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明白,怎样才是对子桓好。只是,别觉得委屈就是了。”
“母亲心中挂念子桓,为他着想,宓儿不会觉得委屈。”她是不会委屈,只因为那是他;她又何尝不是万分的委屈,还是因为那是他。
“等到漳水之上的高台建成,你就离开丕儿那里住出去罢。”
接下来的一番话,甄宓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句一句听下去的。等她出了静素堂,已是到了辰时,两条腿都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回身望向门上的牌匾,甄宓惨淡一笑,双唇之上已是没有一丝血色。静素堂,静素堂。她算明白了,为何这里叫静素堂。清心寡欲,无所追求,才是这样的家族之中的生存之道。
曹丕,为何偏偏是你,又为何偏偏是我……
勉强支撑着回到兰皋堂,甄宓却没想到在院中看见了崔含的身影。
自从上次冬天梅林一别,已是半年有余,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崔含见甄宓回了府,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甄姐姐你可回来了,我等了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甄宓小心翼翼地收起方才低落的情绪,霁颜笑道:“含儿怎么来了我这里?”
“叔父和家里诸人都随着主公南征去了,我一个人闲在别院十分无趣,子建哥也不在。这不,就想起了姐姐。”崔含笑起来时,简单甜美,甄宓看着,情绪不自主地也跟着明媚了许多。
“方才我把姐姐家里的院子好好逛了一番,姐姐不会怪我莽撞吧。”
“怎会。如今家中少人,你过来令我觉得热闹了许多。”
“姐姐这院子里虽然置物不多,但样样都是十分精致的,尤其是藤架上挂着的那盏花灯,看上去实在符合姐姐的性子。”
甄宓望过去,夏日里藤蔓茂密,遮掩之下花灯只露出一个角,她静静地看着,回想起那年的上元节。那还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上元节,彼时两人初初情意相通,似是有不尽的缱绻缠绵。那时候,哪会想到,还有今日这般的无奈。
崔含见甄宓有些出神,便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姐姐怎么了?”
“那盏花灯已经挂在那里近三年了。”
“三年了?”崔含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居然看上去如崭新的一般。”
“子桓和我都对它时常拂拭,照料有加。花灯通人心,想毕也不忍老去。”
“藤架上支着棚顶,遮风避雨,也是它光洁如初的原因罢。”说话间,崔含已经走到了藤架的下面。
“甄姐姐嫁来曹府多年,必是去过子建哥的白溪洲了吧。”
甄宓轻移着步子,扶住月复部,跟在她身后,“子建那里,夏天很美。”
“前几日子建哥有来看过我。”崔含说着,脸上泛起满足的微笑。
“他定是牵挂你了。出征前,总要去看看在意的人。”甄宓看得出崔含倾心于曹植,遂这样说着。
崔含一下子羞红了脸,将头低下,“谁要他来在意。”
甄宓看着她娇羞低嗔的样子不禁有一丝恍然,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逗着单宁。每每至此,单宁都会杀一记回马枪,硬说她为袁熙相思断了肠。眼中湿润了几分,原来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回忆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