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舒悫鹉琻”
看到她眼里的疏离,白许慌忙跑过来,拦在了夏浅的面前。
“姐姐醒了,姐夫在里面呢,你进去看她吧。”夏浅微笑着说完,便推着轮椅绕开他,往里面走。
“浅浅,我是来看你的。”白许拉住夏浅的手,丝毫不介意病房里还坐着一个人,将手中纯白的百合递到她手上,“浅浅,奎恩醒了,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夏浅受惊一般抽回了手,绽放的百合‘啪’的一下掉落在地上,刚刚还美艳的花顿时成了一片狼藉。
“白许,我和你之间不可能。”
她慌忙的推着轮椅要往病房里走,白许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可是她不敢,怕回应了,会让他陷得更深,而自己给不了他要的。
“浅浅。”他望着惊慌逃避的夏浅,双手掰过她的头,逼迫她看入他盈满认真的眸子,“浅浅,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哪怕你不爱我,我都不介意。”
夏浅摇头,努力的想撇开视线。
“浅浅,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自己爱的人,我愿意放你自由,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再触碰爱情,那么,让我陪在你身边。”
白许的声音低沉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的心上,闷闷的疼。
她从未看过如此卑微到尘埃里的白许,在她眼里,白许永远如初见般那么高傲,虽然有着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但是他的骨子里是高傲的!
“白许”,夏浅低下头,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我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爱你。”
有种无法忽视的痛在心里蔓延开来,白许漂亮的脸上也染上了那种哀寂的色彩,他每次都和顾墨寰爱上同一个女人,每次都输的一败涂地。
奎恩是因为感兴趣,后来衍生成了不甘心,可是夏浅,他是真爱了。
可是不管是奎恩还是夏浅,最后爱着的,都是顾墨寰!
身后的门被拉开,顾墨寰一脸冷漠的站在门口,唯独在看向夏浅时,漆黑的眸子里荡漾的若有若无的痛意。
“浅浅,奎恩让你进去。”
夏浅身子一僵,手放在轮椅的轮子上,用力得手指节都泛白了。白许先一步握上了轮椅的扶手,弯下腰,又恢复了以往的妖孽笑意,“浅浅,我正鞍前马后等着你吩咐。”
被他不正经的语气冲淡了心里的紧张,夏浅陡然间跨下紧绷的身子,嘴角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意,“走吧。”
病房里,桐萝花的香味是那么明显,夏浅的目光落在床头柜那束开的正艳的紫色桐萝花上,对上奎恩盈满笑意的目光时陡然间落了泪。
“姐姐,姐姐。”她低着头,挣扎着从轮椅上陡然间跪倒在奎恩的面前,“姐姐,对不起。”
伤口被撕裂开了,血迹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一直躺着的奎恩焦急的想去扶她,可动了几下也只能稍稍抬起右手而已,嘴里‘荷荷’有声,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白许跟博一轩处久了,多少也知道植物人就算清醒过来,也会有后遗症!
最震惊的当属夏浅,她眸子睁得很大,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努力朝她伸出手的奎恩。她的脸因为长期靠营养液维持瘦得凹了进去,更显得那双眸子大的出奇,锁骨凸起,手根根纤长骨节分明。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醒了吗?怎么会这样。
夏浅紧紧的捂着唇,任由眼泪不停的落下,喉咙像被刀割一般的疼,她努力张大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医生说这是后遗症,以后坚持复健还是有恢复的可能。”顾墨寰直白的解释终于让两姐妹不那么激动了,白许弯腰将夏浅抱到轮椅上,推到病床边。
“姐姐,对不起。”夏浅握住奎恩的手,那么瘦的手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会被她折断,“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任性的。”
滚烫的眼泪落在奎恩的手臂上,一颗颗也同样划过两个沉默男人的心里!
