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就笔法,鸾国画风主写意,寥寥数笔勾勒意味无穷,即便是人物写实画像不得已用繁丽笔法,但在细节处理上依旧有鸾国写意风格的痕迹。
而地处东北的轩国受到外域人的影响,加之轩国人热情奔放的性格,其画作多用大红大绿等颜色,画风细致、写实。
刚刚苏涟漪似乎是与“圣像”中的圣母通灵,其实是在专心研究其画风。
这种大批量画作不会是在东坞城完成,涟漪推断,这些画作统一制作而后运送而来。
想到店铺门外监视的人,再看着面前这画作,此时此刻,苏涟漪可确定奉一教之事定是和轩国有关。轩国与鸾国自古以来便摩擦不断,只不过涟漪不敢确定的是,这是轩国一国所为,还是有其他国参与,试图分一杯羹。
“神迹啊!这是神迹啊!”参拜过后,几位神户大人都满面红光,激动得难以自已。
张神户转身而来,激动地看着苏涟漪,而后语不成调道,“从刚刚小涟进来,老夫就有一种预感,没想到,小涟果然与我们奉一教有缘。”
苏涟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张神户,笑而不语。
李胜不知应喜还是应悲——喜的是,两人的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悲的是,离危险又进一步。
随后,刘家大叔、其他信徒们和另几位前来拜访的神户逐一告辞离开,大厅内除了神户家帮佣的几人,便只有张神户、苏涟漪和李胜三人。
张神户是认识李胜的,便没多问,主要是盘问了苏涟漪的情况,而涟漪自然是有问必答,不急不缓、落落大方,无丝毫破绽。
张神户将其信息仔细登记后,便笑着合了宗册。“果然有缘!圣女大人潜心清修、为天下苍生祈福,鲜少露面,而昨日老夫才刚刚得到消息说圣女大人这几日要来东坞城为马家村去除瘟疫,没想今日便遇到小涟。小涟与圣女有缘,这是天注定。”
苏涟漪面上淡笑,心中却了然。现代邪教无不抓住人类最惧怕的心理——生老病死,进行扩散。
要么是可医治百病,要么便宣传死后可上极乐世界,原来古代的邪教也是如此,皆是换汤不换药。
“明日便是集会,有神司布教,辰时在此地集合,切勿迟了。”神户道。
“是,是,神户大人放心,我们兄妹如此虔诚,不会迟到的,肯定不会。”李胜殷勤道,回头看见苏涟漪,见其还是但笑不语,心中纳闷,小涟不是最着急入奉一教吗,怎么一点不热情,反倒好像是他跑来入教,拉着小涟一般。
神户见名为小涟的女子稳重大方,对其更是有好感。“小涟啊,你与圣女有缘,明日老夫便于神司商量下,看可否让其为你多布教一些时间。”
涟漪眼中放出感激的目光,微微一福身,“神户大人明察秋毫,小涟正由此意,多谢神户大人了。”在信徒们的眼中,没有什么比听什么布教感化更让人激动的事了吧。
张神户对小涟尤其喜爱,在两人临走时,还特意让人取了一些瓜果。“小涟啊,老夫知晓你是元帅姨娘所器重的丫鬟,财物应是不需要的,这是老夫给你的见面礼,拿去吧。”
“神户大人厚爱了,小涟谢谢您老人家了。”苏涟漪心中哭笑不得的接了下来,也没拒绝,只不过对这奉一教实在好笑。
按理说,宗教都是靠着信徒的供奉过活,但奉一教正好相反,非但不要求信徒们缴纳香火钱,还送钱送粮的。
而这些钱粮正是穷苦信徒们所急需的,人在温饱无法解决之时,哪还有理智可言?此时人们根本不想去追究这些细节,只是更为笃定,奉一教是来拯救苍生的。
“去吧。”张神户慈爱地笑着送客。
“谢谢神户大人了,那我们兄妹二人就先走了。”李胜纳闷,自己这么殷勤,张神户不多做理睬,而小涟鲜少说话,怎么就得到张神户的偏爱,真是邪门。
出了张神户家,两人便向李家慢慢踱步走着,李胜眼角时不时扫向苏涟漪手中的瓜果袋子,想着如何将那瓜果讨要来。并非自己嘴馋,是想给老母亲。
而苏涟漪则是捧着瓜果袋子,眉头微颦,仿佛在思索什么。
“表哥,你在马家村可有亲戚?”涟漪突然放缓了脚步,回头问。
李胜摇头,“没有,我家亲戚很少,怎么了小涟?”说着,又看了一眼涟漪手上的瓜果袋子。
苏涟漪直接忽视李胜的眼神,“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到在马家村的亲戚或朋友,哪怕是关系托关系,不怕关系远,只要能搭上个边就好。”
李胜大概知晓了苏涟漪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小涟啊,你是不是想去马家村?”
