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哐啷——咚咚咚——
吕皓阳瞪着天花板,不知道楼上的房客又在干什么,每天晚上总是一堆怪声,他已经忍了三晚了。
啪——啪啪——啪啪——
他忍无可忍起身。“三更半夜打篮球吗?”瞥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多了。
吕皓阳随手套上T恤跟运动裤,气冲冲地往四楼而去,楼梯间的灯管闪烁不明,他抬头看了一眼,困惑地皱下眉头,三天前他搬进来时,才换过这里的灯管,怎么又坏了?
念头才落,灯管立时亮如白昼,不再闪烁,吕皓阳摇了摇头,只当灯管质量不好,或是电流不稳。
他按下门铃,等了一会儿,却无人应门,不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发,刺耳的门铃声持续轰炸,突然,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吵什么?!”
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出现在眼前,苍白的脸,斜眼瞪人,穿着宽大的外套,身后还散发着一股寒气,宛如鬼片里的贞子再现。
换作旁人,三更半夜看到这一幕,小则尖叫,大则心脏病发,吕皓阳第一眼见到是有些错愕,不过他从来不信鬼魂、幽灵之事,所以并无多大反应,反而是对她大热天的开冷气却穿外套不以为然,如果会冷就不该把温度调那么低。
“是妳吵到我。”他纠正她的话语。
女人愤怒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吕皓阳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我就住妳楼下,被妳吵得睡不着。”
女人还是一脸困惑,慢半拍的说道:“你住楼下……”她半瞇的眼睛突然睁大,似乎总算听清他在说什么,圆圆的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原来是你住进来了。”
眼前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左右,理着小平头,长相不是特别俊帅,端端正正的,单眼皮、高鼻梁,身材高大结实,是三军招募广告会选择的最佳代言类型,尤其包裹在合身T恤上,引人侧目的胸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的身材也可以这么吸引人,真想模……
一声不悦的咳嗽打断她的遐想,她抬起头,努力回想他刚刚说了什么。“我吵到你?怎么会?”
还装傻,吕皓阳忍着脾气。“妳刚刚在做什么妳心里清楚,不管妳是想搬家具、打球、玩弹珠,麻烦有点公德心,晚上十一点前做完。”
“喔……”她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吕皓阳瞪她一眼后,转身离开,听到她呢喃的说了脾气真坏,他不悦地回头,她正好关上门,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打算再按门铃训人,男人嘛,总不好跟女人太过计较,只要她别再制造噪音就行了。
回房后,果然没再听到奇怪声响,对于她的知过能改,吕皓阳很高兴,好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之后几天,噪音虽然还是经常出现,但都在十一点前停止,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天他拖着一身疲惫回家时,楼梯间一对男女拉拉扯扯,挡住他的去路。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妳再给我一次机会。”男的扯着女人的手臂苦苦哀求。
女的披头散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你好烦啊,你再不放手,我要生气了。”
“妳救救我,我晚上都睡不好……”
女的踢了他一脚,正想往下跑时,与吕皓阳打了照面,吕皓阳早认出她是四楼的住户,却无意介入情侣吵架中,淡定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往楼上走去。
隔了两天,运气很背地,两人又在楼梯间碰到,那女的依旧披头散发,半蹲在墙壁前,手上各拿一只鸡腿,自言自语,她头顶上的灯管晦暗不明地闪烁着。
“唉呀,这鸡腿好香啊,不晓得谁会有口福吃掉?”她装模作样地假装要吃鸡腿。
吕皓阳手提便当,站在阶梯上看着她,开始思考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好吃的鸡腿啊……”她装模作样地喊着,突然咬下一口肉,大声咀嚼。“哎哟,怎么那么好吃,我好像看到山鸡在我面前奔跑,咕咕咕……”
她突然起身模仿公鸡拍翅转圈,谁知这么一转,就看到吕皓阳站在底下的阶梯看着她,闪烁的灯管一下大亮。
世界陷入寂静无声,只剩两人四目相对,吕皓阳面无表情,女人则是一脸错愕,接着便是尴尬与恼怒。
“干么鬼鬼祟祟!”对方怒目而视。
吕皓阳懒得理她,跟个疯子计较没意思,他镇定地往楼上走,心里已经认定这人精神有问题,虽然外表冷静从容,但他内心其实有些忐忑,深怕她突然发疯扑过来,并非惧怕生命受到威胁,而是讨厌跟女人纠缠。
她头发半遮,斜眼看着他,两人错身而过时,突然开口——
“你喜欢吃鸡腿吗?”
他惊了一下,淡声道:“不喜欢。”
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至他手上的便当,一看就是便利商店买的,透明的便当盒下是一只肥大的鸡腿。
吕皓阳也注意到了,但处变不惊、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听见她在身后格格地笑。
“假正经,说谎也不脸红。”
他恼火地眼神射向她,却收到一枚贞子的三白眼。
“妳有什么问题?”他的口气很冲。
她呆了一秒,彷佛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灯管一眼,表情一喜。“我可以握你的手吗?”
