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还在继续,整座城池在滂沱雨势中被狠狠地冲刷着,大有将之毁去的趋势。睍莼璩晓
蒙巴没有染病的士兵们冒雨走在下相城内每个可能存活着人的地方,粗鲁地将已经无家可归躲在角落中蜷缩苟延残喘的百姓给拖起来,用铁链捆起来。
“喂,你们要干什么?”昏睡中被人扯醒,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身湿气的野蛮士兵给拖了出去。
“放开他啊,他还是个孩子,生着病呢。”老妇人手中热腾腾的黑色药汤还没喂进生病的小孙子的口中,双手捧着的药碗被一脚踢翻,昏迷不醒的小孩子也被一脚踢在了腰侧,从强烈的痛感中醒来,被现场混乱的情况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惧到的老妇人紧紧地抱住小孙子,口子苦苦地哀求着,“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可却伸手抓小孩儿的士兵却野蛮一脚踢中老妇人的胸口,拖着人扬长而去。
“你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呜呜,不要啊,救命啊!”
“娘,娘!”
“孩子,娘的孩子啊!”哭啼声喊叫声接连成片,那些幸免于难的百姓见着自己仅剩的亲人被这样对待,有些人已经顾不上追出去会被暴打或是打杀什么的,冲进雨幕中拖拉着蒙巴兵士的腿,不让他们带走那些可怜的生病的亲人。
然而,这些动作却惹怒了蒙巴士兵,不耐烦的他们直接抽出大刀朝追来的百姓们砍去,恶狠狠地道:“你们再敢追上来,他们就是下场!”
被砍伤的百姓无力地躺在雨地上,大雨淋在身上将体内冒出的血水冲的远远地,看起来甚是吓人和可怜。蒙巴士兵对此不以为然,扯着手上的铁链吆喝道:“你们这些贱奴,还不赶快些。”
胆敢和他们对着干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慢着,你们杀了人就这样算了?”人群中站出来一个瘦弱枯槁的老者,他浑身破衣烂衫都被雨水打湿完了,花白的头发凝结成一股股搭在身上。那双不失清明的眼睛里盛满了对蒙巴士兵的深恶痛绝,他傲然地站在众人中,朝着一干畏缩着不敢出头却怒极的人们喊道:“这些可恶的蛮子强占了我们的城池,抢夺我们的财富,将我们的亲人残忍杀死,我们难道要一直这样害怕下去不敢放抗?”
“该死的!”竟还真有人当着他们的面煽动其他人造反,其他几个蒙巴士兵们想起城中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兄弟,个个怒火冲天。都是这些人害的,不然他们就会好好的,也用不着冒着雨拖着寒气满城地抓人。
愤怒,两方人都怒了!
“是啊,他们已经杀了我们太多亲人,我们不该再这样继续害怕下去。”被抢了小孙子的老妇人激动地大喊大叫,朝高大的蒙巴士兵就奔了过去。“这群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小孩子被吓得怎么都止不住哭泣,被铁链锁起来的十多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众人眼中都冒着绝望的火焰,再也不顾及什么,朝那群没有良心的兵士扑上去,拳打口咬,极尽所能地将对付那些毁他们家园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啊,我的耳朵!”失控的百姓就像是做着最后争斗的野兽,疯狂地对他们进行攻击。蒙巴士兵们举起大刀见人就砍,血光宛如日射弥漫在眼帘之中,却更加地激发了百姓对他们的愤恨。
雨中小巷里,人越聚越多,下相百姓对蒙巴士兵早已深恶痛绝,如今被逼到这样的份上,再也没有了任何恐惧。他们想的,只是要怎么样才能杀了这般畜生。
——《凰谋天下》——
下相城外,三万大军呈回形方阵排列,十二骑将领头在前高骑马上,在雨中昂然竖立恰如森林中棵棵挺立的大树。点将台上,黑色铠甲着身的赫连烬居于中央,两边站着同样着穿铠甲的赤焰赤冰。
“二郎们!”他沉厚冷硬的声音夹着内力飘荡在宽广的平原之上,隔着蒙蒙雨帘,众人似乎都能看见他脸上肃杀之情。“我帝月自建国以来周边部族无有不臣服者,然而,如今有蒙巴部族公然强入下相夺取城池,杀我帝月的百姓,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入下相,取下康钦首级!”
“杀入下相,取下康钦首级!”
“杀入下相,取下康钦首级!”
将士们震天撼地的喊声传来,犹如万道惊雷同时从天而降,震得大地都跟着颤抖了。
“好!”群情激奋之音回荡在耳畔,弯起的嘴角上挂着冷峭的笑意,他蓦地脸色沉寒,道:“那就用你们手中的刀剑,夺回属于帝月的下相和百姓!”
