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瑾望着手中的印信和哨子,整整一宿没睡,她十分的清楚,心中那消散不去的牵挂来自哪里,若他走了也就走了,再难过也就五日功夫,而他偏偏留下这两件信物,将她折磨地不能入睡,等鸡鸣三响了,钱瑾才伸了伸早已失去知觉地双腿。
周妈在门外叫了声“姑娘”后才进来伺候,她见钱瑾脸色不大好,便说道,“姑娘这是当心公子爷?”除了曹妈妈,其他人都喊公子爷。
钱瑾不作掩饰,默默地点了点头,乌黑的秀发垂落下来,更显脸色苍白,不见往日红霞,喃喃道,“不担心是假的。”
“我在。”
钱瑾思忖了一下,让石榴进屋,吩咐道,“让陆老四先回去,等我吩咐,另外收拾一下衣物,我们去庄子里住几日。”面上说是散散心,实际上是想让张满金同她一起去京城。
石榴应下后便利索地忙活开来。
钱瑾双手腾空地乱抓着,直到抓住一双温暖的大手后,才安静了下来,“瑾儿,不怕,乖乖睡觉。”
“瑾儿,你醒了?”
周乾的嘴角艰难地翘了起来,试图让自己笑起来,“瑾儿,我……能这么叫你吗?”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钱瑾怔怔地发呆,任由周妈给她梳妆。
刹那间,钱瑾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抖着双手从腰间掏出银哨子,使劲全身的力气吹了出去,一次没声音,两次依旧没声音,等她还要吹第三次的时候,雷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银哨子发生的声音不是普通人能听得到的,“少夫人,有何吩咐?”
马车一路朝城里飞驰,因着急了些,钱瑾有些头晕,曹妈妈见状连忙让周乾停下歇歇,钱瑾等人下马车稍作歇息,而周乾拉着马去路边吃草。
钱瑾已急红了眼,试图拖延时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无冤无仇的,你们拿了银子岂不是更好?”
这低沉的声音如魔音一般钻进钱瑾的耳内,她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了下来,紧握着大手不放。
“我们身为杀手,最重要的是讲信用,哪怕你倾家荡产,我们也不会失信于人的,”歹人头目压根不买钱瑾的账。
“粗茶淡饭的,姑娘莫嫌弃了,不过都是自己种的,确是十分的新鲜,都是刚从地里摘的。”zVXC。
钱瑾眼看着周乾败下阵,再也镇定不下来了,大声喊道,“你们都给我住手,那人给你们多少银子,我付双倍……十倍……十倍够不够?”
“不~~~”钱瑾心痛地仰天长啸,声音穿过云彩,仿佛要撕裂着昏暗的天空。
钱瑾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伸手制止,“等等……十倍,十倍的银子,你们放过我们。”
“给我抓住他们,我要活口,”钱瑾没理会雷如何称呼自己,她盛满泪水的眼里全是狠意。
“子昊?”
“我的别院。”
“周大哥,”钱瑾泪水如崩溃洪水般用处,“不要,求求你们住手。”说完,已没了力气站着,身子瘫软在地,她是眼睁睁地看着周乾鲜血横飞。
“行了,别啰嗦了,”歹人头目丝毫不讲情面,连条件都懒得开,“不要想着反抗,或许我还留你一个全尸。”
那三人彼此对视了一下,跳下来马,面带不善地朝钱瑾步步走来,“姑娘,来者不善,您先躲一下。”周乾有些许功夫,他拦在了钱瑾的面前,大声吼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我们姑娘何时?”
孟婆子闻言,笑着摆手,“老婆子就不去了,一大把年纪了,跑不动,姑娘能重用满金他们,倒是他们的福气,老婆子多谢姑娘。”说完,作势要给钱瑾行大礼,钱瑾一手接住了,扶了她起身,后又问过张满金的意见,他憨实地应下,只是说庄子要再找人接手需要些时间,钱瑾自然知晓,吩咐一个月内安顿好一切。
“周大哥,你撑住,一会儿就过城里了,我请最好的大夫,”钱瑾扶起周乾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希望能为他减少一些疼痛。
“姑娘快逃,”刀下的周乾担忧钱瑾的安危,“他们杀人不眨眼,不要和他们谈条件。”
过了半盏茶功夫后,几人准备上车回去,这时,迎面奔来三匹马停在了他们的面前,马上的人手持刀剑,居高临下地问道,“几位可是钱大小姐?”
钱瑾望着眼前的混乱,说道,“你们快住手,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不要过来,走开!走开!”钱瑾沉入噩梦之中,不能自拔,时而尖叫,时而哭泣,连着接一天一夜为苏醒,“周大哥,别走!”
