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颇为无语的看着眼前这堆凑在一起的人,这就是玉帝口中的“紧急情况”,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这么不靠谱起来!
玉帝一边推着牌,一边冲他挥手,“快来快来,莲华这不靠谱的,说好了大战三十回合,居然这当口闹肚子,快来顶他一下!”
眯了眯眼,看着他们桌上那牌局,他有一种去掀翻的冲动,“玉帝,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先回地府了!”
还说莲华不靠谱,他分明更不靠谱!身为三界之主,急匆匆把他叫来,就是为了一场牌局?
“要紧,怎么不要紧!你看都等着呢!”玉帝挥着手,一旁的太上老君回头看了他一眼,“离休,现在一派太平,你总窝在地府里,闷坏了也不好!玉帝这是体贴,想让你出来散散心,坐下来玩上两圈,三界乱不了!榛”
“我在地府好的很!”他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怕闷,怕吵!”
“不吵不吵!”玉帝下家居然是李天王,他一边摆着面前的牌,一边道,“我们都是牌局快手,三十圈打完很快的,知道你跟莲华不对付,你看,这他走了才叫你来的!你总不好拂我们的兴吧?再说了,说来也几十年没玩过了吧?看看你的牌技退步了没有!”
拧了拧眉头,他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站起身的玉帝给拉着坐了下来,“行了,朕命你陪上一局,总可以了吧!诣”
唇角抽搐了一下,他到底还是道,“臣遵旨!”
四个仙人居然就这样坐在桃树下玩起了麻将,那是热热闹闹不亦乐乎。爱睍莼璩
相较于李天王和玉帝的咋咋呼呼,太上老君就淡定了许多,只有在模到好牌的时候,两眼会翛然发亮。
阎王有些坐不住,虽然一直默然的陪他们打着,可是心思却很不定,很有些漫不经心。
好容易打到二十圈了,那边一直情绪激动的李天王也有些撑不住了,上下眼皮打架,阎王干脆把牌一推,“今日就到这里吧,散了!”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这时玉帝却道,“等等,就算不打了,也要算算输赢嘛!”
“输赢?”他一愣,“什么输赢,坐下来的时候,你们没说输赢一事啊!”
“开玩笑,打牌哪有不说输赢的!”太上老君一捻胡子,“算算你输了多少底?”
李天王也是很兴奋的样子,“就是就是,看看输了多少?”
总感觉他们几个今天有点怪怪的,阎王想了一下,随手将桌上的筹码丢了出来,扫了一眼,“不输,你们输我四十个底!”
“什么?!”三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太上老君率先发话,“不行不行,再来再来,说好了三十圈的,还没打完呢!”
“就是!说三十就三十……”李天王一边揉着眼一边说。
阎王终于有些不耐了,霍地站起身,“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犯得着这样绕圈子!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嫌累的慌么?”
“你你……谁一把年纪了,臭小子……”太上老君沉不住气了,最忌讳人家说他老,刚吹胡子瞪眼的要站起来,一旁小童来报,“老君,不好了!炉子,炉子翻了……”
“什么?!”太上老君一瞪眼,“臭猴子又来捣乱了?”
“不是,不是!是您的牛,不知道怎地冲了进来,撞翻了您的炉子!”小童气喘吁吁的说。
“这小畜生!”一拍大腿,太上老君也顾不上了,转头看了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匆匆的跑了出去。
阎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行了,人少嘴不杂,说吧,到底怎么个意思?”
李天王想了想,然后看向玉帝。
玉帝轻咳两声,哎,当老大命苦啊,什么都得亲自出头!于是对李天王挥了挥手,“去,回家带你家娃儿去吧!我跟老离聊聊!”
得到特赦令,李天王自是很乐意的退了下去,早就困得要死了,却偏偏被拉在这里陪坐,辛苦啊!
人都散去了,把桌上的牌扫了扫,挪出空地,然后让人上了一壶清酒两碟小菜,这才正色道,“离休啊,是这么个回事!你也知道,从东海那件事以后,你们地府的威名可算是远扬了!这些大臣们都很好奇,当日那个明明穿着魔域的衣服,却代表地府出战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是他们好奇,还是玉帝您好奇?”他直截了当的问。
玉帝一噎,干笑了两声,“都好奇,都好奇!”,哎,他不就是有点好奇心过盛么,至于这样揭穿他!
他接着说,“那日呢,朕也没留心,就听着小声儿挺清脆的,瞅着跟青鸾那丫头关系似乎也不错!你也别怪旁人多心,你知道,五百年前那一战,多数老臣是怕了的,太平的日子过久了,谁也不想再折腾!所以……”
阎王沉吟了一下,“我唯一可以告诉玉帝的是,她跟魔域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凑巧遇到了青鸾那丫头,与她一起来的而已!至于魔域……魔尊尚未出关,也不用这么草木皆兵吧!”
“咳咳,正是因为没出关啊!你看近些年魔域新秀崛起,可是咱们仙界……若是真闹起来,只怕不好弄啊!”他叹口气,给两人各倒上一杯酒。
“那你们还有闲心打牌,还不多培养一些新秀!”阎王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冷冷的说。
玉帝脸上一哂,笑了笑,“那还不是想留下你来商量点事儿,本来想着,若是你输了,可以堂而皇之的说输的条件,没想到你小子今天手气还真是旺!”