“吼吼吼吼!”三万大军齐声喝喝,声音远远传开,就是下相城楼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出发!”十二骑将纷纷转马该向面对着大军,一直地发出前进的命令。
号角吹响,骑兵在前,步兵尾随,盾兵矛兵齐头并进,以最快速度冲向下相城门。士兵前来什飒紫,赫连烬翻身上马,赤焰赤冰也都各自骑上战马,紧随他的脚步与大军一同前行。
远处,一柄月白色绣兰花的伞撑在头顶,身上披着的披风都被雨丝给打湿了,她的眸光追随着远走的赫连烬,嘴角挂起似深似浅的淡淡笑容。
“主上,烬王已经走远了。”撑伞的是白钰,在她一路前往帝月的途中,他先去了一趟西邺,昨日傍晚才到下相外的黑甲精骑驻地。
鱼璇玑要考研他的才能,问他怎么才能把下相从帝月手中夺回来。对于这里的情况,他在陨圣楼的暗桩那里早就得到了很清晰的消息。蒙巴部族抢走了财物还不离开,就是因为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康钦之所以胆子那么大敢公然如此在下相作乱,那是他跟某个神秘人达成了协定,拿下下相抢走财富,夺得霍家的马匹,秣兵历马将来取帝月而代之。在草原上的康钦一向是个狠辣阴毒的人,其野心更是不小。
那个神秘人很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心思,更是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得极好,才有了康钦对下相的占领。这样一个被陨圣楼都无法掌握的人,让四阁阁主都很镇静,其次柳屹首领也说了,他极有可能就是多番算计过主上和烬王的鬼面人。
鬼面的身份至今都无人所知,他的势力更是不知藏匿何处,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他们,决不能让他伤害到主上和烬王。
至于破城之道,他的想法竟跟主上差不多——里应外合。不过主上的计谋更要高上一层,她命人取来一种奇怪的药,吃了后如同得了瘟疫般发热发疹还会高热不断,但是只要和喝上三天的老鼠刺熬的水就能好。而在事前,主上让人下药的同时是特别有针对性的,百姓居住的地方下的药就要轻一些,蒙巴士兵所取用水的地方就下了重药。
而这个药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驱除体内毒气的。下相被杀死的人太多,尸体在城内臭气熏天的,在这蚊虫滋生特别快的季节里,很容易感染上瘟疫。主上这么做让蒙巴士兵无力应战,不仅是给黑甲精骑争取了时间,也是为下相百姓做了件好事。
就算这件事以后被捅出来,主上无错反而有功,那神秘幕后指使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也就没办法了。
主上的智谋,堪堪超出了他们好多的预料。
烬王是天底下与主上最般配的人,只可惜他身后的黑甲精骑不同于烬王,不能为主上所用。不然,天下大争主上的女皇之位必然稳如磐石。
陨圣楼为此感到可惜,但要是让他们来为烬王所用,他们也是不屈的。因为,他们的主上,就是命定的帝凰星,未来天下史无前例的女帝啊!她的成功,不需要依附赫连烬。
“我们去城里。”鱼璇玑敛眸,一摆披风欲走。白钰赶忙回神追上去,他知道主上这是在帮烬王断了康钦的后路,虽说主上的武功无双,可在危机重重的下相城内他还是很担心的。
“主上,让白钰与你一同前去吧。”骆惊虹他们要过两日才到,主上的寒毒好了,可身体还是有缺陷的。他不能让主上损坏了自己的身子,再说了以烬王的才能断然不会让康钦跑了,不然他都该重新估量烬王的能力了。
鱼璇玑驻足摇头,道:“本座只是想进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鬼面,我们是不是该见面了?