奎恩艰难的摇了摇头,努力动着僵硬的唇瓣想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是混沌不清的,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的申银声一般。
“姐姐,可是我怪我自己,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夏浅努力想笑,就像面对顾墨寰曾经给的屈辱一般,那么朝气蓬勃的笑。可是不行,无论她如何努力的扯开唇角,都显得那么牵强。
奎恩艰难的伸出另一只手,指向顾墨寰的方向。
那样瘦的手映入每个人的眼中,都不忍心拒绝,虽然,顾墨寰不想在夏浅面前和奎恩太过亲密,但是他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因为用力,她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夏浅心疼的擦汗,“姐姐,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这才刚醒来呢,别太累了。”
奎恩却倔强的摇头,努力将两只手往中间靠拢,她的两只手里分别握着的是夏浅和顾墨寰的手。就在两只手即将叠在一起的时候,夏浅突然将手从奎恩的手里抽了出来,用力猛烈的将奎恩无力的手带得狠狠的打在了顾墨寰的手背上。
虽然姐姐不能说,但是夏浅却清晰的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要让自己和顾墨寰在一起!
感觉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夏浅重新握上姐姐的手,另一只手却是伸向了一旁被冷落的白许。
白许顺势握上夏浅的手,顾墨寰的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眸子微眯,有危险的光一闪而过。
夏浅脸上多了层娇羞的嫣红,将头往白许身上靠了靠,“姐姐,你快点好起来,我和白许等你和姐夫结婚都等了整整两年了呢。”
奎恩努力睁大眸子看着一脸羞涩的夏浅,对她的话还是将信将疑,她还记得当时浅浅看顾墨寰的眼神,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那层膜揭开后,她才发现,浅浅是真的爱顾墨寰。
很爱。
可如今,她竟然说她爱上了白许,并且已经交往两年了!
白许这个人她是知道的,花名在外,浅浅和他在一起真的能幸福吗?
瞧见姐姐明显不信任的模样,夏浅咬了咬牙,拉住白许的领带,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白许还来不及欣喜若狂,便被一声细微的申银声打断,而夏浅更是迅速的放开了他,转头去看病床上的奎恩,“姐姐,你哪里痛?”
白许怨怒的瞪了一眼旁边站得笔直的顾墨寰,他敢保证,肯定是顾墨寰搞的鬼,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夏浅才刚贴着他的唇瓣,奎恩就痛得申银出了声。
顾墨寰的脸色很难看,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夏浅居然吻了白许!
“姐姐,我晚上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夏浅细心的为奎恩将被子掩好,用手轻轻的揉了揉她枯瘦的脸颊,脸上又恢复了以往散漫的笑容,“姐姐,你一定好起来,不然穿婚纱就不漂亮了,我可一直为了做你的伴娘才等了这么久没结婚的呢。”
“你”奎恩焦急的看着夏浅,努力得满脸通红才好不容易憋出一个比较清晰的字,夏浅想双胞胎之间真的是有感应的,就像现在,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出来,但是夏浅瞬间就能从她担忧焦急的神色中明白她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去看一旁站得笔直的顾墨寰,她怕对上他的视线,有些话说的就不那么理所当然了。握住白许的手,十指紧扣,“姐姐,我是真的爱白许,而且,白许也爱我,都很久没听到他和别的女人传绯闻了。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他真的欺负的我很惨,所以,姐姐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帮我报仇。”
她的娇羞任性终于让奎恩放下心来,她的浅浅就应该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从病房出来,夏浅就出院了,她的伤只是皮外伤,没有住院的必要。
白许弯腰,将她抱起,放到副驾驶位上。夏浅正想道谢,一抬头,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某扇窗户后的黑色剪影,有些人只需要一个影子便能辨出是谁,因为,熟悉到了骨子里。
白许感觉到她身子微僵,下意识的就想回头,夏浅急忙拉住他,“别看,走吧。”
他瞬间明白了夏浅看到了什么,眉头一抬,嘴角勾起一丝邪邪的笑意,“浅浅,拿我做戏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
夏浅直觉的抬头,眼里还有疑惑的光
在闪烁,白许身子微俯,唇瓣落在她因疑惑而微噏的唇瓣上,用行动告诉了她答案。
一直落在他们身上的那道光陡然凛冽得如同寒冬腊月般的沁凉,夏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放在顾墨寰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拧了一把白许。看到他痛得皱眉,却还要装出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她就觉得解气,忍不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疼得白许倒抽冷气。
“白许,不顾我的意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俏皮的模样让白许心里微微一荡,嫣红的唇瓣就在她的额头上方,夏浅不能推拒,甚至不敢有所动作,生怕他又会做什么神经病的动作。
印在别人眼里便是在深情的对望,顾墨寰心里一疼,转过身看向病床上的奎恩!
