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县虽比岳望县稍微小了一点,地盘也是很大,甚至比苏涟漪之前去的东宁城还要大。
起初,涟漪是不懂为何会有这么繁荣的县城存在,后来据说是因一些历史原因,这些大的县无法归于城,便出现了比城还繁华的县。这个就好像是现代的直辖市一样,当然,也有区别,不过苏涟漪姑且就这么衡量了。
没有都市那般沉重,却有都市的繁华,这种县城,住起来很舒服。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街上行人却不见减少,客栈店铺都将一串串的灯笼挂于窗外,灯笼上写着店名,远远望去,竟如同现代霓虹灯一般。
古老又繁华的县城,长街由石块拼成,那石块不知是什么岩,踩踏久了,平整光亮,直直地向远处延伸,与几近夜幕的天空连接。
青州县,可比岳望县有情调多了。
越是有人文情调的地方,文人墨客便越多,对酒的需求量越大,走几步,便能见到酒家,酒铺更是数不胜数。古人喝酒就如同现代人喝饮料一般,可见其普及程度。
涟漪下了马车后,找家客栈定了房,而后便出来在繁华的街市逛着。她进了一家看起来中档的酒铺,立刻就有小二上来招呼,“公子,您是来买酒?”
涟漪点了点头,向酒铺看去。柜台后面是货架子,上面摆着一排排酒缸,贴着红纸,上面写着酒名。掌柜站在柜台,而柜台上方挂着一溜小木板,用麻绳吊着,小木板用红纸包着,上面也写着酒名和价钱。
“掌柜,我想找一种口味很独特的酒,却不知其名字,所以可否麻烦您,将你们家酒给我尝尝,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酒。”涟漪道。
掌柜面色难看,“这位客人,若是你想尝酒,建议去酒楼,一样来上那么一壶,我们这酒铺是不让品尝,报了名就提走的那种。”说得很委婉,如果一人来尝一口,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涟漪微笑,掏出一两银子,“到了酒楼,一种酒来一壶,还没等小弟找到,先醉倒了,这些钱就当我买酒,一样只喝一杯,大哥通融通融吧。”
这是晚上了,来买酒的人不多,掌柜一想,这生意怎么都是做,何况这一两银子可以买上一坛子好酒,而所有酒倒出一杯也凑不成一坛,比整坛卖还合适。于是便收了苏涟漪的钱,开始为她倒酒。涟漪一边慢慢品尝,一边和掌柜的东拉西扯,套一些话。
当所有的酒从头到尾喝了一遍后,便声称没找到,起身告辞。
涟漪的双颊微微粉红,但还没醉。这些酒大半都是廉价酒,一坛酒仅仅七百文到八百文,偶尔有几种一两银子的高价酒,其口味也远远不如苏家酒,当然,更比不上那胜酒。
十几度的酒就相当于现代的啤酒,涟漪虽看起来喝了十几杯,但看其实折合起来也就相当于啤酒的半瓶,所以没什么大碍。
当涟漪准备找寻第二家酒铺如法炮制时,却觉得有些怪,感觉有人跟着她。
很随意地向前走着,看准了一个角落,猛地转身,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查看身后,发现无人,这才大大舒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也实在太疑神疑鬼,她都乔装打扮成这样,怎么还会有人发现?
长舒一口气,便准备继续走。
离苏涟漪不远的另一个拐角,在众行人疑惑的眼神中,两名衣着考究的男子鬼鬼祟祟地窝在拐角处,皆是一脸的慌张。
拿扇子的男子面容极为俊美,一双桃花眼微微勾着,似笑非笑,高傲中又带了一丝妩媚。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责备身旁的男子。“还好,还好,没被发现,叶欢,都怪你,就因为你,差点被发现。”
另一名面貌俊秀的男子眼中满是委屈,什么嘛,刚刚明明是少爷走在前面,他在后面,即便是被发现,也是走在前方的少爷被发现。但,《金牌随从守则》第一条:少爷说的话,都是对的。
于是,争当京城十大杰出随从的可怜男子叶欢,便将委屈的泪狠狠吞入肚子里,点了点头,“少爷,叶欢错了。”
“恩,我们继续。”叶词见前方那抹修长得身影继续前行,便又跑出去跟随。
“少爷,我们为何要跟着那个人?”叶欢问。
“你家少爷对她有兴趣。”叶词一打折扇,在胸前扇啊扇。
叶欢定睛一看,再定睛一看,而后又定睛一看。前方那人无论从身高还是身材,无论从气质还是气度,都是男人,难道公子他……“公子,您……为什么对他有兴趣?”
