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啊李晋,把猛男搞定你就是冠军了!我相信你,你能行!”于琢大声叫道,这把声音引得其他寝室的学生也纷纷探头来看。
只见寝室中间摆着一张凳子,李晋和姚程志各据一方,虎视眈眈,苏珲则拿着psp,一只眼看着屏幕,一只眼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啊哥们,你们在玩什么?”有人问于琢。
“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大赛,获胜者奖励可乐2瓶、牛肉卤粉一份、享受免打开水一次。”
“怎么个比法?”
“四人单循环比赛,胜积3分,平积1分,负是0分。苏珲三场都弃权积0分,我嘛拿了3分。现在李晋跟姚程志各积6分,赢了的就是本届比赛的冠军。”于琢讪讪地说。输给姚程志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输给文质彬彬、看起来比自己还瘦弱几分的李晋。然而残酷的现实是,李晋那细得像女孩子一样的手腕竟然如同装了航空发动机一般带劲。不过沮丧过后他又挺兴奋,心想只要姚程志不夺冠就行。
“预备,各就各位!”苏珲推了推眼镜,发号施令。李晋和姚程志一齐蹲下,把手握在一起,蓄势待发。
其实现在李晋心里也很是疑惑。他从来都不以气力见长,从小到大除了羽毛球和乒乓球外的体育活动一概不参与。虽然不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但掰手腕比赛之类的活动他在班上向来是稳居垫底集团。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很轻松就赢了于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自己的力气竟然大了许多?这么仔细一想,他赫然发现自己最近的体质也好了很多似的,爬楼梯不再气喘吁吁,蹲完了厕所不会再头晕,考完研连熬几个通宵看美剧也啥事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身体变好了?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
“开始!”苏珲的号令打断了李晋的思绪。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李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猛男姚程志的力气?貌似也不怎么样嘛。是他没动真格的?或者他这一身肌肉只是摆设?又或者,是自己的实力真的变强了?
李晋多用了几分力,便感觉姚程志的手上也又添了几分力道。果然先前他有留力……不过,还不够啊。李晋吸一口气,猛地一压,只听“咚”的一声,姚程志的手背重重地砸在凳子上。
“我擦……”姚程志痛得咧起了嘴,捧着手腕跳了起来,“想把我手砸断啊!”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几个在寝室门口看热闹的男生吹了几声口哨。李晋茫然地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yeah,本届冠军终于诞生了。我在此宣布,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比赛,冠军——李晋!大家鼓掌!”于琢大笑着宣布了结果,把两瓶可乐丢到李晋的手里。“请问冠军先生,你有什么感想?”这样吧。”李晋脑子里乱糟糟的,随口应付道。
“你小子没吃兴奋剂吧?哪来这么大力气。”姚程志的嘴仍然咧着。
“这叫真人不露相。”于琢似乎是铁了心跟姚程志杠上了。“你不是输不起吧?”
“滚,哥哥不是哪种人。恭喜了,李晋!干脆我们趁热打铁,组织起整个院的掰手腕比赛吧,李晋一定能夺冠的!”姚程志也不笨,如果大家都输了,他的失败也就不会显得丢人了。
“这想法好。过几天学生会选举工作定下来了,我们就去申请这个活动。”于琢也挺赞成这个提议。
这时又有其他寝室闻风赶来的男生,一时技痒,想跟新科冠军李晋较量一番,都被李晋婉言谢绝了,于琢忙趁机宣传举办比赛的点子,大部分男生还是比较热衷。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处在青春尾巴上的男生们还有几分未泯的天真和热血,荷尔蒙涌动下纷纷进行预报名。一会儿工夫,于琢就收到了二十多份口头报名。这要是能把这些人的签名弄到,申请比赛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李晋对这些丝毫不关心。他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变强壮了没有。于是他换上一身运动装备,匆匆来到运动场。