他错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冒出毫无逻辑可言的话来,她将右手的鸡腿移到左手,率性地在裤子上擦了下,才朝他伸出右手。
“为什么?”他没有动,只是皱眉地望着她,还在评估她的精神状态。
“你以为我精神不正常吧。”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反应,她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我叫唐晚波,你呢?”
“为什么要告诉妳?”他冷淡地说。
“你怀疑我精神有问题,对吧。”她抬起手把遮挡在两边的发丝往后拢。“我正常得很,你不用怕。”
当她把长发往后拨时,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其实她长得不算差,五官很细致,眉眼透着淘气,但因为气色不好,嘴唇也淡无血色,所以原本不错的外貌,逊色不少。
见她外套依旧穿在身上,吕皓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病了,不过并不打算询问,他本不是好交朋友的性格,所以淡淡地说了句:“我没怕妳。”便再次拾级而上。
唐晚波立在原地,目光跟着他往上,灯管一个接着一个恢复正常明亮起来,似在为他开路,她开心一笑,蹦跳地赶上他,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她惊呼一声,赶紧抓住他的手臂,一道暖意由她手心沁入,比暖暖包还够劲。
吕皓阳因为拉力而侧向一旁,但很快稳住自己,不悦地瞪着她的头顶。
“妳干么?”
唐晚波努力收起颊边的笑意后,才仰起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刚刚绊了一下。”
他的目光移向她冰凉的手指,她的爪子还黏在他的上臂不放,感受到他不友善的视线,她讪讪地收回手。
吕皓阳没理她,自顾自地往上走,唐晚波埋怨地嘀咕一声。“干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到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唐晚波忍不住又抱怨一句。“脾气真大。”
她举起右手,左看右看,随即偷笑,他不跟她握手,她也能想法子碰到他,刚刚那一个踉跄,就是她的得意杰作,测试的结果与她所想的一样,他果然阳气充足,鬼魅走避。
头顶上的日光灯又开始闪烁,唐晚波没好气道:“一群欺善怕恶的。”
她狠狠咬下一块鸡肉,用力咀嚼,踏着轻快的步伐上楼,路过三楼时,对着吕皓阳的门扉咧嘴而笑。
“改天再找你。”
吕皓阳一进客厅,拨了通电话给房东——也是他的前同事刘胖子,线路一接通,他立刻道——
“四楼的唐晚波是不是精神异常?”
刘业宽困惑地说道:“你谁啊,打错了。”
吕皓阳受不了地打断他的话。“刘业宽,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对方一愣,笑声迸出。“哈……认出来了、认出来了,我刚起床,还迷迷糊糊的。”他作息一向日夜颠倒,早上睡觉,下午才起床。“你刚刚说四楼怎么了?”
“四楼的住户唐晚波是做什么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干么,她又做了什么怪事?”
“听你的口气见怪不怪……”
“不止你一个人觉得她怪,之前也有住户说她来往的对象三教九流都有,还猜她是不是出来卖的,哈……”刘业宽大笑。
“气质不像。”以前做警察时,性工作者他见过不少,与唐晚波的气质不搭。
“那都是住户乱说的啦,唐晚波其实是舞台剧演员,因为要揣摩各种角色,所以行为举止有时候会怪一点,至于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则是同一个团的团员,有时候他们会一起排练、对戏……”
“你信她的话?”吕皓阳打断他。
“为什么不信?不是我说你啊,阿阳,人家又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干么赶尽杀绝?”
吕皓阳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要赶尽杀绝,我是担心她哪天发作,危害到其他人的安全,虽然精神病患者不是都有攻击性,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跟你说了她没毛病,你干么直接给人家贴标签,硬说人家有病。”刘业宽不以为然。“难道你有她的病历?”
吕皓阳挑眉。“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替她讲话?”
刘业宽嘿笑两声,没有正面回答。“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赶她走对吧?我还是那句老话,人家又没做什么,你叫我把她赶走,会不会太霸道了?”
“我什么时候要你把她赶走?”吕皓阳冷笑。“我只不过是来跟你打探她的背景,也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出了事,说我没通知你。”
刘业宽嘻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就算唐晚波惹出什么麻烦,我相信你也罩得住,对了,老许问你什么时候销假?”
“我已经辞职了。”他提醒道。
“老许又没把你的辞呈送出去,他帮你请了病假,留职停薪。”
吕皓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简短地说道:“你忙吧,挂了。”
“等一下,那个唐晚波……”刘业宽顿了下后才说道:“她身体不太好,你能帮忙就多帮一点。”
想到唐晚波苍白的脸色,吕皓阳问道:“她生什么病?我怎么帮她,医生才能帮她吧。”
“也不是真的有病,只是体质虚弱了一点,也不是叫你专门照顾她,只是说如果遇上了,她要是气色不好,你多照顾她一下。”
吕皓阳还想再问,刘业宽却突然大叫说有事,就把电话挂了,吕皓阳皱着眉头,喃道:“怎么胖子的话听起来有些心虚,是我多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