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不清不楚,唐仑其实不知道她说得到底是哪天,但是一听她说接了一个贺景深的电话,他就问:“是贺总要回来了吗?”
夏夜点点头,“他没说,但是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要回来了,他本来叫我和你说一声,要你回个电话的。爱睍莼璩”
她说完就低下了头,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可是事实上,唐仑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随后夏夜轻声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唐仑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想,我没有这么觉得啊。”
什么卑鄙不卑鄙的,你不就是接了一个电话没告诉我吗?怎么就卑鄙了呢?
我是你的男人,如果连你为什么会这么做我都不知道的话,那我还配当你的男人吗?
“好了,没事的,接了就接了,贺总不是也没说你什么吗?”
夏夜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接着又抬头看了看他,好几次之后才有些小心翼翼的:“你真的没关系?”
“当然。”
小傻瓜,你才是和我过一辈子的人,为了别人迁怒与你,何必呢?
他太大方,夏夜反倒更不好意思了,耳朵都红了。
可她不知道,她这幅小模样落在唐仑眼里,简直喜欢得不得了。
看了太多她大大咧咧女汉子的模样,难得的小女人,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
不过唐仑还是在送了夏夜回家之后给贺景深打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贺景深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应该很滋润吧?”
唐仑觉得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电话那边的人便笑了起来。
“过得好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也很好。”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不让唐仑再有多问一句的机会。
可是即便是这样,唐仑也知道,他回来了。
并且,唐仑的心里其实早就在猜测他突然离开的原因了。
——
原本定在早上十一点的出狱时间,提前到了早上九点,但是这个消息只通知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叶无双本人,而另一个,就是贺景深。
在国外治疗的这段日子里,每天每天都是穿着病服,贺景深都快要记不起来自己穿正装是什么样子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觉得十分陌生,可仔细看,这分明还是自己。
抬手看了看时间,八点,现在开车过去要四十分钟,然后等一下,她就出来了。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很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
就像小时候的期末考,明知道这样睡不着对明天的考试一点帮助都没有,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绪。
贺景深想让自己在时隔这么久之后以最后的面貌去见叶无双,可昨晚一整晚没睡,现在黑眼圈十分严重。
心中无奈地对自己苦笑了一下,他换好鞋,出了门。
嗯,很快就要见面了呢。
——
叶无双在被通知到可以提前两个小时出狱的一开始只觉得奇怪,后来从苏澈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所以跟着苏澈往监狱门口走的那一段路上,她就轻声问:“是不是他回来了?”
苏澈的脚步一顿,大概是没想到她会猜得这么准,随后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回头故作轻松地回答:“我不知道啊。”
叶无双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提前出狱的消息,我的朋友应该都不知道吧?”
你看,自己都是被临时通知的,更何况是夏夜她们呢?
到了这个份上,阴谋应该不会有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想见自己,单独的。
“我上次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想见他吗?”
叶无双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可是她说的话却让苏澈预感很不好。
苏澈盯着她,慢慢地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见他吗?”
叶无双皱了皱眉,又说:“也不是吧,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的。”
她一下这样一下那样,苏澈的心都被她的话说得给提起来了,同时,他十分担心外面的那个男人。
走到门口的时候,叶无双笑意盈盈地对着苏澈,“其实他可能不要现在见我比较我,因为我只有一句话对他说。”
“什么话?”苏澈问。
出去的门这时已经打开了,叶无双远远地转头看去,就可以看到外面空荡荡的地面上站着一个人,身形是那样地熟悉。
她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苏澈心中‘咯噔’一下,那种不好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可此时此刻,已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叶无双笔直地朝着贺景深走去,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坚定,心中早已有了决定,所以没有任何畏惧。
苏澈跟在她后面,给贺景深使了几个眼色,可这时候的贺景深眼里除了叶无双,哪里还看得到别人?!
多少个日夜没有见到她了啊?现在突然看到,竟然没出息地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贺景深抿了抿唇,很想先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干干的,也很痛,根本说不出话来。
叶无双却是在微笑,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瘦了,那种小脸像是被削瘦的,看着都令人心疼。
脸色也十分不好,苍白苍白的,一点也不像是刚生完孩子的母亲。
她看到自己很平静,脸上的笑容也很淡,她说:“贺先生,我们离婚吧。”
其实这次不是她第一次和他提离婚,按理说贺景深不应该觉得奇怪,毕竟是他自己亲手设计了她入狱啊。
是谁都忍不了这口气吧?是谁都会怨恨上的吧?
可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般绝望的目光。
她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绝望,你看一眼觉得窒息,再不敢看第二眼。
贺景深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可身子却在那时,无法控制地晃动起来。
叶无双见了无动于衷,冷静而果断:“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生了一个女儿,我不想隐瞒什么,她是你的女儿,但是贺先生,我很抱歉,我不是给你生的。”
贺景深想说‘我知道’或者说‘对不起’也行,可那么用力就是无法开口说出来。
叶无双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但不带丝毫怒气,这才是让人觉得最可怕的!
“我们的婚姻走到这一步,我想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理由了。”她淡淡的,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以前我总害怕生了孩子之后和你离婚,会对孩子以后的成长造成阴影,可是现在我不怕了。”
“为什么?”
面前的男人声音沙哑得厉害,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哽咽。
叶无双却笑靥如花,“因为我那么害怕,那么努力,最终也没能改变什么,所以该是她承担的,就让她去承担吧,我只能对她说对不起。”
“她可以不承担!”
不知道是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贺景深,他竟然突然就这么地发疯吼了起来。
叶无双微微一怔,眸中浮起困惑。
贺景深失控地抓着她的双肩,双目赤红:“叶无双,不要因为你自己就对她残忍,她可以不用去承担那些!我回来了,她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可以快乐无忧地长大!”
“是!你回来了!她是可以!那么我呢?凭什么我就要去承受所有的一切?我生来低人一等吗?贺景深,那是我的女儿,我想她怎么样,谁都管不着!”
她的愤怒来得太突然,太强烈了,以至于贺景深都被她吼得愣在了那里。
而这时,远处开来一辆车,苏澈一看车牌就知道是唐仑的车。
那么,车里的人肯定是夏夜和顾朝落他们。
不是故意通知他们十一点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早?现在才九点多啊!
其实是夏夜她们实在是太兴奋了,等不住了,所以就催着唐仑这么早就栽她们来了。
她们从车子里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以车子一停下,夏夜和顾朝落就冲了过来,将叶无双拉到自己的身后。
“贺景深,你果然是回来了!”夏夜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旁的唐仑看得头皮发麻。
可是贺景深根本就不理会她,而是直直地盯着顾朝落,因为——
她的手里抱着孩子!
顾朝落注意到这一边,连忙侧了侧身,然后将孩子塞到了叶无双的手里,轻声说:“无双,你先去车上,这里就交给我们。”
叶无双点点头,抱着孩子飞快往车子走去。
贺景深想追上去,可是面前拦着两个女人,更奇怪的是,苏澈也拉着他,不让他上前。
没法对两个女人动手,他就转头瞪苏澈,后者一脸的无奈。
夏夜和顾朝落直到叶无双上了车才放松警惕,然后前者从唐仑手里拿了车钥匙,三个女人自己走了,留下三个男人在那里大眼看小眼。
苏澈知道贺景深肯定心里不爽,连忙解释说:“现在她在气头上,你追上去讨不了一点好,等她冷静一些你再去解释,那样胜算大一点。”
贺景深只一声冷笑,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无双根本就不是生气,她是对他,真的、真的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