叶词头也不回,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因为她与本少对视后,竟多一眼都没瞧本少。”他说的是在丰膳楼那次擦肩而过、
叶欢愣了一下,冲到自家少爷身边,扭过头,很认真地观察其表情,发现少爷很认真,而后鼻子一酸,哭丧了脸。“我对不起老爷啊,我对不起我爹啊,我天天跟着少爷还让少爷学坏了,我是个罪人啊。”
叶词一边跟着前方的身影,一边狠狠道,“你发什么疯?若是坏了本少的好事,本少就敲扁你的头。”说着,又用扇子去砸叶欢的头。
叶欢不顾自己头被砸,“少年,您……有什么打算?”
叶词收回了扇子,看着前方那抹修长身影,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本少要用魅力征服她,让她被本少迷得神魂颠倒,方解本少魅力被忽视之气。”
叶欢心更凉了,完了,以前就觉得少爷变态,如今更变态了。
少爷从小便这样,只要是谁家姑娘没表现出对他的热衷爱慕,他定去追求勾引,直到把姑娘惹得春心大动,少爷才潇洒地称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惹那姑娘暗自伤心。
少爷变态归变态,但他万万没想到,少爷竟如今变态到男子身上了。“少爷,难道……你真要去勾引他?”
叶词猛一回头,用扇子狠狠敲了叶欢脑袋,“什么叫勾引?那是去证明本少的魅力!”
叶欢的面色一白,若是被老爷和爹知道了,他没看好少爷,会不会要自刎以谢罪?不行,他死了可以,但少爷的名声势必要保住!
《金牌随从守则》第二条:少爷的黑锅,我来背!
叶欢狠狠点了下头,若是被外人发现少爷喜欢男子,那他就放言出去,和那些男子牵扯的不是少爷而是他!刚想到这,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又想哭。继续将委屈的泪吞了下去,没关系,一切,为了少爷。
见前方那人又钻入了一个酒铺,叶词也停了脚步,眯着眼想着开场白。
“少爷,怎么了?”叶欢小心问。
叶词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累赘,“你,现在回客栈,别跟着我了?”
“为啥?”叶欢不解。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赶紧回去。”又用扇子砸了叶欢的脑袋。
“不行,少爷,我得守着你,保护你。”叶欢不干。
“呸,本少用你保护?从小到大我们切磋,让你一只胳膊你都赢不了,没用的东西,别废话,快走,走走走。”叶词赶着叶欢。
无奈,少爷说的是事实,又不敢违逆少爷,叶欢便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
叶词低头整理了下衣襟,吊了吊嗓子,调整了面部表情,确保呈现最佳状态后,便摇着扇子慢悠悠地入了那酒铺,一派风流公子相。将身边路过的女子们吸引得连连促足观看。
酒铺内,涟漪与掌柜的商量好了,还是老办法,付了钱,而后每种酒一小杯,一杯杯慢慢的品着,而后与掌柜随意攀谈。
叶词微微一皱眉,得意洋洋的眸子突然闪现思考,因为,那掌柜的毫无察觉,但他却知,这女扮男装的女子在套话,而且其套话的技巧还颇高。
“掌柜大哥,这名为青斮的酒水,与我所寻的酒味道有几分相似,都属于需要细品才能知味儿的酒,风格独特,想必真正能懂其之人,为数不多吧。”苏涟漪道,这酒,确实和她家的苏家酒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可以用此酒的销售量来预估苏家酒未来的销售量。
“公子你这就说错了,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最热卖的酒,来买酒者,十有五、六是要买青斮酒的,公子你再细品品,看你找的酒,是不是就是青斮?”掌柜赶忙道。
“好。”涟漪又饮了一口,面上满是赞许之色,其实心底却不以为然,因为这酒和苏家酒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涟漪微微用眼角一撇头顶挂着的红木牌,“青斮,一两”,竟与苏家酒一个价钱。
涟漪垂下眼,眼中闪过了得意。
