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谨皱着眉头,微微摇头道:
“现在看起来,福王的胆子终究还是太小了些,此时对方还是措手不及,等到对方缓过气来了以后,我们就一定抵不住了,现在继续将事情闹大,继续乘着对方措手不及的时候狠狠追击,那才是生路!”
李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倘若有什么不测,我的全家老小都要请少爷多看顾了。”
“没那么夸张,干波墓中的蛇鬼女蛹这种妖物,与我们前面的这些半妖半人如出一辙,所以对蛇鬼女蛹有效的东西,对它们也一定有奇效。”
林封谨笑了笑道:“我们这一步棋走出来,福王必出手!他若还不出手的话,一旦被对方喘过了气来,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还有,那些民众的闲棋也是应该动用了。”
***
半个时辰以后,城卫军副统领李虎击登闻鼓,携奏折一份,襄樊城中父老万人泣血血书一封。
此时午门之外,跟随李虎上书的百姓群情汹涌(主要是有心怀叵测的人在造谣说是朝廷要赦免妖孽),至少也有七八千人,哭骂声震天,直达宫城当中。
这些人里面其实看热闹的有一半,而另外的苦主,却差不多都是襄樊城内那些未破的案子的亲属,却是被李虎将罪名都硬生生的栽赃到了吴令的头上去,惨遭利用……
但事情此时闹到了这样的份儿上,已经开国罕有的大事,刘去纵是优柔寡断,但也称得上英明两个字,对于这件事已经不能不见,不得不处理了,当下便宣李虎上殿去。
一干人对李虎这种不按规矩来的刺头儿肯定是十分讨厌的,立即便有他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胡铁出列怒叱道:
“李虎,你有什么大事,不可以循序渐进,按照条律上折子慢慢陈说,非要搞出如此大的声势,莫非老夫平时闭塞言路过,你是要裹挟民众以图谋不轨吗?”
李虎本来就不是笨人,还有林封谨在后面主持,顿时便不慌不忙的道:
“大人说得是,但臣位卑责重,倘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上折子,要先大人过目,然后阁老们过目,然后是秉笔监的公公过目,最后才能到得了圣上的眼里面,这一来一去,三天就过去了。臣现在手上有充分的证据说明,君上是处于极度危险当中,那是一分一秒都不能缓的事情,所以为了君父的安危,任何事情都要抛到一边去,胡大人你莫非是昏聩了?”
胡铁也是景王一党的,立即怒道:
“胡说八道,老夫”
李虎立即抢先愕然道:
“大人你竟然觉得为了君父的安危不惜一切是胡说八道?”
胡尚书大怒道:
“老夫说的是你在胡说八道!”
李虎立即抗声道:
“我正是心忧君上安危而不顾一切击登闻鼓!胡大人,君上待你不薄,你为何丧心病狂要置君上的安危不顾?”
胡尚书见到诸多同僚用异样的眼神看了过来,他本来就不善于言辞,一口痰气涌上来,眼前一黑怒道:
“老夫什么时候置君上的安危不顾?”
李虎认真道:
“君上可能危在旦夕,你还堵着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不是置君上的安危不顾是什么?存心拖延时间吗?君上英明宽容,虽然不会见责,臣子应该知趣啊。”
胡尚书气得眼前金花直冒,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指住了李虎颤声道: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李虎皱眉道:
“我刚刚说君上英明宽容,大人就又说我胡说八道,难道必须要我承认无理取闹,君上昏聩,大人才肯罢休?”
老头子思维不敏捷,没注意到李虎语言里面的陷阱,只听到李虎要自认“无理取闹”,好容易找到了反击的机会,立即破声怒道:
“不错!!”
此话一出,整个殿中都是一片死寂,都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胡尚书,而下面的刑部左侍郎和右侍郎已经开始疯狂的朝着内阁里面自己的靠山挤眼睛,咳小声嗽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很显然,这胡老头不管是不是有心无意,已经是犯了官场大忌,往轻处说那是目无君上,往重处说那就是诽谤君上!
立即就有御史出来弹劾胡尚书目无君上,口不择言。这时候正是墙倒众人推,御史弹劾掉的人位置越高,以后晋升的速度就越快!立即就十二三人一窝蜂扑了上去,赛若狼群分食!
