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老夫人扭头看着步淑慧，见她笑的一脸的灿烂，那崇拜和依赖之情，就那么的挂在脸上，没有丝毫的掩饰，步老夫人突然有些扭捏起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与人仿佛毫无嫌隙的调笑，被人如此深刻的依赖……
一直以来，那颗孤寂的心，忽然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充溢，满满的，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让步老夫人笑了。
“你这小蹄子，满嘴胡沁些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步老夫人的话依旧别扭，但是听起来，却与平时有了那么些不一样的感觉。
徐氏站在一边，看着挨在步老夫人身边的步淑慧，心中突然间又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徐氏努力的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赶了出去，这个人是她的慧姐儿！就是她的慧姐儿！
云裳阁的小厮进来，笑着道：“老夫人，夫人，老太太说了，今日永定伯府的开销，全都记在她的账上。”
“不必！”步老夫人猛地回过神来，脸色倏的就沉了下来，瞪着小厮骂道，“狗眼看人低的，难不成以为我连买几件衣服的银钱都付不出了不成？不要她猫哭耗子，假好心！”
小厮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偷偷的抬头瞅了一眼徐氏，徐氏顿时一脸为难起来。
步淑慧这时却笑了：“祖母，我们何必跟外婆客气？她有钱，想要请客，我们又何必替她省钱？”
“我就最讨厌她这幅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仿佛这世上，除了她一个，别的人都是无用的，别的人都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步老夫人顿时又开始激愤起来。
“祖母，你这么做，岂不是正中外婆的下怀？被外婆做了人情，占了便宜，却没有丝毫的损失，我们可是亏大了！”步淑慧撇了撇嘴，脸上满是懊恼。
“老夫人的意思，小的已经明白了，小的这就回去回复老太太。”小厮的声音，紧跟着步淑慧的话音响起，说完，行了一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步老夫人被步淑慧这么一提醒，觉得步淑慧说着非常有道理，自己若是拒绝了，岂不是让那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正想着要如何改口，却看见那个小厮转身要走，想也不想就开口喊住了，“果然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一听我拒绝，就脚底抹油，溜得的比耗子还快！”
步淑慧听了，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脸上崇拜的神情更甚：“果然祖母才是慧眼如炬的，任是谁也逃不过祖母的眼睛去！”
“你回去跟那个女人说，既然她付账，那我就不客气了！”步老夫人瞪着小厮一眼，一脸的凶相，“去，把你们铺子里，最贵的衣服都给我搬出来！我仔细挑！”
小厮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徐氏，徐氏苦笑了一下，微微点头，小厮行了一个礼，转身出去了。
步老夫人拉着步淑慧在椅子上坐了：“哼，这次我一定好好挑，挑的她肉疼为止！每一次都是这样，让她做了空头人情去！”
“嗯！”步淑慧挨着步老夫人坐了，掰着手指算账，“祖母的，阿娘的，我的，还有，阿爹的也要！”
“好，到时候每个人都挑个四五套！”步老夫人使劲的点点头。
步淑慧“扑哧”一声笑了，“祖母，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杀富济贫的好汉？”
贾太君坐在雅间里，脸色铁青的看着孙氏，努力的吸了一口气，把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怒气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她竟然这么说？”
孙氏此刻的脸色依旧有些灰暗，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勉强：“回老祖宗，步老夫人确实这么说，说当初永定伯上门是为了他们三房的怡姐儿，并不是，并不是为自己的嫡女……”
“呵，呵呵……”贾太君连声冷笑，“想不到年纪大了，倒是越发的出息了，这胡搅蛮缠的本事，也大了许多！我堂堂静安侯府的嫡子，娶一个庶出的为妻？也亏她找得出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来！”
“老祖宗，若是步老夫人一口咬定了当初就是为三房求亲……”孙氏的脸色有些晦暗，“这亲事怕是……”