天气晴朗,黄叶无风自落,在林荫道上薄薄地积了一层,踩上去极为舒服,沙沙的微响如春蚕进食的声音,颇为悦耳。大操场中有数支足球队各据一块场地踢着球,跑道上稀稀落落地有十几人在跑步。旁边的篮球场上鏖战正酣,远处体育馆门口一群女孩子正在跳着健美操,伴奏的音乐声随着秋风传来,若有若无。更远处才有一丝半缕的白云,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洁白晶莹。
李晋在操场边站了一会,对这亮堂堂的太阳很是头痛,甚至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先下场跑个几圈。
人在跑步的时候,有节奏的呼吸、迈步,脚和大地接触时微颤的触感,以及对自己的暗示,运动时产生的多巴胺等欣快物质,都容易让人进入一种近乎于催眠的状态。人们常常跑着跑着,就变得心情愉快起来,心灵也变得更加澄净,仿佛窗玻璃上的灰尘被拂拭了,变得更通透一样。
李晋正是如此。然后在越来越平静的时候,忽然他想到了林悦瑶。
那长长的、弯弯的、总是在微微颤抖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子,幽深又明亮、如同山间一池清潭的大眼睛……娇媚无双的面容,如同刻在他脑子里一般,只稍稍去想,便能清晰地记起。
开学快一周了,他后来又见过林悦瑶几次。大多是在玄学课的专业课课堂上,还有一回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李晋刻意跑到林悦瑶宿舍那边的食堂去打饭,一周也就巧遇这么一回。每次见面,林悦瑶都很和气,但对李晋也没有超出过普通同学之间的态度。
李晋在这方面也并不主动,虽然每回过后想起来都会懊恼自己没有好好表现,但下次遇上他又只是不咸不淡地跟林悦瑶说上几句。他有这么种感觉,如果自己玩弄什么花招,或者努力地表现自己,只会被林悦瑶一眼看穿,并从此反感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他不得不重视。
关于那块小金属片的事,两人谁都没再提起,就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李晋注意到,林悦瑶的目光有时会有意无意地从他手腕上瞥过,停顿片刻。那停顿很短很短,微不可查,以至于李晋有时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这一周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几次简短的闲聊中,李晋知道了林悦瑶家在江南省西雨市,父母都是商人,她是家中独女;还知道了她一直成绩优异,多次获得奖学金,并且——没有男朋友。
信息不算很多,但都很关键,至少让他对这个女孩有了些初步的认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否应该展开追求,还是让自己的好感慢慢冷却、沉淀成友谊,李晋还没拿定主意。他不是那种看到美女就想上,身边没有女人就过不了日子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够随意挥洒感情的人。若要爱,便认认真真地爱。而且,他向来以为,单相思不是爱,两情相悦才值得追求。对于机会渺茫的一份感情,他更倾向于放弃。像林悦瑶这样出色的女子,又怎会被轻易打动?所以,如果没有取得一些进展,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让自己投入过深。
李晋正放纵着思绪,静静地奔跑,忽然听到有人喊他:“李晋,李晋!”
他张望了一下,见是指导他本科毕业论文的许灿云教授,便放慢了步子,然后慢慢地转身走过去。离着七八米的时候,便笑着大声招呼:“许老师好!很久不见了,身体怎么样啊!”
“我还好。”许教授两鬓斑白,面白无须,戴一副茶色眼镜,身上着深色紧身夹克,精神矍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晋一番,“你身体不错嘛,看你跑了个把钟头了。本科的时候看你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现在可精神多了。”
李晋一震,跑了个把钟头?说笑吧?他有这能耐?以那种速度,如果换成本科时的他,跑个十分钟就要腿抽筋、口吐沫了。个把钟头?真的假的?
愣了一会,李晋终于回过神来,“我想明白了身体的重要性,所以毕业后好好锻炼了一阵。许老师您去上课啊?”他看见许教授腋下夹着备课本,便随口一问。
“是啊,刚才在这散散步,马上就去上课了。你怎么样,新的专业,跟得上吗?”
“呵呵,还好。”李晋憨笑道。
“你呀,”许教授叹了口气,“以你的天赋,如果继续钻研物理,进个好点的研究所、混点名堂出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就算是院士也敢想一想。你说你,没来由的,换什么专业?”
