们带老崔去做什么?他年纪不比我小,这趟跟着你们出山,合适吗?”
“是满庭的意思,他只说了四个字,我也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没再问了。”
“哪四个字?”
“老马识途。爹您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也不懂,不过既然你们有盘算,那就行了。你记住了,报不报得了仇是其次,把命儿留着才是正事。”
“知道了,爹。”
邓开罗随后带着龚氏离开了邓家。路过谢家时,龚氏忽然觉得有人在用小石子打她。她抬头一看,原来梨花那阁楼上的窗户还没关,正趴在那儿对她笑呢。她冲梨花招了招手,梨花很快从大门那儿偷偷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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