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小姑之死(中)
村子里的灯火陆陆续续的熄灭了,一轮新月悄悄的挂上了天空,旷野里一片寂静,寂静的只能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夜露悄悄的下凡,我们的脊背上有了一种潮湿的感觉,重新把火生旺,我们找了一些枯干的麦秸秆围着火堆铺了一遍,大家轻轻的合唱了一阵歌:
暖风轻轻吹哦
月亮挂树梢
美丽的夜晚噢星星真明亮
……
歌唱完,我们五个人围着圈儿,贴着火堆躺在地上,头依着腿,腿垫着头的休憩了一阵子,而后,大家猜“石头、剪刀、布”,最后输的两个结伴巡视所浇灌的麦田。一夜漫长,我们用这种方式终于熬了过去,幸亏相安无事,到天蒙蒙亮时,所有的麦田都浇灌满了水。我们封好了麦田里灌水的口,放开了拦水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也没有惊动熟睡的家人,拉下了被子,退光了满是泥巴的衣物,倒头便睡。
大姑妈哭哭啼啼来院子里找父亲的时候,也正在熟睡中的我被院子里的母亲和大姑妈痛苦的声音惊醒了,推开了被子,找了一身干净一点的衣服穿上身,慌慌张张的光着脚板跑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从大姑妈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叙说里才知道早晨我们一个与小姑夫石金山住在同一村子里的远房亲戚来女乃女乃家报信说我们可怜的小姑妈昨天深夜里喝农药自杀了。
妹妹得了信早已经出了院门,到田野去通知到麦地巡视的昨夜淌了水的麦苗地的父亲。嫂嫂腆着个大肚子,搀扶着大姑妈和母亲向女乃女乃家中走去。我进了屋找了一双能穿的旧鞋子,在后面锁了院门,也赶忙紧随着他们向女乃女乃家中赶去。
女乃女乃的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有伯父张伏林,还有伯母何彩花,再加上我的两个堂兄弓辰庆、弓辰玉。他们有的已经愤怒的变了脸色,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正在默默哭泣。女乃女乃仰躺在炕头上已经哭晕了头,小表姐郭莹莹绻缩在炕拐角,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儿是我的三婶李清带着她的儿子明明从田地中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三叔张伏宝一个多月以前便丢下了他的家人出门打工去了,因为忙春播,大清早便把她刚满周岁的女儿娇娇交给了女乃女乃和大姑妈照顾,带着她的儿子明明到田地中去了,现在娇娇正在伯母何彩花怀中晃动着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大家一个劲儿的傻兮兮的哭,看着她的的母亲进了门,赶忙伸出了双手喊着让母亲抱。三婶回来后不大一会儿功夫,妹妹弓燕陪着父亲弓伏强进了门。父亲进了门后先与那个名叫永国的远房亲戚握了握手,然后开始询问小姑子的事情。从永国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小姑妈死的原委。
我们愤怒了,我们无法再忍受,我们这个大家庭除了已经出门打工的我的叔叔弓伏宝和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弓辰平之外,所有其他留在这片庄子里的男人都愤怒了,我的伯父张伏林,我的父亲张伏强,我的的堂兄张辰庆和张辰玉,还有我自己,连仅仅八岁的明明——弓辰明,都愤怒了,我抄起了家中的菜刀和铁棒,两个人合乘一辆自行车,疯狂的冲出了村子,冲向康和村一分队的石金山家中。
在出村口的时候,我们碰到了我的大爷爷张玉奇,他看见我们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拦住一向对他表面表现还比较恭敬地我的伯父张伏林的自行车,听他哭诉了我们小姑妈弓玉灵因为丈夫石金山把准备第二天购买浇灌麦田时所用的肥料钱一夜输光后,而与其发生了争吵,被毒打了一顿,连夜喝农药自杀的事,哭诉完了之后,我的伯父也丢下了脸色变得苍白的他的伯父,蹬上了自行车,跟着我们的踪迹追随而来,看着我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大爷爷拄着拐杖回了家,指使他的两个小孙子到田地里找来了他的两个在庄稼地里的儿子和几个也已经成家的孙子,让他们骑上了自行车,追随着我们的身影来到石金山家中,防止发生什么暴力的事情。
当我的大爷爷张玉奇的两个儿子带着他们的两个已经成家的儿子赶到石金山家中时,石金山的院子中已经围满了她们村的人,他们在劝解着我们,也在安慰着我们,尤其是他们中几个年长的和我们父辈们熟悉的村里人。因为小姑妈的自杀,我的小表妹石丽红已经哭哑了嗓子,石金山也带着满脸的悲伤与他的亲戚忙乎着想办法通知周围的村里人准备安排丧事,因为我们在他还没有通知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便有些慌乱,刚走出房门想和我们打招呼,便听到了我的伯父和父亲怒骂的声音,紧接着我的大堂兄张辰玉便掏出了腰中心的菜刀扑向了他,石金山脸在一刹那间变白了,掉转了身赶忙躲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人一看架势,涌出了屋子劝阻着我们,石金山乘机溜出了屋子,翻过了屋子旁边的院墙逃跑了。
看见石金山已经溜出了院子,远远地逃月兑而去,屋子门口的人主动给我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我们冲进了屋子里,爬到了静静躺在炕头上的小姑妈冰冷的尸身痛哭了一场,按照我们回族的风俗,去世的人必须在当天安葬,所以在康和村一分队的村人和后面派来的我的大爷爷的儿子们的劝慰下,我们找了一辆手扶拖拉机,拉上小姑妈的尸体准备回去安葬在我们的祖坟堆里。为了表示我们对石金山的愤恨,我们不但禁止小姑妈的尸体入葬在石金山家族的墓群里,临走打碎了他家中的家具和窗玻璃,还带走了他唯一的女儿——我亲爱的小表妹石丽红,这是对他的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