“就想趁着年轻多学点不同的东西嘛。而且现代的物理学太难出成果了,我性子燥,没那耐心。”李晋只能赔笑。当初许教授指导他时费心费力,做人得感恩,所以虽然现在没在许教授手下学习了,他仍然怀着七分尊重。
“不说你了。你想学新专业就去学,年轻人不吃点教训是不会成长的。不过你听我一句劝,物理学别放下,该看的书还是看,多了解一下行内近况,新理论新发现,别落伍了。就算不从事这一行,当业余爱好也是可以的。”
“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我会看书的。许老师您慢走!”好不容易把许教授哄走,李晋定了定神,走向高低杠。
“1,2……7……15,16……28,29……40。”一直到做完第40个引体向上,李晋才觉得手酸得吃不消,跳了下来。
“这特么……到底怎么了!”李晋清楚地记得,大二体育考试时,他用了吃女乃的劲,才勉强做了6个引体向上。他低头看了看,内裤没有外穿啊。那我怎么变超人了呢?李晋百思不得其解。
俯卧撑,180个。百米跑,10秒9。跳高,有生以来第一次模到篮框……
一小时后,李晋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坑边上。就连跳远,也比以前多跳了一米多。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李晋也记不清自己上次搞体育锻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莫非是基因突变?辐射?被外星人洗脑?无意中吃到了天材地宝?或者,采了前女友的元阴,不小心练了双修神功采阴补阳功力大进?可前女友的元阴应该给了她的前前男友了啊。真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想了半天后,李晋决定,虽然莫名其妙,但既然是好处,那就受着吧,不再想了。若让别人知道,自己因为身体莫名其妙地变好了而苦恼,那还不得大骂自己得了便宜卖乖啊。
走回寝室,李晋洗了个澡,便到午饭时间了。作为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大赛的冠军得主李晋,自然享受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卤面。下午头两节没课,后两节玄学和汉语言文字都有专业必修课。权衡了一下,李晋还是选择了去玄学的专业必修课,把本专业的课翘掉。
走进课堂,他发现林悦瑶两边都有人了。她左边是个高个儿气质美女,右边却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男生。李晋看了一会,发觉林悦瑶根本没搭理那个男生,那男生也矜持地捧着本书在默默地看,便放下了大半的心。正巧林悦瑶的目光扫来,跟他的视线对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点头微笑,李晋便走到教室后边随便找了个座位。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铃声刚落,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慢慢踱了进来。这男人俊眉朗目,带着几分沧桑的国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很深,却深得很有味道,绝不难看;走路的姿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慢悠悠的偏又显得动作协调好看。
他双手空空地负在背后,也不见他拿讲义,走上讲台后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便有种势压全场的意境,满教室瞬间便鸦雀无声。他缓缓环视整个教室,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我是张继学,弯弓张,为往圣继绝学的继学。《玄学史》这门课,很容易学,也很难学。为什么说容易学?只要你们来上课了,点到时不超过三次缺席,我就会放你们及格。为什么说难学?想学懂,学到东西,你们中没几个能做到的。为什么我说你们没几个能做到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忽然猛地用力敲了敲黑板:“因为你们把玄学当成普通的课来学,以为玄学是靠死记硬背学出来的;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学什么,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应该有的态度。这个样子下去,到了期末,你们只能学到——狗屁!”
台下爆发出短促的喧嚣,马上又平息下去。李晋也有些反感,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张继学教授继续说道:“玄学很远,远得在故纸堆里,远得你们以为那是一堆神话传说;有些人以为玄学很玄,玄之又玄,看不见模不着。我告诉你们,玄学其实很近,近得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一直没有发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万事万物,如果穷究下去,都能发现它的源头——玄。玄是什么?一阴一阳之谓道,阴是一个玄,阳是一个玄……”
听到这,李晋忽然有了点兴趣,心想这张教授也不是满月复草包,多少还是有点墨水在胸中,于是愈加专注地听了起来。
扯了一大通之后,张继学教授说回了正题:“玄学史这门课,我不打算按照课本来讲,那没什么意思,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反正玄学没有博士学位,你们也不需要应付什么考试,我说你能过你就能过,我说你不过,你就算照着课本抄还是别想过。所以上我的课,你们只要听课就好。我想说哪就说哪,你想听就听,不爱听就睡觉、看别的书都行。不准在课堂上抽烟,不准在课堂上泡妞,不准在课堂上录音,这是我的三不准原则。做到了这三点,而且按时上课,我保证,《玄学史》这门课的学分你能全部拿到。好了,现在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不得不说,张继学教授还是挺有魅力的一个人,那率性而为的洒月兑作风对学生们而言极具杀伤力。一番话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尖着耳朵听,李晋甚至可以看见几个女生眼中的红桃心要飞出来一般。
“今天讲点什么呢?我想想……对了,今天给你们讲点有趣的东西。相传秦始皇一统天下,靠的是手下的一支训练有素的术士军团。三千术士横扫天下,莫能当。在《洛县志》里,说这支术士军团平素修习五行法术,作法时能使风云色变、黄河断流。《裕林广记》里,还记载了一篇口诀,据说是那支术士军团奠基用的养气决。后世有许多人尝试依据那篇口诀去修炼,几乎都大失所望,甚至认为《裕林广记》是伪书。不过也有少数人认为自己依法决练出了气感,前阵子电视里不是说有个所谓的气功大师被人戳穿把戏后羞愤隐退吗?据说那个气功大师也修炼过这套口诀。这套口诀挺有意思,我念一遍给你们听,看你们能听出点什么。”
张继学教授顿了顿,似是在回忆口诀的内容。半晌,他再度开口,刚念了几个字,李晋忽然觉得手腕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