“恩。”涟漪点头。
“不行啊,你没听神户说吗?马家村正由瘟疫,你不要命了?”李胜表情夸张。
涟漪不以为然,“我决定去马家村自是有我的原因,你只要为我找到个接口去就好。”
李胜无奈,面前这小姑娘分明就是找死,无论是加入奉一教还是要去马家村。“若小涟想去,我们现在就去,还用找什么关系?”
涟漪笑笑,“去马家村自然是要有个借口,否则怎么和那些一直监视我们的人解释?”
李胜一愣,有人在监视他们?刚要回头,却被涟漪制止。“别看了,从我第一次到你家,这些人便一直盯着。没办法,我的身份实在特殊,他们防的不是我小涟,而是云元帅吧。”
如今这些人唯恐苏涟漪是元帅派来的人。
李胜愁眉苦脸,“小涟啊,你这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你明知道有人监视我们,你还非要做这铤而走险的事?”
“所以说,希望你能找到一些马家村的亲戚朋友,给我们找一个摆放的理由。”涟漪笑笑,声音却坚定。
李胜无奈,几日的相处,早就知道这涟小姐说一不二,与其试图让其改变主意,还不如赶紧想想马家村有什么朋友。
两人就这么迎着烈日慢慢走着,李胜较劲脑汁,好半晌,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涟漪微微一笑,“小声些,后面监视的人都听见了。”
李胜面色一白,赶忙压低了声音,“我娘从前有个姓周的寡妇姐妹,后来日子苦了就改嫁到了马家村,小时候那个周姨对我不错,就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了。”
涟漪挑眉,“好,那我们就帮姨妈去拜访周姨。”
两人说一路走一路,慢慢走到了李家,涟漪将瓜果留给了李母,收拾了些粮食礼品,便拽着不情愿的李胜坐上马车,向马家村而去。
……
马家村位于东坞城外,是一座不小的村庄,超过千户。因此地人皆姓马,故名马家村。
物价动荡影响最严重的是城内,乡下情况虽较之城内好些,但也很是萧条,加之张神户口中的瘟疫,偌大的村子竟少有人影,只有几家高耸的烟囱冒出缕缕青烟。
村口坐着几位老人,也是无精打采,见到一辆豪华马车向村子驶来,都好奇张望,毕竟已经许久未见如此豪华的马车了,连牛车都少见。
马车到村口老人处停下,李胜从车厢跳了出来,和老人们问路。老人们自然知晓前些年嫁过来的周寡妇,指了路。李胜感谢过后,跳上马车,马车又行进,一路向周寡妇的新家。
没多一会,马车便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李胜跳下车,少顷,便跑着回来,“小涟,这里正是周姨家,下车吧。”
出了李胜的声音,伴随还有几名孩童的声音,两名四五岁的男娃跟在李胜身后,怯生生地看着这威武的大马车。
涟漪撩帘而下,看到两名一模一样的男孩,惹人喜欢,忍不住从怀中掏出两颗糖球分给小孩,男孩结果糖球欢天喜地地跑回院子,扎入随后而来妇人的怀中。
“小涟,这位便是周姨,”李胜赶忙介绍,“周姨,她就是我娘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儿,名为小涟。”
涟漪抬眼看去,见到一名年纪大概四十上下的中年女子,因常年劳作,其皮肤黝黑,虽消瘦却也健硕。想来她嫁过来,生了儿子也少不得干活吧。
“周姨,初次见面,小女叫小涟。”涟漪为周氏恭敬福礼。
周氏看见苏涟漪时,只觉得这美丽的女子是在晃眼。她有多少年没见到这么漂亮大方的姑娘了?自从东福王之乱后,入眼的出了乡亲就是流民。
“小涟,大胜,快快屋里坐。”周氏双手在围裙上赶忙擦了一擦,将两人迎入屋子。
两名一模一样的孪生男娃就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盯着苏涟漪看,既惊艳又害羞,手中捏着刚刚接到的糖球,不舍得吃。
涟漪又从怀中掏出糖果,塞给两个小家伙,两个孩子开心的在院子里蹦跳。
本来周氏对苏涟漪的敬畏感一下子消了很多,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大家闺秀——在她眼中,小涟就是千金小姐。
“听说最近马家村有瘟疫,我娘便赶紧打发我和小涟来看您了,周姨您没事吧?”李胜道。
“唉……”周氏叹了口气,“我没事,只不过我夫君他……染病了。”说着,眼圈又红了。
涟漪面色未变,“周姨,如今姨夫在哪,可以带小涟去看看吗?”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瘟疫。
周氏一愣,“小涟你会医?”
涟漪笑了笑,“从前和先生学了一些,只是皮毛。”
周氏虽有些失望,但还是满眼感激,“那就麻烦小涟了,我夫在里屋躺着,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