孙氏偷偷的瞅着贾太君，声音有些虚浮，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步淑慧和步老夫人已经把态度摆的明明白白，人家不愿意嫁！
既然不愿意，静安侯府又何必强求？这个永定伯府早就已经没落，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就算是有几个钱，也不过是徐夫人的嫁妆！就算是徐夫人把嫁妆全都给了步淑慧，也是坐吃山空罢了！根本就没有一点可以图谋的地方！
孙氏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祖宗还一副非娶不可的架势？让人瞧了，还以为怡哥儿怎么了……
“你想说什么？”贾太君猛地站起身来，由于起的太猛，身子摇晃了一下，站在旁边的鸳鸯忙上前搀住了贾太君，柔声劝道：“老祖宗宽心，千万不要与那种人置气，这永定伯府的老夫人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可是鼎鼎大名的，老祖宗若是因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
被鸳鸯一劝，贾太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那是个浑人，想当初……”贾太君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郁色，看着孙氏道，“你给我递牌子，我明日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去。”
孙氏虽然心中极其不以为然，可还是恭声应了。
贾太君此刻已经无心再看衣服，正要让鸳鸯扶着出去，却见云裳阁的小厮笑着躬身进来，弯腰请安：“给老太君请安。”
贾太君阴沉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衣服……”
小厮不等贾太君把话说完，抢着道：“我们老太太今日正好在店里巡视，听说老太君在这里，知道老太君是个喜欢静的，怕搅了老太君的安静，就偷懒不过来拜见了，让小的替我们老太太给老太君请个安，问个好。”
小厮不等贾太君开口，就笑容可掬的趴在地上，“咚咚”给老太君磕了三个头，又利索的爬起来，继续笑着道：“我们老太太说，以前多亏了老太君的照应，这些年却忙于铜臭庸俗之事，没有前去府中请安，还请老太君多多原谅，今日老太君在云裳阁的开销，全都记在我们老太太的账上，还请老太君赏我家老太太这个脸面。”
京城云裳阁铺子里，小厮口中的老太太，可是专指云裳阁的东家林臻雨的！
贾太君此刻脸上的笑容已经十分的和煦了，笑道：“雨丫头一直就是这么知礼孝顺，我疼还来不及，哪里就舍得怪罪，只是这开销……”
“我家老太太说了，请老太君千万赏她这个脸，不要替她省钱才是。这些年来，她东奔西走的，别的没有，就是银钱方面却是不缺的。”小厮弯腰说话，十分的恭敬。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云裳阁既然是雨丫头的产业，我就好生挑上一些。”贾太君见小厮这么说，就笑着应了，“你回去和你家东家说，就说好些年不见，我想她想的紧，这几日既然在京城，若是有空，还请她去静安候府玩玩，我们娘儿俩，坐一起说说话，才显得比别人更亲厚一些。”
“是，小的一定把话传给我家老太太。”小厮笑着应了，伸手双手拍了两个，鱼贯进来五六个小厮，前面四五个人手上捧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最新的秋装，而最后一个人手上捧着一叠厚厚的册子。
“老太君，这些都是云裳阁最近才出的新款，一楼的铺面上，还没有开始供应，老太君和大少女乃女乃好生挑挑，只要是你们挑中的，一楼的铺面上就不再供应同款了。”小厮说着，又指了指最后那人手上的册子，“这册子上画的大毛的衣裳，是准备在冬天推出的棉服，老太君和大少女乃女乃看着，若是有喜欢的，就单给老太君和大少女乃女乃做。”
孙氏看看老太君，又看看小厮，心中顿时疑惑起来，从来没有听说过，老祖宗和云裳阁的东家有来往，那面白银会员的牌子，还是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
可是瞧着今日的模样，这老祖宗似乎和云裳阁的东家很熟，还似乎曾对云裳阁的东家有恩……，既然如此，怎么两家很少走动？既然老祖宗认识这么一个财神爷，静安候府又怎么还会东支西绌的，净剩下一个花架子了？
若是能让云裳阁的东家，从手指缝里露下一星半点的给静安候府，静安候府只怕早就成为了整个京城中最有钱的人了！
“请女乃女乃过目。”突然响起的声音，把孙氏从恍惚中拉回神志来，孙氏看着堆在自己面前，做工精致繁复的衣服，眼睛亮了一下。
步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翻检着挂在衣服架子上的华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徐氏说着话：“那个老不死也来了？”
徐氏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步淑慧。