“权当白钰历练了,还请主上应允。”白钰言辞恳切地请求着。
她扭头看着雨幕中不太清楚的下相城,雨势减小黑压压的士兵宛如退出巢穴的黑蚁,给人种悚然的感觉。天上依稀地露出点太阳光,估计要不了多久这雨就该停下了。
“那好,捉拿康钦的事本座就交给你。”双手拉起披风上的吗、帽子戴在头上,她转身走出了他伞下的范围,朝着下相城而去。
白钰点点头,脸上溢出自信的光,这一次他会让主上看到他的本事的,告诉主上他定能辅助她打下殒荒大陆的万里河山。
城楼上,守城的蒙巴军士们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感觉提不起气力来,不过大家都还是老老实实地守在城上。可当黑甲精骑万马奔腾般的靠近声音传来,那些本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有些惨白的脸顿时没有了血色。
“糟了,糟了,黑甲精骑来攻城了!”眼力最尖的一个矮个子病首先看清楚他们来势汹汹的模样,顿时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
“来人,守城,守城!”病怏怏的军士们乍一见那么多人前来,不由地都实实地惊起来。
“快去通报可罕和各位将军!”负责守城的将军在城楼上慌里慌张地指挥着,“弓箭手放箭,你们放石头和横木。”
“是。”听到命令的弓箭手飞速靠山前,手上的飞快地将手中的箭朝着攻城的黑甲精骑射去。木块大料亦是滚滚而来,往下砸得不亦乐乎。
黑甲精骑在十二骑将的率领下,有序地搭云梯,或是用飞鹰爪攀附朝城楼上爬去,掩护着底下大车运送着粗大的锥木朝着城门有规律地撞去。在阵前的投石机如雨般朝城楼上投去大石,无数蒙巴兵士被砸中,嚎叫声喊杀声充斥在城楼上。
“顶住,不能让赫连烬的人攻打进来!”闻讯赶来的康钦及几个将军们骑马飞奔到城楼下,吩咐随侍的亲随都去城门那里顶着,才匆匆地赶上城楼上去。
“可罕,您终于来了!”守城的将军见着康钦几人,眼眶你闪着泪光,像是许久没见亲爹亲娘那样激动。“黑甲精骑攻势太猛,勇士们低挡不住啊。”他们中有不少人该死地浑身无力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战斗力自然就弱了不少。
黑甲精骑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投石机,把他们城楼上的人砸到了好多。帝月跟他们蒙巴部族一样,都是骑兵为主,像这样攻城的方式跟天诀似乎很像。而投石机也像是天诀那边才有的,且下相城的城楼并不高,他们投的每一颗石头都没浪费掉,精准地搭在了城楼上。
康钦黑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地站着盯着前方。万军之列,中军之中,一袭黑色战甲胯下一匹紫燕马的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帝月烬王——赫连烬了。
他目光远远地朝他瞥去,赫连烬亦是抬首而望。
万千厮杀在前,像是被他们忽略了般,两人的目光一经遇上便犹如两股寒冰碰撞,折溅出无数冰花。一孤傲冷绝,一阴沉毒辣,不言而动两人纷纷从手边拿起了弓箭,搭弓引箭对准了彼此。
守候在身边的赤焰赤冰做出拔剑的动作,警惕地盯着城楼上的康钦。蒙巴部族是天生的猎手,他们的弓箭骑射是草原上其他部族不可比拟的。黑甲精骑的中军距离城楼有五百丈的距离,天诀人尚可百步穿杨,更别说是精于射箭的蒙巴部族第一射手之称的康钦。
这个人,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
天空中的雨点已经稀少了,黑色箭翎上沾染上圆润的雨珠,他剑眉往眉心一紧,手臂松力箭矢宛若疾风闪电迅即而去。刺破空气中凝重的沉抑,以无可比拟之势,对上眼般用着锋利的箭尖直冲向康钦射来的箭。
嗤一声几乎不怎么清晰,又淹没在将士们攻城的声音之中,赫连烬的箭竟从头到脚刺穿了康钦的箭矢,不减其速直奔康钦而去。
城楼上的几个将军及康钦本人都惊呆了,他竟然能刺破他的箭还能不半途折下!短暂的愣神,只听耳中嗤地下微响,赫连烬那支箭竟已插在了康钦的胸口上。
“可罕!可罕你怎么样了?”康钦庞大身躯往后一退,后背直抵着冰冷的墙体,一股寒气自后心透射到心间,不由自主地垂头一手握在了插入胸口的箭矢上。温热的血从手指缝中流淌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蒙巴部族的兵士看得心里狂跳不已,而黑甲精骑则因主子一箭射中敌方将领而群情激昂起来。
“可罕,额,可罕,黑甲精骑攻击太强了,咱们的勇士们快招架不住了,撤退了吧?”几个人围过来,无不担忧地着急望着康钦。
下相就算被他们夺回去也不过是一座没有用的城池了,而他们离开下相保住了勇士们的性命,在宽阔的怀然草原上,哪个地方不是任由他们驰骋啊,何必一定要在这里?
眼眸中射出一股强烈的不甘,康钦冷酷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扶着胸口走上前站在最边缘的位置,怒视了那方骑在马上的赫连烬。为何他本来就处在高出,却觉得那人是在俯视自己?
“可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几个人都急得不行,不晓得康钦这次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被赫连烬杀死了才开心吗?
康钦深深地朝那方看了两眼,转身喝道:“走,离开下相!”
“是。”见他终于愿意走了,将军们高兴了,两人忙上前去准备搀扶他。
“蒙巴可罕这样就走了可不行,我家主上想见你呢。”拦截开帝月那边射来的箭矢,刚走到下城楼的缺口,一道灰色的影子从城下越起飞上城楼阻挡在他们面前。
“你是什么人?”负责开路的两将军一见,二话不说刀剑已经抽出来对准了他。
康钦眼神泛着厉色和毒辣,狠狠地盯着他道:“你的主子是什么人?”
“当然是可罕现在最想见到的人。”拦路之人头上戴着斗笠,上面还有垂纱,让人看不清楚他是方是圆,但那说话的口气却温文尔雅的,就像是个有良好教养的贵介公子。
“本可罕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识相的就马上滚!否则——”对方敌友难分,他可不会轻易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