又喝了一杯,涟漪面上带了些许愧疚,“抱歉,掌柜大哥,还不是我要的酒,我再去别人家看看吧。”
那掌柜无奈,“好吧,公子慢走。”
涟漪转身欲离开酒铺,却发现,门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材颀长,一身玉绿色薄锦长袍,精致华贵,长发披肩,头顶的无法冠,只是用与衣袍同色系的带子在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下,松松垮垮地垂着,但非但不给人邋遢之感,相反却觉得十分随意。
一张玉面被垂下的散发遮了大半,发丝间,隐约可见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高挺的鼻梁笔直,其下的嘴唇粉红,嘴角微微勾起。
这形象,不像是现实中人,倒好像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再配合他的古装衣着和手上折扇,苏涟漪突然觉得,这人出门用轻功直接飞了,也毫不违和。
叶词见这女子终于将视线放在了自己身上,心底忍不住暗笑,看来他京城叶三少爷的魅力还是势不可挡。
但,苏涟漪的视线也就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会,马上,便淡然一笑,一个点头,人出了酒铺。
“……”叶词一愣。
“这位公子,您是买酒?”小二连忙招呼了过去。
叶词也没搭理,转身就跟着苏涟漪出了铺子,“这位兄台,刚刚听闻,你在找酒?”他就不信,以他的魅力,就拿不下一个女人!
涟漪点了点头,“是啊。”这人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在哪见过,奇怪。
两人就是见过,在岳望县的丰膳楼。
但苏涟漪当日去丰膳楼可是有重要任务在身,满脑子都计划着如何从刘妈妈那里套话,哪还记得路人的模样?何况,涟漪也不是所谓的过目不忘,她仅仅是个正常人。故,对擦肩而过的叶词,虽有个印象,但确实是不记得的。
“不知兄台在找什么酒?可知名字?在下姓叶单名词,别的不说,整个鸾国的酒品就没在下不知的。”叶词赶忙道,心中却纳闷,一名女子怎么到处找酒。
对方那么热情,涟漪也不好推却。“抱歉,那酒只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却不知是什么酒,如今只能这么挨家的找,让兄台见笑了。”说完,便不想再理会他,寻下一家酒铺。
“喝一次便念念不忘,小兄弟的记性真是不错。”叶词在一旁一语双关。
涟漪却没听出来,敷衍地点了下头,“哪里,见笑了。”
叶词还真想笑出来——你这个奇怪的姑娘,对一个破酒念念不忘,把我这个绝世大美男不放在眼中,你是傻还是瞎?
虽是这么想着,但人,又贴了上去。“我也是个爱酒的,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品酒?”
“……”这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得?涟漪心中不爽,却没时间和他纠缠,任务要紧。
叶词见这人不吭声,便权当默认,跟着便又钻了一家酒铺,混了些酒喝。
这些酒,叶词是瞧不上的,以他家的财力,平日里饮的不说是宫中贡酒,也得说是上等美酒,这些铺子里的酒往往都是卖给百姓的,最多一两银子一坛,他如何瞧得上。
但他却发现,这女子也不是纯来喝酒和找酒,好像……是来套掌柜的话,问每一种酒的销量。
这女子每饮一种酒,便用余光扫一眼吊牌上写的价钱,而后细细品尝,最后拐弯抹角地问掌柜此酒卖的如何。有趣,这女子真真有趣。
最后,酒铺又走了几家,涟漪觉得,这样便可以了。
这些酒铺,卖的酒品大同小异,价钱上也是差不多,鲜少有一家卖独特的酒。
最终,她发现一家规模最大,店面装饰也最豪华的酒铺,入了进去。
但此时已很晚,店家正准备关门打烊,掌柜在角落里算着账,店小二在打扫店铺。
这店小二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岁,收拾得干净利落,个子不高,却短小精悍,那双眼里满是机灵。本来手上已拿起关店的木板,但见有客人来了,便赶忙放下,热情道。“两位公子,来些什么酒?”