“就是贾太君。”步淑慧被眼前的衣服惊得眼花缭乱，却依旧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嗯。”徐氏点点头。
“你阿娘想必也去她那里做人情了吧？”步老夫人说着，猛地把面前的一件衣服，扯了下来，恶狠狠的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徐氏想了想：“不清楚，想来阿娘和静安候府的人并无交集，应该不会……”
“哼！并无交集？你说什么鬼话呢！”步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发作，看起来，对徐氏的话，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徐氏一头雾水，对于阿娘的事情，她知道的真的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阿娘白手起家，撑起了偌大的一份家业，其中的辛苦，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出去，问问小厮，那个老不死的要了些什么，我就压着她一头的要。”步老夫人把手中的衣服抛在一边，然后朝着步淑慧道，“慧姐儿好生挑挑，过几日去你大舅公家赏牡丹，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的，把别人家的姐儿都比下去！”
步淑慧没有说话，她并没有什么想要出风头的念头，上一世里听多了枪打出头鸟的事情，这一辈子，她决定要低调的活着，然后报仇，赚钱，吃美食！
徐氏脸上虽然有些为难，但是在步老夫人的婬。威之下，向来顺从惯了，犹豫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等步淑慧一行人离开云裳阁的时候，跟随而来的丫鬟婆子手上，拎满大大小小的纸盒子。
步老夫人站在车边，看着丫鬟婆子把纸盒子放在车上，这才满意的拉着步淑慧上了车，徐氏很自觉的上了后面的一辆车，让那祖孙两个同坐一辆车。
“祖母，买东西不付钱的感觉，果然极好。”步淑慧不等步老夫人开口，笑着道，“今日总算是狠狠的宰了那有钱人一笔！”
“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步老夫人瞪了步淑慧一眼，“那是你外婆！”难得的步老夫人说了一句中听的。
步淑慧连忙扒上去，摆出一副八卦的模样来：“祖母，你和我外婆认识？”
“谁认识那个怪物！”步老夫人恶狠狠的瞪了步淑慧一眼，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恶意，反而隐隐的有着一丝怀念，这让步淑慧更加好奇起来，那种抓心抓肺的感觉，让步淑慧说不出的难受！
“原来你们两个不认识。”步淑慧一脸失望的叹了一口气，顿时精神萎顿起来，“外婆让我阿娘带我去江南玩。”
“她让你阿娘去江南？”步老夫人猛地竖起了眼睛，等着步淑慧，那模样，即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也没有这么让步老夫人吃惊的。
步淑慧奇怪的看了一眼步老夫人：“祖母，阿娘是外婆的女儿，女儿回娘家小住，这很奇怪吗？”
“搁别人家里不奇怪！搁你外婆家里就很奇怪！”步老夫人的语气很奇特，带着一种让步淑慧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为什么？”步淑慧揪着步老夫人的衣角问。
“小孩子家家的，七问八问的，大人的事情，不要多问。”步老夫人却突然间急刹车，把步淑慧就这么的吊在半空中，心里就如有上百只猫在抓一般，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
一直等进了静安候府，步淑慧愣是没有从步老夫人的嘴巴里掏出半句有用的。
步淑慧和徐氏一起，伺候着步老夫人回了梧桐院，然后徐氏带着步淑慧去自己的鸣鹤院。
刚进门，就看见步承志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步。
“阿爹。”步淑慧喊了一声，“你在院子做什么？散步么？”
步承志朝着步淑慧挤出一抹笑容：“你们娘儿两个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接你们了。”
“我们去了外婆的云裳阁，拿了好些衣服回来，阿爹，你的也有。”步淑慧装作看不出步承志脸上焦虑，笑着上前，拉着步承志往屋子里面走，“阿爹，我们没有付钱呢！快，你去看看，是不是喜欢？”
步承志笑着点点头，扭头对徐氏说道：“岳母的那个铺子，虽然我们也有股份，但却不能坏了岳母的规矩，让掌柜的不好做事，以后该付的钱，还是要付的。”
徐氏笑道：“你就是实诚！连多一点点的便宜也不肯占的。”
“岳母已经供养了我们这么大的一家子，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若是没有岳母，没有你……”步承志朝着徐氏宽厚一笑，“我们这个永定伯府，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下的！”
“你放心就是了，我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徐氏笑着道，“今日正好阿娘在，这衣服的钱，都记在了阿娘的账上。”
