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点点头,持着法宝银漓赤斧,还有从碧云洞得來的那柄同样银光闪烁的石斧,站在墙壁前,前阵以待。
思全真人对黄极真人道:“师弟,你可曾看出天饱有何异相。”黄极真人那双狭长的眼睛注视天饱,看了又看:“天饱周身煞气萦绕,眉目之间却透着善意,恕愚弟眼拙,看不出究竟是何缘故。”
思全真人叹道:“天饱,我见你胸口这凶面弥勒佛十分眼熟,莫非是天噬煞星的在世之像。”
天饱听到此言,胸滋味莫名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捏紧拳头一言未发,看來思全真人修为比黄极真人终究高了一层,一眼就看透自己的宿世渊源。
“天饱,勿要感伤,即便你是天噬煞星转世,多积善念扭转恶性也未必不可,此番见你元神上镶嵌了龙虎山护法之盾,想必是鼎义真人谢赠,只可惜未能护佑完整,如今我与黄极师弟携手将这面护法之盾注入我武当山全真道法精粹,让护盾完全覆盖你的至善元神,你便可潜心向善,断绝了后顾之忧。”
思全真人目光深邃,天饱哽咽难言,唯有双手抱拳深深谢之。
黄极真人颔首道:“师兄,你我就为天饱祭出《全真明觉彻悟**》如何。”说罢,他脸上又现出一丝忧色:“只是,你我座前那几名爱徒,后续该如何安排,我全真道教门楣又该何人來承继。”
“《全真明觉彻悟**》甚为合适,愚兄也正有此意。”思全真人随手拂來一只星盘,虚空璀璨星芒点点毕现,只见他呼出胸长长郁结之气:“师弟,方敏他们几个徒儿皆已到了安排的去处,我已事先修书给各处长老,定会善待他们,延续我全真道法,只是苦了紫连他们几位。”
黄极真人道:“师兄勿要自责,谁知除了几只老鬼,混沌异魔也会插上一脚,况且我全真道教并非缩头乌龟,总要有人把守门户,牺牲一些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思全真人匆匆将星盘收起,示意天饱盘腿坐于地上,他与黄极真人一前一后围着天饱盘腿而坐。
二位真人因刚刚摆月兑禁制,又身死毒,元神法力恢复较慢,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饱方才感觉到元神之外有两股热流缓缓而至。
思全真人和黄极真人的头顶与掌心,皆腾出了许多热气,整间密室很快变得雾气腾腾,四时近在咫尺也看不清他们三人的面容。
天饱的元神,迄今已修炼成了一只湛蓝火球,那火球上原本镶嵌着鼎义真人给他加持的一面白光护盾,而白光护盾被思全真人和黄极真人发出的两股热流克化成了整面光网,完全将湛蓝火球包裹得严丝合缝,更有数道红光飞溅至天饱的心识意海。
之前天饱从未清晰窥得自己的心识意海全貌,这些红光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识竟然本相是一把双刃剑,剑锋的一侧刻着戾气滔天的凶面弥勒佛,另一侧则透着善意柔光,而意海被飞入的红光照亮,海面上竟然漂浮着种种奇形怪状之物,面目狰狞着实可怖。
红光不断擦拭着天饱的心识,那把双刃剑沐浴红光后凶煞戾气少了大半,而意海那些奇形怪状之物也锐减许多,想來这些便是天噬煞星前世所造杀孽,很快,道道红光在他的意海堆砌起一座璀璨红山,块块岩石**出鲜红的颜色,天饱此刻仿佛置身于红山之顶,少顷,二位真人的元神也飘飘而至。
红山之巅,思全真人须发皆红,手多出一枚红丹,此乃他毕生真元所化,不仅法力至臻,且饱蘸着他的大智慧;黄极真人细长双目瞳染血,手也捧着一枚红丹,此丹不但有他的毕生修为,更有他善于排布法阵的绝学领悟,,二位真人单手在虚空托转,两枚红丹齐齐跃入天饱口。
元神荡漾于意海的这座红山,天饱元神的蓝色火球骤然变成了鲜红色,红光烈焰冲天而起,威力无法估量。
密室,思全真人此刻周身都呈现出赤红色,尤其两只掌心,每只指尖都鲜血欲滴,黄极真人也是如此,殊不知,他二人身死毒拼命施法,乃是忍着肉撕骨裂的噬心剧痛,只是拼尽这身修为,不想带进坟墓,能悉数传给天饱最好。
四时乃是鬼道人,一双耳朵多年來积累了深厚冥力,从阴曹地府归來后,他实则增添了一项法力:鬼耳,无论大鬼小鬼,离他十丈之内必然能听到鬼言鬼语,此时,四时猛然听到了索命无常的刺耳尖笑,果然那“限命钉”十分厉害,眼看着一日还未到,索命黑无常便來催死了。
眼见这二位真人对天饱授法还未结束,浑身热汗淋漓更像是处于极其要紧的关口,四时若是此时扬长而去,不但真人们立刻殒命,恐怕天饱会走火入魔深陷险境。