涟漪抬眼,迅速扫了一遍柜台上方挂着的吊牌,心中对这大酒铺所卖之酒有了了然。
那小二察觉到了涟漪的眼神,赶忙道,“公子,我们百酿阁是青州县最大的酒铺,酒品齐全,您只要说一种酒,我们便有,别看我们百酿阁最大,但我们价钱却公道。”
涟漪的双眼突然一亮,如同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那小二哥,帮忙介绍一些口感独特的酒好吗?”
那掌柜的抬眼看了苏涟漪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算账,可见,平日里也都是这小二去招呼。
那小二是个嘴快的,口齿伶俐,脑筋灵活,没一会,便推荐了几种酒出来,都是适合年轻人饮用的酒,口感清爽,酒质清澈,其中便有刚刚所见的青斮酒。
涟漪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没再掏钱将所有酒从头到尾尝一遍,而是直接买下。“那就来两坛青斮酒吧。”
“好嘞,客人真是好品味,这青斮,可是我们青州县最独特的酒,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取。”说着,便脚步轻盈地去了柜台后的库房取酒。
一旁的叶词还是那般闲闲地笑着,摇着扇子,好像纨绔公子哥,但那一双眼却无比认真,用余光看着这名女子。
这青斮,几乎每一家酒铺都有,但她只有在最后一家买,是为何?
若这名女子仅仅是来探听消息,为何要买酒?若是真心买酒,为何刚刚还要走那么多铺子?不解,真是不解。
叶词自诩眼光犀利,与那么多商场老油条打交道都游刃有余,但如今却真真看不透这名女子,她到底要干什么?
涟漪掏出了银子,在掌柜处付了钱,那掌柜收了钱又重新开始算账,一看便是甩手掌柜。
小二提着两壶酒回来,“客人,您的酒。”
涟漪却没接,“是这样,小二哥,一会我还要去吃个宵夜,这酒,能不能一个时辰后送到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因饥肠辘辘急于用膳,但提着酒去酒楼又实在不方便,只要小二哥帮我这个忙,我是不会让小二哥白辛苦的。”
小二立刻便明白了苏涟漪的意思,就是送酒有小费。谁不想赚钱?于是,便回头去询问掌柜。
那掌柜算完了账,点了点头,“去吧。”
小二这才答应,“好嘞,客人您吃好,一个时辰后,小的定然准时送到,您放心吧。”
涟漪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掌柜,也多谢小二哥了。”说完,便转身离开酒铺,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好像终于完成了任务一般。
叶词跟着,心中越来越不解,这女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他从未对一名女子有过如此好奇,无论是当初她乘着破驴车到一掷千金的丰膳楼,还是如今不知是问酒还是买酒,他都是想不通。这淡定如斯的女子身上,就好像有诸多秘密一般。
“这位兄台,是要去用膳?”叶词追了上去。
苏涟漪对这名俊美公子真是不解,怎么就非莫名其妙地跟着她?“是啊,您难道闲来无事,为何一直跟着我?如今这酒也蹭了,戏也看了,我们这萍水相逢,是不是也可以分道扬镳了?”
叶词尴尬,她竟看出他在看戏,干笑了两声。“没错,我就是太闲了,所以跑来蹭兄台的酒,此时良心发现,准备请兄台用宵夜,如何?”
涟漪摇了摇头,“谢了,时辰不早了,你打发的时间也应差不多了,我们后会有期吧。”说着,一拱手,便欲走。
“别啊,蹭了你那么多酒,在下哪好意思啊?占了人便宜,晚上是要睡不着的。”叶词赶忙伸手欲拦下她。
苏涟漪真的有些火了,这人长得不错,但怎么脑子有些问题,莫名其妙非要跟着她,她为了节约时间就没和他纠缠,任由他跟着,如今这人还没跟够,还有完没完?