“什么条件?”他抓住了关键词,想着这群老家伙真的是越老心眼越多,直截了当的说,他或许还能考虑一下,居然用这种绕弯子的手段,也不嫌麻烦!
“嘿嘿……”玉帝干笑两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就是开放地府,让他们可以下界自行挑选合格的备选人才!”
听到玉帝的话,阎王眉头一拧,“怎么现在都不是从阳间选了么,地府的死魂除了要入轮回,便是打入十八层地狱,怎会有合适的人选!”
“不会啊!”他笑着说,“你看上次那丫头不就很有潜质,虽然用的是些旁门左道的办法……不过,咳咳,朕觉得很机灵,说明地府还是有些人才的!再说了,现在阳间不比以前了,哪儿还有多少人信修仙之事,还是从地府挑比较合适!”
阎王想了想,果断摇头,“不行!”
“为什么!?”玉帝差点没惊掉下巴,他都这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了,怎么就不行?!
“一来有违祖制!二来地府若是这样开放,很容易被魔域中人钻了空子,玉帝还是另想办法,或者,我可以想法物色一批留下来!”他说道。
但是玉帝却连连摇头,“你不是不知道那帮人,他们要挑都是要亲自挑选的,你选的未必合心意啊!”
“那就爱莫能助了!”他再次喝完杯中的酒,站起身拱了拱手,“臣先告退了!”
“哎!老离,你别走啊,好商量啊!”玉帝唤着他,却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哎,这暴脾气!
阎王真是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叫他来,折腾了半天居然是为这事,这些人也当真想的出来!数百年,还没听说过从地府挑选修仙的人,难道仙界真的气数已尽到这种地步了么?
走到南天门的时候,看到冲天的仙气隐隐有削弱的迹象,不免心头一沉。
“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缘浅刚好抱着一堆衣物经过,看到他时惊喜的叫道。
“刚来。”他淡淡的说,睨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居然都是女子的衣物。
缘浅看到他的目光,脸上一红,赶紧解释道,“这些是仙子们淘汰下来不穿的,我去丢了去!”
大概看了下,阎王眉头锁得更深了,“衣物还很新,这就不要了?”
“大哥,你不知道,呵呵!仙子们现在都喜欢新潮一点的,这些款式旧了,便都不要了,再换新的!”他接着问,“你什么时候走?”
“就走!”他面色冷冷,忍不住说了句,“你没事也不要总围着那群仙子转,多精进修为,没坏处!”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缘浅挠了挠头,觉得今天大哥实在有点不寻常,居然会关心他的修为,咦,今天下红雨了么?
阎王其实说完了也有点诧异,自己平时从来不会多关心旁人的事,说起来,与他何干,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也会啰嗦起来,难道是受她传染?
想起她,也不知那块地弄得怎么样了,自己走了有两日了,总不会又给他闯出什么祸端来!
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快了起来,恨不得立刻能回到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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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里却是热火朝天,司盛楠已经召集齐人手开始动工,那一片土地拓展的如火如荼,有些先前没有报名的,甚至有些后悔了。
滞留在地府的鬼魂,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做,尤其是到了阳间的晚上,这些报名的鬼们等于还能出去透透风,可是其他的就只能留在地府继续暗无天日的生活。
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偶尔扫一眼那些在耕种的鬼们,司盛楠觉得这场景也颇是有意思。想不到阳间的时候没干成什么大事,死后倒成了半个小地主婆。
不过……如果她是地主婆,那阎王岂不成了地主?这么想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了?”一旁的骆琦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他煞有介事的手里拿个小鞭子,很尽职的看着那些鬼魂。
司盛楠当初找到他,真的还是没错的!他毕竟做过判官,对于管理这些死魂很有一套,而且他私藏的东西不少,想弄点种子对他而言也不难。
她也不多问,只要他找到种子,并且帮忙管理这些鬼魂,答应他,一定会向阎王请求,满足他一个愿望。
骆琦没想过会满足自己什么愿望,他只觉得,这跟扫落叶没什么区别,甚至更有趣一点,而且……自己当初也算犯下了错事,就当是弥补了。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没什么,你看这进度,要多久才能发芽?”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那边的地说。
“我不懂啊!”骆琦摇了摇头,一脸困惑的看着,“我只懂管这些鬼魂不会逃跑,不会偷懒,其他的,我不懂!”
“呸——”吃到一个苦的,她吐掉连连啐了几口,然后道,“那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秀才!”他说到这个,腰板挺直了一些,一脸的骄傲。
怪不得这么死板!不过能管好鬼魂也算不错了,这个种地嘛……还真的是不太内行。
“发芽要等雨水充足,只不过我们白天看不了,只能等夜晚再来,阳间我会,阴间没做过,要吸取下经验,等等看再说了!”这时,旁边有一人插话道。
她吓了一跳,往边上咧了一下,看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余庆丰。”他回答道,“我生前就是种地的,旁的不敢说,活着的时候要是有这么块地,也不至于饿死!”