要不要在旁护持,想到缠鬼圣姑对天饱的痴心一片,四时几乎恨不能天饱立刻消失,但此恶念仅仅一闪而过,四时长叹一声,谁让自个沒有把握好追女良机,他从袖抽出一只鬼符,默念鬼咒,将天饱和真人们都笼罩在鬼符庇护之下。
几乎是同一刻,索命黑无常便到了,头戴一顶尖角高帽,手持索魂幽冥令牌,身后还跟着两只青面獠牙的小鬼。
黑无常翻了翻白眼,瞅着四时恶声恶气道:“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将这两个死鬼护在咒符下。”
四时嘿嘿一笑:“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无常大人恐怕将时辰弄错了,且先回去歇歇,过两日再來罢。”
一只獠牙小鬼怒道:“你这混账,敢和我们无常大人顶嘴?小心连你也捉了去,打入十八层地狱。”
黑无常更是冷哼一声,手所持的索魂幽冥令牌,骤然射出无数道黑光。
四时手双斧岂是吃素的,瞬间出手将黑光悉数当掉。
“你莫非活得不耐烦了。”黑无常狞笑一声,令牌在一团黑气变得十分巨大,劈头盖脸向四时砍了下來。
四时急催法决,银漓赤斧也变得十分巨大,毫不畏惧迎着幽冥令牌砍了上去!银漓赤斧乃是上品法宝,加上四时对其爱不释手,终日用灵物熏养锤炼,如今法力也不容小觑。
黑无常也是个识货的人,到底这索魂幽冥令牌是阎王的家当,自己只是奉旨遣用,万一被眼前这长脸混账用斧头给砸坏了,还是不好交代,他见索魂幽冥令牌眼看要与四时的银漓赤斧相撞,便硬生生收了回去。
四时哈哈大笑:“无常大人,在下绝非虚言,你回去查查生死簿,这二位真人归西的时辰断然是弄错啦。”
黑无常冷笑一声:“混账,别以为我是怕你,这次账先记你头上,二日之后,不但这两个道士要死,连你,也要一并归西。”身旁另一个青面小鬼,冷不丁窜到四时身后,猛拍他一下。
四时察觉之时略晚半步,躲避不及,就觉得后心渗入了一股凉气,寒彻胸口。
黑无常狞笑数声,和两名小鬼化为鬼烟遁走。
四时觉得心口难受,勉强支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但见到二位真人面色通红已开始褪去,热汗也不再流淌,估计是施法到了尾声,他心倒也十分欣慰。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思全真人与黄极真人皆收势,二人面色从赤红变成了惨白,起身而立都显得颤颤巍巍羸弱不堪,他们将毕生法力传给天饱之后,实则已成了废人。
天饱起身,面色凝重,对二位真人行大礼参拜:“二位师父在上,天饱得此绝学加身感激不尽,望师父们暂且先在阴曹地府忍耐些时日,有朝一日我打入地府,将恭迎师父们还阳。”
思全真人凄清一笑:“天饱,我二人的死毒乃是形神俱灭之毒,魂魄也会被打散,这阳世难返、轮回也无缘罢了。”
“甚么。”天饱方才以为自己闯过阴曹地府,还有机会将真人们救出,听得思全真人一席话,禁不住肝胆俱裂,为何好人无好报,恶人横行于世。
黄极真人见天饱双目怒火熊熊,用已变得冰冷的手掌拍拍他:“天饱,生死有命此乃定数,也许是我与思全师兄前世造了不可饶恕之罪孽,今生得此果报,勿要想不开,你要勤加修炼,他日见到我二人门下弟方敏等人,要多加护持才是。”
天饱重重应允,将二位真人搀扶到椅上坐下。
思全真人重新提到:“天饱,你既已由三丰祖尊灵授,又被我二人毕生法力加身,为何对武当山全真道教掌教和遇真宫掌门之位毫无兴致。”
天饱摇摇头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要抢了这掌教掌门之位,况且我已自立门派,恕弟直言,那方敏道长又将置于何地,我定会助方敏道长重归武当山,接过全真道教大旗。”
思全真人叹道:“你对权势毫不动心,世上难见你这等耿直之人,这样我全真道教便交与方敏承继大统为上,神鼎之灾平定后,望你替我二人将红黄玉琥交与方敏,力证他登上掌门之位,此要事就交托与你。”
天饱鞠身领命。
黄极真人不经意瞥到四时倚靠着墙壁,身发软面色晦暗,问道:“这位仁兄,莫非你受伤了,方才有劲敌來犯。”
天饱也才刚看到四时的脸色,急忙上前问道:“尊者,你这是怎么了。”
四时摆摆手,苦笑道:“不妨事,被小鬼**了一掌罢了。”
天饱将他身扳过來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四时的后背上有一只乌黑的血掌印,整个后背也变成了黑紫色。
思全真人见状,低声道:“天饱,你这位兄弟,方才定是拿命來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