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纺织霸主 第五十二章 丝业与棉业

作者 : 我是百脑汇

“要说技术,你那手拉机确实是个好东西,听说是从西洋那里引进的飞梭技术,小小改进,效率倍增.在家庭代工的商业模式下,也做到了与家庭副业的生产形态相适应。呵呵,算是淘到宝了。”

说到手拉机,袁宝山语含赞赏:“朝廷里的那些官僚搞洋务也是昏庸的很,眼睛都看到了西洋人的大机器上。飞梭这么简单有效的技术,反而没人去关注去引进。在这一点上,邵文比那些尸位素裹的旧官僚或是洋务派都精明百倍。”

杨邵文谦逊几句,只说是运气使然。他这话也不是完全谦虚,听了袁宝山对家庭副业的理解后,他的思路开阔了许多。

成本低、流动资金少、低生产技术、低劳力、单独操作、非连续化!他没想到开发一款成熟的手工纺织工具需要考虑这么多因素。他原先的手拉机因为只是原来投梭机上的小改动,所以问题不大,占用流动资金的问题又被他用家庭代工制解决了。手拉机的成功推广确实有侥幸的因素。而如果他想再推新的纺织工具,在这么多因素的制约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一时间,杨邵文有点士气低落,感觉自己研发纺织工具的前景似乎不是那么乐观。

“袁老,以我猜测,我们这里其实以前应该也有过不少先进的棉纺织工具吧,只是都被这种家庭副业的生产形态给淘汰了,是吗?”

“当然!”袁宝山此时有一种手艺人的自傲:“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的《农书》、《农政全书》、《天工开物》等技术类书籍,都有许多先进的纺织机械的介绍。只是因为大多不适应小农副业的生产形态,慢慢都被淘汰了。”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黄道婆?”袁宝山知道杨邵文是个读书人,只是不知他平时是否涉及这类技术类典籍。

杨邵文点点头,黄道婆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知道她对中国古代的纺织工业很有贡献。

袁宝山介绍道:“根据王祯的《农书》记载,早在元朝时期,黄道婆就发展出了一套轧棉用搅车,弹棉用绳弦大弓,纺纱用三锭脚踏棉纺车的工艺。但你现在在武进、在苏南,还能看到这些工具的身影吗?我们现在的农户轧花还是手工去籽,弹棉用的还是小竹弓,纺纱用的还是手摇纺车!”

袁宝山一声叹息:“这些工具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我看着《农书》中的图纸,一天就能造出来,成本也不高,农民也能够负担的起。为什么还是被淘汰了,就是因为这些工具需要多人协作配合,不被农民喜欢。”

杨邵文也是一声叹息,为技术革新在落后的生产关系面前的悲剧命运而扼腕不已。

“黄道婆这些技术、工具算是简单的。我国丝、麻纺织的历史要悠久的多,书籍中介绍到丝、麻类纺织机具更要先进、复杂的多,只要稍加研究修改就能用于棉纺织。但连黄道婆的这套技术都难以生存,造再先进的机器又有什么用?”

见杨邵文有些意气消沉,袁宝山拍拍他肩膀鼓励道:“我说这么多,不是要打击你研制纺织工具的积极性,而是希望你在研制时,一定要将生产形态的因素优先考虑进去。我是个老木匠,还是非常希望看到有先进的机具能够研制出来,并推广得出去。”

既然家庭副业的生产关系落后,那为什么不去试着改变这种生产关系呢?

杨邵文试探道:“那我可以建立手工工场,在手工工场里运用较先进的纺织工具!”

“你在苏南看到过棉纺织的手工工场吗?”

袁宝山这一问,杨邵文又一阵语塞。的确,来这里也有两年了,苏南也跑过不少地方,除了土布的印染环节外,他还真没见过多少棉制品加工的手工工场。

“好像还真没有。棉制品的纺纱,织布等工序几乎都是在农村家庭中加工的。可这是为什么啊?咱们苏南一带也是丝纺织的中心,相对的,从事丝业加工的工坊倒是不少,而家庭从事丝业加工的却不多。”

“两者都是手工工场与家庭副业竞争的结果!”

经过袁宝山解释,杨邵文算是明白原因所在了。

为什么丝业加工在家庭副业中不普及?首先,丝业的原料是丝,价格高昂,织成高级绸缎的速度也很慢,因此占用的流动资金很大。棉织业所用经纱大约数百根,而织成丝绸需经数数千根,织工技术要求高。丝业生产包括缫丝、络丝、治纬、牵经、结综、捶丝、接头、提花等等工序,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相当专业的技巧,丝业的专业化程度较高,许多工序需要多人协作,远非单人可以完成,所需要的机器设备也是价格昂贵。因此,苏南的农户只限于从事植桑、养蚕,或是缫丝出售生丝。

而棉纺织却最能满足家庭副业的要求。棉业纺机、织机结构简单,购置成本低廉。棉花价格也比丝要便宜的多。单锭纺车老幼皆能使用,织平纹布的技术也不复杂,无需专业技工。纺纱与织布各需一人操作,可以分别进行,没有多人协作的必要。这些工作都没有连续性,操作之人可以随时停手。正是因为这些特点,棉纺织业在苏南乃至整个江南,便成立当地农民的最佳副业。

丝业与棉业,原本都可以在手工工场中生产。但是一旦农户选择它们作为家庭副业生产,就不免与手工业工场发生竞争。后者所遭受压力之强弱于其残留生存空间之大小,视农村副业生产之普及程度,从业人员多寡,产量之大小而定。简言之,这两种生产方式之竞争是成本之竞争。

手工工场需要较高的场地设备等固定资产投资,而工场雇佣工人生产,所付工资最低不得低于工人维生的最低费用。于此相比,家庭副业则是能赚一文是一文,在这种状况下,农家副业是没有任何劳动成本的下限的。所以,手工工场对产品价格更为敏感。它们要想生存,就必须做到抵扣工人最低工资和资产折旧后略有盈余,如果市场上的产品价格不能满足要求,手工工场只能倒闭。

当前的棉纺织市场显然无法满足手工工场生存需求。在洋纱洋布的威胁下,纱与布的价格都极为低廉,家庭副业也只能惨淡生存,手工工场更是难以存活。这就是在棉纺生产上,手工工场几乎绝迹的原因。

除非手工工场相比家庭副业的棉纺加工,出现了巨大生产效率优势的变化,否则,杨邵文的开棉纺织手工工场也不会是个好主意。

听完袁宝山的分析,似乎又是一条路子被掐断了。

杨邵文对公司未来的方向出现了迷茫。原先致力于挖掘农村手工棉纺织的潜力,现在看来,这条路的前途似乎并不太美妙。难道是进入动力机器棉纺织?可公司还没做好准备,本地也不具备发展动力机器纺织的基础设施。

一想的多了,他甚至对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人生目标也出现了迷茫。原先自己行商的目的是摆月兑生存危机,为弟弟妹妹创造美好的生活条件,这个目的现在已经实现了。那自己现在为什么而奋斗?为了底下的员工吗?以公司目前的状况,他们衣食已经可以无忧。在这个乱世去救国救民,投身革命吗?自己既没有革命家的气质,也无枭雄本色,干不了这种大事。去实现实业救国的理想?这似乎是个靠谱的选择。在这个乱糟糟的年代,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为国家与民族的前途忧心忡忡,苦思救国之道。他根据自己所长,选择实业救国的道路也是很适宜的。只是如今在经营方向上又遇到了些挫折。

这天晚上,杨邵文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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