“你是饿死的?!”瞪大眼睛,司盛楠有点惊讶,这年头,饿死的人不算多了吧。
“那不是,只是比喻!”他呵呵笑了起来,“不过你能想到种地,我觉得很了不起!我以为阴间都是不用种地的!”
司盛楠拍了拍手道,“嗨,我还不一样!”,地府确实跟她想象有太多不同了,不过既然来了,总得适应不是。
想了想道,“那什么,余……余庆丰是吧?”
“嗯!”他点了点头。
“那这片地就交给你了,适合种什么,怎么种,你来决定,但是如果做不好,你知道后果的!”她很严肃的说。
“成,我试试看!”余庆丰也不敢夸海口,只应了下来,“我尽力吧!”
事情都安排好了,打了个呵欠,她觉得有点困了,拍了拍骆琦的肩膀,“那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睡会儿!”
“嗯!”骆琦应了一声,他还是很尽职的。
刚走了没几步,结果迎面就看见阎王风风火火而来,两三天没见他的感觉了,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欣喜,“咦,你回来了!”
“怎么样,顺不顺利?”他顺口问道。
“你不是说,都交给我就不管了么!”她哼了一声,不过还是回答道,“还行,目前还算顺利,不知道能不能种的好!希望能长出很多很多的粮食,这样就发达了!”
看着她夸张的样子,阎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什么达,你不是说为了地府的鬼差着想,怎么,现在倒是为了银子了?”
“不是啊!”她摇了摇头,每次他都喜欢揉自己的头发,让她感觉自己跟小狗一样很不舒服,“这么大的一块地,如果种出来的足够多,地府根本用不掉,到时候可以卖给仙界,也是一笔收入嘛!”
阎王一怔,没想到她还有这个小九九,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道,“先种出来再说吧,想的还挺美!”
她没想到他居然笑了,而且笑起来真的是很好看,冲着他的笑容发愣,阎王这才发觉脸上还挂着笑容,有点不太自然的收起来,最近确实是笑的比以往都要多。
“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你?”看到他收起笑容,司盛楠也觉得有点别扭,哎!自己堂堂一个女汉子,怎么也有这种小别扭的时候了!
“去天庭了!”他简单的说,看到她哈欠连天的样子,“困了?回去休息吧!”
“嗯,我是要回去休息的!去天庭做什么,开会么?”她一边走一边瞎搭茬的问。
“是!”他又恢复了那种寡言少语,这趟天庭真的有点囧,也不知该怎么说。
不过,天庭近百年是有些颓废了,也许是太久的平静,让所有的人都消磨了意志,以至于都没有什么新起之秀,而且不断的有触犯天条贬入凡间的。
摇摇头,这些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只要管好地府就行了。
看他面色有些凝重,司盛楠也不知他又遇到了什么问题,不过——连他都解决不了的话,自己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她索性也没问。
两个人默然的走到了阎王殿,她一抬头,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跟他走到了这里,“哎,我是要回家的,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这里离那块地比较近,以后还是睡这里好了。”他纯粹不带任何私心的说。
但是,听在她的耳朵里,就有点“邀请”的意味了,嘿嘿一笑,“那什么,你这算不算邀请我同居啊?”
阎王没明白,先是一愣,接着脸上一阵窘然,瞪了她一眼,“不然,你还是回你的狗窝好了!”
“喂,我那里哪里狗窝了?你总共也没去几次,我-干净的不得了好不?”她虽然口头抗议着,但却跟着进了阎王殿,说实话,他这里宽敞又舒服,有吃有睡,离地又近,不呆是傻子!
“有狗呆的,难道不是狗窝?”他不咸不淡的从前面飘过来这么一句,顿时把她噎着了。
顿了一瞬,她不服道,“你这里哮天犬也呆过,莫不成也是狗窝?”
阎王停下脚步,她猝不及防从后面撞了上去,看着他突然转身,顿时有些心虚了,他总不会要动手打她吧?!
“你呆过,就已经是了!”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满含怜悯的说。
司盛楠傻乎乎的看着他收了手,转身离开,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合着她呆过,这里就成狗窝了?!这厮看着冷冰冰的,真损起人来,连脏字都不带的!
她想还击都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已经进了密室。
靠!不就是比她多那么几百年的修为么,不就是地府老大么!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动不动就凭空消失不见,明明知道他在这个屋子里,却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
她郁闷极了,往床上一躺,翻了几个身,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内室里,阎王透过可视墙壁看着她酣然入睡,这才转过头,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画。
经历数百年,画上颜色鲜艳依旧,女子含着浅浅的冷笑,他喟然长叹,“尽欢,若是你在,是不是也会如当年一般,袖手旁观?已经平静了五百年了,难道终究应了那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当年的你,为什么那样决绝的自堕成魔?我并不是弃你而去,更非另结新欢,为什么你就能做出那么激烈的选择?
只不过,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也随着如尘般掩埋。
画中的女子悄然无声,一室静谧。他良久不语,转头看向外面沉睡不知世事的司盛楠,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