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大多数人会归于平凡(2)
大多数人会归于平凡(2)
自从高中打劫出租车出事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江伟的消息,直到09年,我们才在厦门偶遇。因为外出打工,只要一个人有了一定的门路,就会介绍一些沾亲带故的人进去。因此就有我们内地相邻几个乡镇的人聚居在沿海某个小村庄的情况,厦门同安城南一带就是我们家乡人的聚居地之一。我跟江伟十年都没有任何联系,就这样偶然碰面了。
那段时间比较忙,差不多过了两三个月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我们都得正视当年的事件,否则双方都有解不开的心结。我就问他最后的判决结果,他说被判了三年。然后我就告诉他我的态度:“你被抓之后,第二天我才听小东说的,当时小东说你不会把我们三个人捅出来。我倒是觉得不可能,换做任何一个人,在那种局面下都要寻求自保。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不要觉得有多对不起我。”
江伟说:“把你们供出来,这个我倒没有觉得对不起你,我只是觉得当初就不该把你们两个拉下水。”
他的回答很坦诚,我很喜欢这个态度,然后就告诉他说:“那个时候大家都是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其实大家都有错,并不能把这个责任划分清楚。后来我还反省过这件事,如果没有经历这件事,我照样没有对法律的敬畏,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捅出更大的篓子。每个人的生命历程好像都在冥冥中注定了一样,既然都遇到了,我们就坦然面对,因此没有必要去纠结,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江伟在服刑期满之后,从02年起就到厦门打工。他们夫妻两个就跟绝大多数的民工一样,居住在简单的出租屋里,生活的目的好像就只是为了挣钱。一大早到工厂上班,如果有加班,那么下班回家可能就九十点的样子,简单地做顿晚饭,料理家务之后就上床睡觉,第二天循环往复。
他们夫妻二人省吃俭用有了一定积蓄,然后就是结婚生孩子,终于安定下来后,开始过起了简单平静的日子。但是人生就是太无常,07年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一件大事。自从高速公路从村子中穿过之后,很多村民嫌绕行好几百米太麻烦,就凿开了围栏,抱着侥幸心理从高速路上穿过。江伟的父亲一直爱喝酒,有一次喝得迷迷糊糊之后回家,跟往常一样钻过围栏走上高速路的时候就被车撞了。这种情况保险公司是不会赔偿的,自家花进去十来万块钱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后续的调养费用也不少,因此江伟背负起了很重的负担。
09年我们见面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缓过劲来了,虽然已经有了一个三四岁的儿子,那个时候他老婆又在家里准备生二胎。他给出了跟大多数人一样朴实的理由,他说:“我们村里其他人,每家每户都有两个孩子,你不多生一个,人家还会笑话你。是啊,我想也是,别人都养得起,我们凭什么就养不起啊?”
十年未见,江伟已经从当初聪明活泼的年轻人变得有些少年老成,不是指他的外貌,其实他看起来还比同龄人更年轻。像他那样在企业做仓库管理,一个月下来有三四千的收入。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每个月都等着寄钱回去,对于很多外来务工者来说,很难有勇气去改变。大概是现实把他身上的棱角也磨平了,只有聊到足球的时候,还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点激情。
恐怕他也有过挣扎,只是在现实面前显得太无力而已。他会时不时在我面前谈起中专的同学,不无羡慕地说起哪个同学在企业作财务总监,年薪已经达到了十五万,另外哪个同学在什么地方做生意,已经在成都买了两套房子等等。在巨大的现实落差面前,不能对什么都看得太清楚,有时麻痹自己不失为一种好的解月兑方式,在这种情况下酒精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当我们还年轻的时候,看到那些碌碌无为的小人物,心中难免有些不屑,心想长大之后我就不会跟他们一样去干那些没有前途的工作。但是当我们真正长大成人后才发现,在芸芸众生中,其实自己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普通,一样微不足道。
柴静在她所著的《看见》这本书里提到“曾国藩说过,世间事一半是‘有所激有所逼’而成”。我在三十岁的时候,已经上有老下有小了,假如有一个位置每个月可以安稳地领三五千块钱工资,我想我也没有勇气去改变。正是因为连三五千的稳定收入都没有,才逼迫我继续努力寻找出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年轻时候遭遇挫折可能会好于一帆风顺平步青云。因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会有动力不断地汲取经验教训,练就一身真本事,才能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走得更稳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