“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有什么目的?”涟漪向后退了一步,提起警惕,两只手在袖口攥成了拳,只要对方有什么过激行为,她便让他尝尝跆拳道黑带的威力。
叶词心中暗笑,这小妞真逗,要和他较量?他虽然外表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也是有实力的,“在下说了,我叫叶词,真叫叶词,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姓叶,无一例外,我这单名也是我出生时爹给起的,绝不掺假,至于跟着你……好吧,我确实跟着,只不过,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叶词指着自己一张俊美如涛的脸道。
涟漪根本没想起当时在丰膳楼发生之事,第一想法便是这人认识苏涟漪本尊。但转念一想,那本尊那么胖,如今她不仅瘦了还换装易容,“不认识。”斩钉截铁。
叶词被一种强大的挫败感打败,有一种冲动,想去扎小人钉钉子。“好吧,那你觉得……在下的容貌怎么样?”
“……”涟漪确定了这人是神经病,“你很俊美,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我们便后会无期了。”
“喂,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叶词的挫败感更大了,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面精致的小铜镜,照脸。确定了今天容貌并无反常,又追问了句,“你不是说我俊美吗?那为何还不想见到我。”
涟漪被他气笑了,原来这人是自恋狂,发现有人忽视他的美貌便纠缠不清。如今再来看看他的穿着,也便明白,这人穿得极为夸张,与那公孔雀又有何区别?“好吧,叶词,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他问。
“苏涟。”涟漪答,少说了一个字,便成了男名,只不过这苏联……
“恩,你不是说要去用晚膳吗?我请你,刚刚蹭了你那么多酒,要是不请回来,显得我叶词多小气?”叶词道。
涟漪点了点头,“好。”
叶词又是一惊。“你……你……你刚刚不是还拒绝,想和我拉开距离吗?怎么这一会就同意了?”这女人怎么说变就变?
涟漪一挑眉,“早点满足你,你好早点放过我。”道理很简单,若是拒绝,这厮定然还会这么纠缠不清,还不如早早听他的话,反正不就是吃顿饭嘛。
“你……你……你就这么想甩开我?”叶词一张俊脸上满是受伤,将那小铜镜揣怀中,两只手把垂在面颊上的头发一股脑撩起来,一张俊美的容颜尽显,“你仔细看看我的脸。”
涟漪很听话,很仔细的看了看。“恩,看完了。”
叶词用那种怀疑的目光,“这回还想甩开我吗?”
涟漪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感慨一个人的执念竟能到如此地步,“不想了,兄台你太俊美,在下看一眼便离不开,怎会想甩了你?”她都违背良心这么说了,希望对面这位就好心放了她吧。
叶词是个怪人,平日里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但却极为自恋。自恋归自恋,却不是白痴,对方这个口气,他当然知道不是诚心的,怎么听,都带有一丝讽刺。叶词的战斗欲火被成功撩起,他发誓,定要让这女子拜倒在他魅力之下。
“走,苏老弟,我们吃夜宵去。”说着,便要拉苏涟漪的胳膊,被后者不动声色地甩开了。
涟漪叹了口气,但愿吃了一顿饭,这人能放过她。
叶词将涟漪带到了青州县最好的酒楼——迎宾楼。这迎宾楼与岳望县的丰膳楼有一拼,都是最高等的酒楼,饭菜自然都是海珍海味,价格昂贵。
叶词很仔细地观察这名为“苏涟”的女子,却发现她心不在焉,虽偶尔和他说上几句话,却都是“哼、哈”答应,并未实质的交流。
她在思考什么?
叶词也不再说话,将今日从见到她到之后发生的事串了一串,很快得到推论——她在搜集资料,而这些资料无一例外,都是与酒相关。她是做生意的?她是卖酒的?但她最后买了两坛酒让小二一个时辰送去客栈又是什么意思?
涟漪一边想着头脑中的计划,一边留意着时间,这精美佳肴只是机械地塞入口中,根本没心思品其滋味。
估模着时间到了,便放下了筷子,对叶词道。“叶兄,我知道刚刚大半是你在和我开玩笑,我也如此。如今我有要事,真的不和你闹了,我们相遇相识也是缘分,今日对你的忽视我表示十分抱歉,若是他日我们有缘再见,我做东,好好招待你如何?”