胡尚书目瞪口呆之下,只能除了官帽老泪横流,拜伏在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人老心不老,虽然已经七十五岁了,却才上任半年,说得不好听一点连运作的本钱都还没捞回来,若是在这里栽了跟斗,就不要想再爬起来了,何况他老人家还有入阁的野心?只能盼望着刘去说句好话。
但刘去之前听了胡尚书的话也是很不喜啊,做君王的,听顺耳的话是习惯了的,臣子劝谏也是得看着方式来,又见到老头子的那颤巍巍模样唯恐他犯了痰气倒毙当场——倒不是怕他死,而是怕他死在金銮殿上晦气,急忙让人宣太医来给他扶下去,心里面却是已经在考虑让谁来代替他了。
这一档子事情料理完,这才继续轮到李虎说话,这一次旁人吸取教训,也不再来打断他了,李虎便拜伏道:
“臣奉命侦破临侯府中惨案,没想到抽丝剥茧,最后真相大白以后,居然发觉这是个针对君上的天大阴谋,君上恐怕已经陷入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当中,所以臣冒昧万死击鼓,只求见到圣上安然无恙,便是千刀万剐也是欣慰了。”
说着李虎便呈上奏折一份,襄樊城中父老万人泣血血书一封!刘去接过去看了,脸色连变,忍不住摇头道:
“怎会有这种事情?”
李虎苦笑道:
“臣本来也是不信的,直到前往临侯的府上,微微用言语试探真相,没料到临侯便要行凶!臣为求自保,只能将之擒下,一审之下,才知道这妖孽竟然荼毒万民,危害至深,此有万民血书一份可以验证真伪,并且现在这二人变化出来的妖身就在午门外,圣上慧眼若炬,还有各位大人目光炯炯,一看便知道是真是假。”
刘去沉吟了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
“带人犯。”
等到临侯吴令和大儿子乐殿下以妖身出现在殿上的时候,各大臣无不啧啧称奇,而这两人早就被林封谨灌下了迷糊心智的药物,来之前又给他们喝了点猪血,虽然被关在钢笼里面,却是龇牙咧嘴,口中森森白牙鲜血淋漓,嘴里面红舌吐信,看起来令人真的是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
李虎此时又呈上了一份案卷,上面是临侯府中的家人的招供,写着临侯吴令和大儿子乐殿体上的特征,疤痕,李虎再在笼子里面的妖身上一一指点了出来,这时候,便是心中存疑的人,也是信了七八分了。
这时候李虎才拜伏在地,惶恐的道:
“臣接下来要说的话,真的是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但为了圣人的起居安危,为了我南郑的黎民百姓,却又不能不说出来。”
刘去虽然优柔寡断,但见到了这妖物真相,还有万民血书,已经是铁证如山,知道李虎也是一名干员,便沉声道:
“你在此事上有功无罪!再说朕难道是以言获罪之人?你接下来畅所欲言,只要有理有据,朕必不加罪。”
李虎便深吸了一口气道:
“临侯吴令和乐世子为什么会化为妖孽,根据臣的调查,乃是往南方求长生不死之术,受到了妖物的蛊惑。此事背后却还有根源,因为临侯吴令和乐世子亦是无辜,一手艹办者另有其人,而这长生不死之术最后却是要献入宫中,妖术既然有效,那么臣很是怀疑,宫中有人也很可能有为求延寿而误中妖术者!”
“而妖物之狰狞恶毒,丧心病狂已经一目了然!所以臣以为圣上已经是危在旦夕,一旦时机成熟,虽然深宫森严,但中外隔绝,内有心智迷糊,唯命是从的凶残妖物,外有虎视眈眈的强援,里外勾结,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啊。臣今曰一言,很可能便已经打草惊蛇,圣人为安危计,深宫不肃清,便切勿回去,否则的话,祖宗家庙,堂堂社稷一旦为妖邪所控,那才是千古之玷!”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都是哗然!这些大臣之前都还是在看新鲜稀奇,没想到李虎这么一个轻巧的转折,居然就要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指向了背后真正的目标。
而且李虎携着临侯吴令和乐世子一事发难,眼见得妖相狰狞,还有万人血书为证,这已经是铁证若山,再将其牵扯到君王的生死上,真的是险恶到了极致的绝杀之局!
俗话说得好,天家无亲情,只有君臣没有父子,在大位的面前,杀得血流成河的比比皆是!刘去的弱点也只是优柔寡断,但是其余的帝王特质也是半点没变,否则的话,这五国征战的乱世之君可是好当的?没有几把刷子能支撑这么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