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阴云密布,反常地遮住皎洁的月亮,夜幕沉沉,没有一丝星子。
四下刮起了大风,桃树被吹得近乎歪斜,枝杈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苏澜转身回头,浅笑依然。
与村子里的山明水秀,气候宜人,物产丰美截然不同的是,这里是一片荒漠。
***
这个小姐的确不像他们之前的琉璃小姐,娇生惯养,飞扬跋扈。
"城外何人?"这时,高墙上传来一阵厉喝声。
苏澜瘫坐在地上,手掌抓着满满一手的沙子,感受到不同于其他的细腻触感。
甚至连带她走的勇气也没有。
"啊还真是麻烦。"苏澜不耐烦地挠了挠头。
琉璃静静看着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你当真不后悔?"
抬手在头上打了个凉棚,挡去正午的阳光,她看到面前一座石头堆砌起来的城墙,上面刻着深深俩字——"狼族"。
抬脚便要向里走去。
小丫头盯着她,仿佛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到,连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住。
苏澜笑吟吟地看着琉璃,"琉璃这下也不用委屈你了,甚好。"
"谢谢谢谢你。"琉璃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琉璃小姐"
他低低笑开,声音宛若微风轻佛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粲然一笑,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瞟过马车,"琉璃,我拜托你的事,也请你千万做到。"
苏澜觉着奇怪,正要发问,却听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苏苏"琉璃眼圈一红,就紧紧拽住她的衣袖。
"放手!"苏澜微怒,奋力推开那堵坚实的胸膛。
一个黑色的身影自暗处走来,走向桃林尽头,仔细辨别着,才发现竟有一辆马车隐匿其中。
于是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怎么了,莫非捡到银子了?嘴角都快咧到天边了。"
"小姐,你不生气么?"小丫头递给她一个馒头,好奇问道。
木沉不语,却把目光投到苏澜的身上。
应着就要转身离去。
"若是你再不给我吃的,我可真要饿死了!难道还不生气么?"苏澜调笑道,一把抢过她手上的馒头。zVXC。
苏澜倒是很讶异。她知道,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公主来说,她知道,这一声谢谢包含了多大的决心。
苏苏,他拉下她的手,举至唇边,在她的手指烙下滚烫一吻。
"气,怎么不气?"苏澜笑道,脸上却是阴恻恻的表情。
杳无人烟。
小丫头抬头翻了城上守卫两眼,一脸不服气。
日头向西,转眼间,一天就这样悄悄溜走。
"药效只有一个时辰。"男人背着光,面容模糊不清。
不过一手好医术,此时又有什么用?
身前男子的身子突然一僵,轻声问道,"苏苏,怎么了?"
不是她太过冷漠抑或不合群,只是,她本来也不认识那帮人啊!就像让你站在大街上指着一个路人甲开始骂,纵然别人把他说的多么十恶不赦,只要他没踩了你的鞋子,偷了你的钱包,你又有什么资格骂他?
眼下她的人生快要进入倒计时了,可她却莫名兴奋,总觉得来到了又一个新鲜好玩的地方。
你若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近来林斜。
她也笑,唇畔覆上他的耳侧,那若是,我只陪你走一段,剩下的路,你一个人走,好不好?
"好了好了,不过是等着,总比让咱送命强多了吧?"苏澜笑着,这下,又发现了身边一活宝的小丫头。
"走或留,抑或其他,怎么做,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他的声音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木先生,苏苏在这拜谢你。"苏澜转身,对上一双复杂的眸子。
除了一片接一片漫天的滚滚黄沙之外,看不见任何可以称得上是"活物"的东西。
眼睁睁看着她步入虎穴,却无半点方法。
那样的话,我会变得连自己都害怕。
好。
"哼!"回答她的却是一阵轻蔑的冷哼声。
看他的笑颜在夜色里缓缓流动,苏澜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暖了起来。
是么?苏澜挑了挑眉,走出轿子,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眼光,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她伸出手,眸色温和,想象着他的脸庞,手缓缓覆盖上去,指尖一阵冰凉,就像确确实实触碰到了他薄凉的眼皮。
那你一定要乖乖呆在我身边,不准走开半步。
她摇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笑容,"若我现在让你赌一次,你敢打赌下一次我还会来么?"