叶词怎么也没想到苏涟漪会突然正色地对他说这些,而且说得合情合理,一时间竟不好再去为难。“好,有缘再见。”
涟漪对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叶词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这个女子……就像风一样,抓不住、留不住,却引人再去捕捉。
忽地一下站起来,“结账,结账。”急急道。
门外伺候之人赶忙入内伺候,叶词随手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摔了过去,“不用找了。”也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叶词并未跟着苏涟漪而去,而是跑回了自己所住的客栈。他住的客栈是青州县最大、最豪华的客栈,而他所住的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急匆匆地赶了回去,一脚踹开门,把里面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叶欢吓了一跳,“少爷,你怎么了?”在外面惹气了?
叶词没回答他,跑去找自己的行李包袱,“别睡了,整理东西,我们换客栈。”
叶欢不解,“少爷您怎么了,这不是青州县最好的客栈吗?我们还去哪?”
“悦方客栈。”叶词头也不回的答。
叶欢想了一想,想起了悦方客栈,“少爷,那家客栈很小。”
“小就小,能住人就行,我告诉你叶欢,你再废话我就抽你。”叶词威胁道。
叶欢一下子哭丧了脸,“知道了,少爷,叶欢知错了,您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还不行吗?”哎,就知道他们家少爷变态,却不知如此变态……
叶词为何急急要换客栈?自然是因为,在那百酿阁里听说,那姑娘住在悦方客栈,地字二号房。
……
涟漪算好了时间,回到客栈不久,便听到有礼貌的敲门声。
上前开开门,果然是那百酿阁的店小二,如今两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店小二比涟漪矮上半头,若是放到现代,最多一米七,而苏涟漪却足足有一米七五。
“小二哥,辛苦了。”涟漪微笑道,“请坐吧。”
那小二是个聪明人,看见对方说这些话,马上便明白,为何客人买酒还刻意要求一个时辰后送,原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放下了酒,便依涟漪的示意,在桌旁坐下。
涟漪看着小二微笑,亲自为其倒了杯茶,“我果然没看错,小二哥你是个聪明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二礼貌地双手接下茶杯,“小的叫钱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您这么晚叫小的来,可有何事?”
涟漪在桌对面坐下,“你的名字真是好啊,钱汇,金钱汇集,吉利,我喜欢。以后就称你为钱小弟吧。在下姓苏,单名个涟字,实不相瞒,确实是找钱小弟有些事,一些发财之事,就是不知,钱小弟有没有兴趣。”
苏涟漪想干什么?她想跑渠道!
何为渠道?这是现代营销最常见的一种方法,换句话说就是代理制。便是营销者开发一处新市场时,不亲自拓展和维护,而是招一些代理为之。
在古代,一些大的商家也有类似做法,但权利却集中在自己之手,无论是开拓市场还是延续到终端,往往是将投资者与收益者相结合为一体。
苏涟漪没有那么多本钱去如此铺张,便想到了空手套白狼的方法,大了说,是招代理,小了说,便是招个业务员。
这渠道之法,早就在她脑海中有了萌芽,却苦无方法实施。但当她在百酿阁第一眼看见这个店小二钱汇时,一个声音便告诉她——这个人,便是她要找的人!
这个钱汇个子不高,貌不惊人,却勤劳能干,那百酿阁那么大的酒铺,掌柜几乎做了甩手掌柜,全靠这小二招呼,可见他的机灵。
例如,若是普通店小二,手中拿着关店的木板,见人来了,往往为嫌麻烦,就劝客人第二天来。而钱汇却立刻放下手中木板,热情招待,可见其销售态度。再例如,掌柜明显不管事,在她要求送货时,钱汇却去征求掌柜的意见,可见其处事之圆滑及眼力。
这样的人是怎么会安于干一辈子店小二?而在一个私人的酒铺,想“升职”是不可能的,想必钱汇也纠结于此。
那么,她苏涟漪,如今就给钱汇提供一个舞台,供其施展。
果然,那钱汇一听,双眼一亮,但却带着警惕。“不知苏兄所说的发财机会,指的是什么。”
涟漪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我有个酒厂,在岳望县,但我想将酒卖到青州县,却不想投入人手,便想找一位合作伙伴,一同发财,就看你想不了。”说着,把那张纸推到钱汇面前。
钱汇家穷,却胜在机灵,平日里将那掌柜伺候得很好,有时掌柜便在没事时教教他识字算账,加之他勤奋好学,悟性高,一下子便被苏涟漪纸上的东西所吸引。
涟漪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在纸张上,为其细细讲解。“我的酒卖价一坛一两,关于酒的品质,你大可放心。送到酒铺或者酒楼,则是一坛九百文,而如果你拿货,便是八百五十文,这个你可懂?”