“岳母在京城？”步承志迈出去的脚，倏的收了回来，“我，我，我是不是要去……拜见一下……”步承志这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很显然，他对去见林臻雨，心中是有些害怕的。
“算了。”徐氏想了想，摇了摇头，“阿娘这次出现在京城，并没有惊动别人，想来是不想别人知道的，你只要有这份心就行了，阿娘知道你是好的。”
步承志尴尬的笑了笑：“我，我不是不想去见岳母，只是……”步承志咬了咬嘴角，“我每次见到岳母，每每见到她看着我时，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别说是你，连我也……”徐氏笑了笑，没有说下去，“倒是慧姐儿竟然能和阿娘有说有笑的。”
步承志诧异的看了一眼步淑慧，却见步淑慧朝着他得意的摇了摇头，顿时失声笑了出来。
“阿爹，外婆还让阿娘陪我去江南玩呢！”
步承志怔了一下，扭头看向徐氏：“这可是真的？”
徐氏点点头。
“那好，以后阿爹陪着你们两个一起去！”步承志笑着，三个人转身进了屋子，步淑慧拿出衣服来，给步承志试了。
步承志看上去兴致很好，可是眼底总是是不是闪过一抹阴郁。
“阿爹，可是今日事情办的不顺利？”步淑慧把步承志试过的衣服，都折了起来，交给徐氏的大丫头梅香，让她捧着放在柜子里，自己拉着步承志在官帽椅上坐了。
步承志叹了一口气：“这事自有阿爹处理，你……”
“阿爹，这是我的事情！”步淑慧不等步承志把说完，就抢着开口。
步淑慧看着步承志，一脸倔强，她是一定要知道实情的！就凭着阿爹的这个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性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的！
“这……”步承志有些迟疑。
“阿爹，要么你告诉我，要么我自己去找人打听。”步淑慧紧绷着小脸，一步不肯退让。
“既然孩子想知道，你就告诉她吧。”相对于步承志来说，徐氏的思想要开放一些，“让她回去胡思乱想，反而生出是非来。”
步承志看着步淑慧，点点头：“如此，告诉你也无妨。”
“阿爹，快说，今日去静安候府，他们怎么说？”步淑慧真的是迫不及待了。
“我去静安候府，见了侯爷，侯爷的意思是，既然坊间有怡姐儿和怡哥儿的流言，为了永定伯府计，静安候府会让怡哥儿负起这个责任，总不至于毁了步家姑娘们的清誉。只是……”步承志的声音顿了顿，“侯爷的意思是，怡姐儿便是进了静安候府也只能做妾，这正妻两个字，却是提也不用提的。”
“难道他想……”徐氏不知怎么的，竟然心思敏捷起来，当即就白了脸，伸手拽住了步承志的衣袖，“姐妹同嫁？！”
步承志点了点头：“侯爷就是这个意思，静安候府也算是名门，再说男子三妻四妾是自古之礼……”
“不，不行！”徐氏想也不想的开口就拒绝了，“我家慧姐儿不能与怡姐儿同嫁！”徐氏看上起有些激动，“这正妻还没有进门，就先纳了妾室，而且这妾室还是三房的……，怡哥儿和怡姐儿又是两情相悦的，这让人怎么能放心？！”
步淑慧看着激动异常的徐氏，突然眼眶湿润起来，前一辈子，自己与怡姐儿同嫁的时候，阿娘也是这么激烈反对的，一次又一次的劝说自己，可惜自己却被鬼迷了心窍，被步淑怡洗了脑子，一心一意的认为步淑怡那朵白莲花是好人，非要姐妹同嫁不可……，最后落得个惨死街头！
不过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让这个悲剧发生的！
“阿爹，不要说姐妹同嫁，便是，便是他只娶我一个，我也是不嫁的！”步淑慧说的一脸的坚决，“若是他们非要娶我……”
步淑慧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嘴角一勾笑了，笑容冰冷刺骨：“阿爹，你去告诉静安候爷，若是我嫁去静安候府，我将一份嫁妆也无，还将和永定伯府划清界限，断了父女，母女的关系！也就是说，静安候府如果非要我嫁，就只能是我一个人，除了我这个人，其余都再与静安候府无关！”
步承志募得瞪大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一眼的瞧着步淑慧：“慧姐儿，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步淑慧用力的点点头，“阿爹，你明日就这么过去告诉静安候府！然后让人传扬出去，因为你们不满意把我嫁给贾仁怡，生怕以后受到他的连累，所以才会下了这个决心。”
步淑慧就是要看看，这个静安候府若是知道娶她连一点点好处都没有，是不是还会如此坚持要娶她！
“……”步承志默然。
徐氏却是知道步淑慧这么说的因由的，想想今日阿娘和步淑慧的对话，开口道：“老爷，明日去试试，也行，毕竟我们不能看着慧姐儿往火坑里跳。”
步承志迟疑了一下，点头应了，可是情绪始终有些低落，徐氏拉了拉步淑慧：“慧姐儿，你先回自己的院子去，让阿娘和你阿爹说说话。”
步淑慧看了步承志一眼，点点出去了。
五里巷的房子里，白氏正站在院子里，插着腰，指使着丫环婆子打扫院子，呼来喝去的，声音尖锐而有些刺耳，步淑怡在屋内听的心烦，蹙着眉心出来：“阿娘……，你能不能轻声一些？”
