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浦村,一个隆冬的清晨,太阳正从地平线升起,阳光照在大地上,让人感觉软绵绵的,丝毫不能祛除一个晚上的寒气。
小村背后的西沣河上,烟雾缭绕,影影绰绰,清晨的阳光无力穿透混沌的雾气,让人看不清远处的河面。不过在近前,人们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在小村的渡口,停靠着一叶小舟。四周围着几十个村民,大多以杨浦村的中年妇女为多,外圈则是七八个幼童在垫脚眺望,一副想到里边看个究竟而不可得的着急模样。
圈子的中间,是站立在船头的一个青年男子。
“一共收你两匹布,请问你是收现钱,还是换棉花?”
“换现钱是多少价钱,换棉花又怎么说?”站在青年男子跟前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娇俏少女。
“收现钱2角7分一匹布,换棉花的话,一匹布换一斤八两的棉花。”
“那我一匹布换现钱,一匹布换棉花,可好?”
“好咧,本人生意今天刚开张,我就称你两斤棉花,再付2角7分的布钱,可好?”
少女同意后,青年男子故作老道的拿秤秤棉花,不过看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秤好两斤棉花的结果来看,他实际上是一个十足的生意场雏儿。
交易完成后,那少女笑道:“大哥,就你花样多,都是自己家里人,偏要在这渡口装模作样,都让乡亲们看笑话了。”
杨邵文不以为意:“玉华,你现在是我的杨记花纱布店的第一个顾客,这么重大的荣誉,我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妹妹了。各位叔叔婶婶么,你们说对不对啊?”
杨浦村的村民们大笑,许多村里的农妇也开始拿出家里的土布与杨邵文做起买卖来,小村渡口气氛顿时间非常火热。
村里的婶婶阿姨们都非常热心。
“这是邵文第一次做买卖,大家都为他捧捧场!”
“没错,比镇上的布店也低不了几分钱,大家也别掖着藏着,都卖给邵文。”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周围人裹挟的,一上午的时间,几乎杨浦村每家每户家中有布的,都光顾了杨邵文的生意。杨邵文很承乡亲们的情,不过他知道,这些只是暖场的,真正的考验是在后头。他架着小船,向马泽乡的凤鸣村驶去,那里将会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开门生意。
船一到凤鸣村,杨邵文突然觉得有些胆怯,到底是在陌生的地方面对陌生的人,那声吆喝硬是出不了口。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做生意,还是有些脸皮薄。他两手搓搓被江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劲。
“啊!”一声大喊,将心中的胆怯排出体外。
这突兀的一声叫喊,也惊到了凤鸣村的村民,尤其是那些在埠头洗衣的村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这后生有毛病啊,大白天的鬼叫啥,吓我一大跳。”
杨邵文也不理他们的埋怨,自顾自的开始吆喝起来:“收土布嘞,棉花换布嘞。一匹不嫌少,十匹不嫌多,收土布嘞!”
“呀,原来是收布的。”
“还有上门收布的,这倒是新鲜!”
“喂,那外乡人,把船靠过来,我们问问你!”
有人上门收布,这些妇女们自然是欢迎的。可一问收布价钱后,立即有一大半人打了退堂鼓。
“怎么是2角7分一匹啊,卖到镇上可是3角一匹的。”
“就是,咱们干嘛要损失这3分钱哪。反正年底前要去趟南丫镇买年货,我卖给南丫镇不是更好!”
杨邵文有些解释道:“各位婶婶,我这架着船来上门收购,你们总得让我赚点吧。”
“赚3分太多了,要是低上一两分钱我也就卖了,也省得跑一趟镇里。”
一个别人称她为田嫂的中年妇女答道:“我觉得价钱倒还合理,可我家里刚卖布没几天,如今只有几斤土纱。小伙子,你这里收不收啊?”
杨邵文认出来,她就是那天与他一同乘船的农妇。那农妇也认出了杨邵文,这才帮忙上前说几句好话。杨邵文有些感激的冲她笑笑:“可以的,土纱我也收。”
土纱是半成品,不能卖给城里的布行,来不了现银,只能再卖给织布的村民。而村民大多买的是棉花,很少是买土纱回去织布的,是以,很多乡镇的花纱布店,是不怎么愿意收土纱的。杨邵文生意刚起,却是没什么资格去挑三拣四。
“田嫂,你是要钱还是要花?”
“给我花吧!前几天刚卖了布,钱暂时够家里花用的。”
最终,虽然前来问询的村妇不少,但杨邵文只在凤鸣村做成了田嫂一笔生意。临走前,田嫂安慰他几句:“小伙子,别灰心,万事开头难。村里人还是挺喜欢有人能上门收布的,只是许多人初次见你,对你不怎么放心罢了。”
“谢田嫂鼓励,我明白的。说起来,我干这个买卖,还是田嫂你指点的呢!”
田嫂也没想到,自己那天在船上随便说几句,这小伙子说干就干了起来。年轻人,果然是敢想敢干有冲劲。
告别凤鸣村,杨邵文驾船向下一个村落驶去。
他选择的地方主要是在惠化,延政,升西,孝仁,安尚,政成,升东,大宁等乡镇的村庄,方圆十几里都没有花纱布店,位置也较为偏僻。因为离得远,为了节省时间,他也没有回家,晚上都是在船上度过的。放下帘布,睡在乌篷船内,虽然时有寒风吹进来,但在创业热情的鼓舞下,他也没将这点苦放在心上。
一连几天,他跑了几十个村庄。有的村能做成两三个生意,有的村颗粒无收。他也没怎么气馁,而是认真总结这几天的情况。首先还是大家对他不怎么信任,有的人想换棉花,又怕他的花质量有问题,这买卖就不敢轻易做,其次是收价低了3分,很多人还是舍不得,主要还是没有算清这其中的帐。不知道他们因此缩短了家中资金的流动周期,节省下的去乡镇赶集的时间精力,这些都是钱。
这些问题,是可以随着时间慢慢好转的。
另外,因为临近年关,很多家庭手中积下的土布很多,都指望着卖了布过年的。这是好事,布多意味着商机多。但也因此,需要现金的多,换棉花的比例少。这也需要他将手中的流动资金尽可能的增加现钱,而减少棉花的库存。
接下来的几天,杨邵文利用手中有船只的便利,开始给村民们带些油盐酱醋以及低价值的年货。这些都是免费的。而且因为他一次性买的多,相当于团购了,这些日常用品的价钱比村民们自己买还要便宜一些。
渐渐的,杨邵文在几个乡镇村民们中的口碑好了起来。他的杨记花纱布店,生意陡然提升。
时近年关,杨邵文的杨记花纱布店也要暂时歇业,准备回家过年。盘点这一个多月的成绩,杨邵文心情舒畅。
“邵明、邵宽。你们快过来帮我提年货!”人未到家,洪亮的喊声已至。
“呀,大哥回来了!”杨邵文这一个多月都在外面,压根就没回来过,弟弟妹妹们都很想他。
杨玉华看门口的大哥满脸红润,知道大哥一定是赚钱了。“大哥,买卖做得怎么样,赚了多少?”
杨邵文神秘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杨玉华心中一喜:“三个银元?才一个来月,就有这么多?”
“瞧你那出息,你大哥是那么没用的人吗?”杨邵文有些自得的说道:“是三十元。准确的说,是三十一元六角九分。咱们家,可以正式宣告月兑贫了!”
四个弟弟妹妹一阵惊呼,满脸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