钱瑾一身对襟羽纱衣裙,女敕黄色正合适地照应出她细腻的肌肤,让人眼前一亮,淡紫色珍珠珠花紧贴鬓边,随着脚步轻轻颤抖着,等用过早膳,一行人坐着马车出了莲花弄。
“哎~~~”周妈妈轻叹了一声,看着明镜中的人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活了几十年般地哀伤,也便不提了,岔开话题道,“不如出去走走,免得待屋里胡思乱想。”
周妈已从曹妈妈那边听闻两人的事情,又知蓝枫如今追悔莫及,便劝道,“你这孩子,如今公子爷有了悔意,你干晾几日也就算了,这拖延下去,不怕他心生退意?”周妈流露出他人不曾有的溺爱。
钱瑾为了分神,连着两日忙活着庄子的里里外外,身子乏了,心却极为清醒,倒了第四天早晨,便迫不及待收拾包裹,打道回府,满心期望一回去便能见到蓝枫。
钱瑾听到了耳熟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却不是熟悉的素色纱缎帐帘,难道这一切都是梦,现在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
到庄子时,已过了午时,虽然张满金没有准备,可他婆娘还是用庄子里的东西准备了四菜一汤出来,几人吃得是不亦乐乎,钱瑾动了几筷子后,便吃不下去了,心思全部都在蓝枫身上,一旦安静下来,便会不断地想起他来。
午饭用毕,连孟婆婆都来了,她如今在庄子里养老,日子倒是清闲,加上女儿女婿在一盘照顾着,身子更是健朗。
“走……快走……”周乾的嘴角徐徐地流下殷红的鲜血,双手却依然没松开,刀子继续朝他身上招呼着。
“……”
“别怕,”钱瑾小声安慰道,实则她的双腿都发软了,难道今天就真的要命丧于此吗?歹人头目步步紧逼,眼见着只有双手臂的距离了。
“姑娘,快跑,”周乾双手挡开两个杀手的亮刀,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杀手头目,待钱瑾抬起双脚时,两把明晃晃地刀直直地插进了周乾的后背。“我来。”
“您都一宿没睡了。”
“杀!”为首的歹人面露凶相,吩咐身边的两个人,之后三人将周乾团团围住,不消片刻之后便打成了一片。
“姑娘……”石榴已吓得哆嗦了,紧紧地抓住钱瑾的衣裳。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歹人头子说道。
钱瑾笑着道,“老太太多虑了,我岂会嫌弃,不过是赶了路,有些累罢了。”
“是!”雷应下,转身便同杀手们打斗起来。
钱瑾视察了三件绣坊后才去庄子,周妈听闻最出名的绣坊出自钱瑾之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公子爷,您歇一会儿,奴婢来伺候大小姐。”
原来是杀手!
香气很快就弥漫开来,钱瑾顿觉胸中烦闷纾解不少,便将自己的打算同孟婆子说了一说,“老太太,我打算去京城开店,准备带你们一起去。”
歹人头目手一扬,两个收下立刻展开更加猛烈的攻势,三四招之后,两把刀架在了周乾的脖子上,作势就要抹了下去。
钱瑾匍匐着来到周乾身边,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仅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睁开双眼,“姑……娘……我……不行了……弟弟就拜托你了……”
钱瑾现在哪里还管怎么叫,含泪点头,泪珠纷纷滚落在了周乾的脸上,混入鲜血之中。
钱瑾不认识这些人,惊讶地问道,“你们是谁?”
“姑娘~~~”曹妈妈三人也是吓得不知所措了,“要是公子爷在就好了。”他磨能也。
孟婆子放心许多,给钱瑾倒了杯牡丹花茶,“姑娘尝尝看,是我那女儿特地晒干,给姑娘备着的。”
“姑娘……”钱瑾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是曹妈妈她们的声音,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
“我死而无憾了。”说完,周乾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嘴角满是眷恋与不舍。
钱瑾朝声音的方向转头,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紧皱斜飞英挺的剑眉,凝起蕴藏温柔的黑眸,轻抿削薄的双唇,不是蓝枫还会有谁?
蓝枫见她已清醒,悬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饿不饿?起来吃点粥。”说完,给钱瑾的腰垫了个腰枕,随后端起白瓷碗,舀了舀冒着热气的清粥。
钱瑾脑中慢慢地清晰起来,可嘴上却说,“是我做噩梦了,对不对?”
蓝枫一顿,双眸瞥了开来,不敢直视钱瑾的探问,“乖,先喝了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