钱汇马上便明白过来,“苏公子的意思是,我用这八百五十文的价钱拿到你的酒,而后再以九百文的价钱卖到酒铺或者酒楼,每卖一坛酒,就能得到五十文钱?”这个数目,不小了!
试想,酒铺所赚的这些钱,要抛出店铺费用、税费、人工存储等等,而他的五十文钱,真真的白赚!
钱汇震惊了,从来不晓得还有这种卖货的方法,更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落到了他的头上。
涟漪见他动心了,继续道,“关于运输方面,你能推出多少酒,下订单给我,我便会及时将这些酒运到青州县,这期间的费用我出,但到了青州县如何送往各个酒铺及酒馆,这就是你的工作了。”
钱汇默默地点着头,脑子一停不停在转。这苏公子说的确实是个好赚钱方法,他在酒铺做了整五年的小二,对所有酒品及青州县酒铺、酒馆极为熟悉,更知道青州县百姓对酒的热衷程度,他对此抱有极大兴趣!
涟漪见他眼中已有了幻想,好似对未来发财日子的憧憬,微微一笑,又拿出一只干净杯子,而后掏出从苏家酒铺带来的水袋,将苏家酒倒了一些进去。“钱小弟请尝尝吧,这便是我的酒。”
钱汇双手端起酒碗,先是用小口微微抿了一下,而后又大大地喝了一口。“好酒,真是好酒!”大大赞赏。“这酒与我们青州县的青斮酒有一点类似,但口感却比青斮酒好上许多,底蕴十足,这个酒若是在青州定能大卖。”
涟漪心中暗笑,你是没喝过胜酒,若是喝了胜酒,便觉得苏家酒没啥了。当然,这句话她只是想想而已,没说。
“怎么样,有兴趣吗?”涟漪问。“若是有兴趣,我还有一个发财机会。”
钱汇吓了一跳,“还有发财机会?苏兄快快给小弟讲讲,小弟若是发财,定然不忘苏兄的知遇之恩。”
涟漪笑着点头,“别这么说,大家是合作伙伴,要共赢、共勉。”说着,又掏出了一张纸,推到了钱汇面前。
钱汇看到纸张上那巨额数字,吓坏了。
涟漪淡定地解释,“若是一次性拿货两千坛,那就算你八百文,这样,你一共可以拿到二百两银子。”
钱汇狠狠咽了下口水,他在百酿阁做工整整五年,才有三两银子的工钱,二百两啊,那可是将近五年的工钱啊。对于钱汇,这绝对是个大数目,但……
“苏兄,两千坛,您让我如何卖出去啊,我……我……”钱汇急,很急!
涟漪却突然笑了,“看钱老弟是个聪明人,怎么却想不明白,若是青州县吃不下这两千坛,你可以卖到周边啊,如果精力有限,完全可以培养几个能说会道的小兄弟,若是一个月能赚二百两银子,难道你还开不起几名小兄弟的工钱?”
钱汇瞬间明白苏涟漪的意思,对啊,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他想的都是自己去做,而不是雇人去做,若是那样,他……岂不就是……老板了?
“老板”!这两个字让钱汇陶醉。
那么,苏涟漪为什么要做渠道,什么要将苏家酒低价卖到其他城县?目的便是对抗胜酒!
此时已知胜酒是赔本做生意,某人即便是赔本也要将苏家活活拖死!那么,她就要将这战线拉大,最好将战线拉到整个鸾国!李玉堂不是能陪得起吗?那就赔本在整个鸾国卖他的胜酒。
一坛酒赔就算赔一两,那一百坛呢?一千坛呢?一万坛呢?十万坛呢?百万坛呢?
战线短,输的是苏家,战线长,输的可就另有其人了。
苏涟漪垂下眼,微微一笑,胜酒?看看你的结果,到底是胜,还是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