他一直以为,他爱奎恩,可是面对奎恩,他从来没有过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没有过愤怒,没有过生气,哪怕知道白许喜欢她,也是不以为意的。
他们之间就像是溪水一般潺潺的、和缓的,没有过激的情绪,更没有过分的动作。
他一直以为这是爱,传说中的细水长流,脉脉温情。
可是对夏浅,他却起了占有之心,见不得她和白许有半分的亲近,更见不得她眼里没有自己,所以,他一次一次的羞辱她,一次一次的用各种手段告诉她,他是她的丈夫,甚至,会觉得害怕,在每一个醒来的早上,身边没有夏浅的时候,他会觉得怕。
顾墨寰一直以为这是恨,直到她失踪。
“想去哪?回姑苏家?”白许替夏浅系好安全带,手指间夹着一根烟,那点点的猩红衬得他眉目如画的五官里多了层颓废的气质。
透过层层的烟雾,他的五官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我以为,你不会抽烟。”
她似乎从来没见到过白许抽烟。
“在男人眼里,烟和女人一样重要。”
夏浅忍不住翻白眼,经过白许这么一闹,心里的郁结也轻松了很多,“你这是在为你的堕落找借口。”
“我告诉过你,改变是深爱的开始,如果你现在让我戒烟,我保证我到死都不抽。”明明是深情的话,在白许说来却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夏浅当成笑话听过,指了指前方。
“我想去河边。”
“你不会是想不开准备跳河吧。”白许坐直身子,一副慎重的模样,“浅浅,我告诉你,淹死鬼可是很难看的,你看,像这样,脸色青白、身体肿胀、眼珠被水的压力挤出来”
他努力扒拉着脸,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
夏浅无语,他这样去开个失恋诊疗室绝对生意红火,再多的伤心也被他不着调的思想给弄得只能哭笑不得。
“脑袋还被水压挤破,脑花就像泡芙一样。”夏浅没好气的接了一句,看着他恶心得直摇头的表情,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白许,你这说的根本不是淹死鬼,你以为是深海吗?你有见过河水将谁的眼珠子给挤出来的吗?”
白许正准备反驳,夏浅顿时指着他:“有,我旁边就有一个。”
最后,白许在城区整整绕了三圈,才终于找到了一条河,夏浅觉得,说是河那都是抬举,简直就是一条小溪。
“我想坐一下,你能不能先回车上等我。”
风带着水的湿意,吹在身上像要沁进骨头一般的冰冷森寒,冷得让人心尖都在颤抖。水很脏,虽然没有明显的垃圾,但是那灰黑色的水还是让人觉得脏。
河对面是低矮的民房,和城中心高楼耸立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条河就像是一条楚河汉界,这边是繁华奢华的都市,那头是贫瘠破败的农村。
“这都什么地方,对面那种四四方方的东西能住人吗?”白许一边抱怨,一边冷得直跳脚,风从领口钻进去,冷得全身汗毛直束。
“你能不能先上车等我,半个小时后来接我。”
夏浅的声音有些压抑,白许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上了车,似乎为了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关车门的时候很用力。
有些人注定不会属于你,无论怎么努力也追不上他的脚步,就像夏浅对顾墨寰,
白许对夏浅,舒小优对白许。其实,明明可以幸福,只要换一个选择,便能过的很好,可是,人们总是喜欢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总觉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其实不是,最好的,是那个懂得珍惜你,懂得爱护你的人!
夏浅想,她的心里住着一个魔鬼,贪婪的魔鬼,总是想着占有的魔鬼。姐姐醒了,原本以为她的内疚会减轻,可是没有,看到现在的姐姐,她觉得自己更加的歉疚。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是高兴,不容怀疑的高兴,可是隐藏着的却还有失落,那种根深蒂固不容拔除的情绪。她无比厌恶,却永远无法控制!