“哎呦，我的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起来了呢？！”白氏连忙紧走过去，一把搀住了步淑怡，“还不去好生歇着，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贾二爷过来看了，才不会心疼。”
“阿娘！”步淑怡厉声打断了白氏的话，“别人要胡沁倒也罢了，阿娘竟然也跟着满嘴胡说……，这岂不是往死路上逼着！”
白氏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步淑怡会这么大的反应，立刻讪讪的笑了笑道：“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姐儿就当作没有听说过吧，还是回去歇着去！”
“三太太。”白氏正说这话，听见虚掩的门被推开，贾仁怡那张风流倜傥的脸，出现在门口朝着白氏甜甜的喊了一声。
“哎呦，我当是谁？这不是二爷吗？快请进来！”白氏一边朝着贾仁怡谄媚的笑着，一边扭头朝着丫头骂道，“还不快点去把那雨前的毛峰沏了来，请贾二爷常常。”
丫头忙把扫帚放在一边，小跑着进屋内去了。
“怡姐儿，二爷过来看你，你还不快些过来陪二爷说说话。”白氏扭头看见步淑怡倚在门框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贾仁怡，忙笑着招呼。
“他来自他来，做什么要我陪着说话？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被他折腾的连声誉都毁了个一干二净，我，我……”步淑怡眼眶一红，泪水顿时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很快就打湿了衣襟。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这让贾仁怡的心，猛地就抽了起来，倏的站起来，掏出一块帕子来，想要上前一步，去擦拭步淑怡的泪水，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觉得不妥，顿时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白氏看看贾仁怡，又看看步淑怡，嘴角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你们好生说话，我去给你们做点点心去。”白氏说着，摇摆着进屋子去了。
贾仁怡看着白氏进屋去了，这才踌躇了一下，慢慢的靠近了步淑怡，伸出一只手指勾了勾步淑怡的衣袖，掏出一块手巾，递了过去：“先擦擦眼泪，我有话跟你说。”
步淑怡接过手巾，想要朝贾仁怡笑笑，结果那笑容比哭还悲，到又惹得贾仁怡一阵心疼。
“怡儿妹妹。”贾仁怡叹了一口气，把手巾从步淑怡手上拿过来，细细的替步淑怡把眼泪擦了，“你让我……连心肝都碎了。”
步淑怡抬起泪眼，一脸深情的看着贾仁怡：“怡哥哥，你，你，你以后，就，就不要来了吧，我，我一个庶出的嫡女，与，与你身份相差何止云泥，你，你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我，我不能连累你……”步淑怡雪白的贝齿咬了咬嘴角，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伸手用力的推了推贾仁怡，“你，你走吧！”
美人的手，落在胸前，柔柔软软的，状似用力，却如按摩一般，让贾仁怡连心都酥成了一软，猛地握住了步淑怡的小手：“怡儿妹妹，相信我，我不会负你的，只是，只是阿爹说……”
“说什么？”步淑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含泪的明眸看着贾仁怡，水汪汪的，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阿爹说，我，我只能娶你为妾。”贾仁怡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满怀的愧疚，刚说完，又怕步淑怡生气，忙有急着解释道，“怡儿妹妹，你放心，我，我对她，对她，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但是我要娶她！怡儿妹妹，我会纳你为贵妾！从今而后，我肯定只娶你一个！到时候，我们生了孩子，若是她是个短命的，有了一个万一，我就立刻把你扶正！”
“怡哥哥，你……，她是我的姐姐，我的亲姐姐……，我怎么可以……，抢了她的幸福？”步淑怡这时候已经是泪水滂沱了，“不，不，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
步淑怡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使劲的推着贾仁怡，“怡哥哥，你走吧，你走吧，我不会怪你的，要怪只能怪命运多舛，你我，你我，终究不能在一起！怡哥哥，你成亲后，我就青灯古佛，在佛前为你和姐姐祈祷，求菩萨保佑你和姐姐琴瑟和谐，白头偕老。”步淑怡说着，轻轻的抽泣了一下，哽咽着连声音都暗哑起来，“只要能看着你们两个好好的，我，我，我就是死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