她一下噤声。
他抬眸,眸子亮闪闪的,兴奋与愉悦可以毫不费力的从他眸中窥探。
走了一天一夜,她全身的骨头近乎散架。
苏澜垂头,静静抵在他的背上,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苏澜只是坐在一旁听着,笑而不语。
"天人族族长之女琉璃奉命来狼族和亲。"苏澜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
她浅浅道,"妖孽七,若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敢赌么?"
"当初先生说的不是两个时辰么?"苏澜心惊。
"哈哈哈"周围的家仆被苏澜逗笑了。
苏澜咂了咂嘴,虽然和她预想的状况差不离,但是相比起来,眼下绝对要惨烈许多。
放心,我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不是么?
"哦,就来。"也许是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直到身后人唤了好几声,苏澜才反应过来。
他冻得冰凉的大掌盖过她的手,说,信,为什么不信。
"小姐"轿子缓缓停下,小丫头垂首站在帘外,"咱们到狼族了。"
"小姐,这里就和咱们村子一样,设有结界,外族人,尤其是对方两族的人一旦踏入,都会立即毙命的!"小丫头说的绘声绘色,两只眼瞪得老大。
"呵呵"恍然,脖颈处微微酥麻,一声低低的闷笑响起。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她的身份。
苏苏,我困了。
"这"苏澜有些不解。
"如何?"木沉皱了皱眉,听她的语气,隐约为接下来的话担忧。
却听他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你知道么,我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就怕你会不来。"
"原来是天人族的?"上头人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半晌来了句,"等我们先去请示族主罢,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等着。"
"苏姑娘,千万当心。"随即背过身去,眸中有什么点点碎开。
气氛一下轻松下来。
那,你进来,挨着我,睡一会吧。
"小姐!他们狼族的人个个阴险狡诈,你同他们说理,只怕咱们是十年八载不能进去了!"丫头忿忿道。
"那是针对一般人而言。他的意志力太强,潜意识里随时保持一种戒备状态,是他自己不允许自己睡去。"男人缓缓转身,金发玄衣,不是木沉又是何人?
"喂"闻言,一旁的丫鬟再也忍不住,就要仰头与他们理论。
"木先生,恕苏苏冒昧。"苏澜却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木先生既然有能力消除一次记忆,那也能有第二次,不是么?"
"这该怎么办?眼看着药效就要过了"一旁,琉璃急急说道。
突然,马车上跳下一个修长的影子,直接拦腰抱起那抹黑色身影,进入车厢里面。
我们走得还不够远。
"后悔!怎会不后悔!悔就悔在当初没有带足银子出来,要不也不用这般寄人篱下,忍饥挨饿了,哈哈哈"苏澜自顾自地笑起来。
琉璃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苏苏。"
"苏苏、苏苏"车里的男子,眉头紧锁,一声一声不停唤着同样的名字。
"小姐,万万不可!"身旁的小丫头见状,立马眼疾手快地抓住苏澜的胳膊,郑重其事地摇摇头,颇有丝警告的意味。
她的心却仿佛渐渐浸入千年的寒潭,温暖的手指覆上他薄凉的眼皮。
相反的温柔和善,古灵精怪,一点儿也不把他们当做是下人。
苏澜点了点头,踏入轿中。
"就算送我整个天下,也不及你来这儿让我高兴。"他真诚地道,眼里尽是拼命压制的情绪。
苏澜微怔,很少听他笑的这么毫无顾忌,这么如释重负。
"琉璃小姐,您该走了。"身后丫头出声打断。
"是,我知道了,那还真要麻烦守卫大哥了。"她巧笑倩兮。
身边的一众随行而来的家仆丫鬟早已不耐,颇词微严。大抵不过是狼族人如何如何欺人太甚,不把他们天人族置于眼中尔尔。
短短一天,自然就打成了一片。
"不愧是天人族的,这般落魄之景,竟然还能说说笑笑"城墙上众人一派讥讽之色。
"你!"有家仆终于沉不住气"你们狼族,倒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果然,畜牲就是这般,没有教养,就会瞎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