冷风吹得她有些冷,可是她却倔强的坐在那里,直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住,“浅浅,别哭。”
她从梦魇中回过神来,一模脸,果然湿漉漉的,还有些刺痛。
“浅浅,知道人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吗?”白许第一次用这种悲凉无奈的语气说话,就连望着河面的目光都变得幽深,“因为我们总是在追逐着别人的脚步,浅浅,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无论再努力也不是你的,就算你今天哭得再伤心,顾墨寰也不是你的,浅浅,婚姻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行的,一个人再怎么努力,这段婚姻也是千疮百孔,迟早会像被虫蛀空的墙壁一样轰然倒塌。其实你往后看,有一个人始终在原地等你,会给你想要的幸福,幸福有时候不仅仅是爱。”
夏浅看着他,许久才消化完他的话,“那你呢,为什么不接受小优,她也爱你,也可能会是你的幸福。”
白许笑了,印得对面苍凉的房子都有了艳丽的颜色,“因为,我有一败涂地的勇气,有跟顾墨寰一较高下的勇气,你——有吗?你敢和奎恩争吗?不敢,浅浅,在你心里,亲情胜过一切,所以,这场仗你必输无疑。”
白许将冻得冰冷的夏浅抱上车,手指划过她紧绷的脸,“浅浅,你不适合做戏,所以,你永远成不了一个合格的演员。”
对于他没头没脑的话,夏浅不明白,等有一天终于明白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夏浅真的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她没有回姑苏家,没有回玫瑰庄园,而是在白许的帮助下租了套环境还算得上可以的房子。
一室一厅,是她喜欢的小巧型,就算一个人住也不会觉得孤独。
三天了,没有一个人打过电话给她,似乎,她真的是不存在一般!
膝盖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剧烈运动便不会觉得痛,夏浅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记者们用声情并茂的语言形容顾墨寰的痴情。
一夕之间,姐姐醒来的消息便传开了,顾墨寰俨然成了新一代好丈夫的代言,不离不弃的守护成植物人的未婚妻三年,如今,终于盼来了好消息。并且,未婚妻即使不复当年美丽,依旧毫不嫌弃。
门锁动了,夏浅拍了拍额头,这些天也就只有白许跑这里跑的勤!
“白许,你能不要总是”
后面的话被卡住,因为,来的人不是白许,而是顾墨寰。
夏浅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急忙将身上的裙子理了理,然后坐直了身子。这是姐姐醒来后,她第一次见顾墨寰,却多了几分疏离有理。
就像对一个不太熟悉的——长辈一样。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慌乱,当十八年的执着爱意变成如今这种情绪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慌。
顾墨寰贪婪的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女人,她瘦了,原本就尖的下巴此时更瘦削了,锁骨凸起,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眼里的排斥疏离并没有逃月兑他的眼睛。
再想到她刚刚叫白许名字的闲适,他就觉得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蹭蹭’的往上冒,阴寒的看着拘谨的夏浅,“不是白许你很失望?”
对于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夏浅眉头微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姑苏夏浅,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凌晨十二点,你不只让白许进来,他居然还有钥匙。”她的淡漠终于诱发了顾墨寰这几天阴沉变化的情绪,那天她吻白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每次一想起,他就想将她狠狠的教训一顿。重重的甩上门,铁门磕合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突兀,隔壁的狗被惊醒了,旺旺的一阵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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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寰坐到她身旁,灼灼的瞪着她。
夏浅往旁边坐了坐,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姐夫,你不也是半夜十二点来吗?并且也有钥匙。”
她真觉得和顾墨寰这种权势滔天的人在一切是种灾难,完全没有**,她搬到这里才三天,连舒小优都不知道。可是顾墨寰不知知道,甚至还有钥匙。
“我是你丈夫。”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墨寰发现心里衍生出了一种虚无,那种抓不住握不紧的无力。
奎恩现在的样子,让他连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他怕她会无法接受。医生说,她现在身体的各项器官都处于虚弱状态,不能受刺激,只能靠后期慢慢的养。
夏浅心里微疼,丈夫,这两个字离她真的好遥远,尤其是看着他手里蔚蓝色的文件夹更觉得有些可笑。
她去抽顾墨寰手中的文件,他握的很紧,夏浅用力抽了几下也没抽出来。她低着头,努力压抑着心里奔腾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一颗颗泪水打在顾墨寰的手背上,滚烫灼热,也打在了他的心上,灼出一个个深深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