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袖间的手已经攥出了汗,他身后的延康更是丝毫不敢抬头。
阿仑也拜过了曹丕,并未注意到曹丕身后的侍卫有何不妥。
“宓儿可是在屋里等你们?”曹丕先问道,神色严肃,下颌的线条有如锋刀。
“奴婢去泡了茶,正要端进屋去。”容漪妥帖地答着。
曹丕挥了挥衣袖,愈加严肃,语气也显得强硬了许多,“既送茶,就快进去,别怠慢。”
容漪有些吃惊,却还是低低地应了。
延康以为阿仑也走开了,这才缓缓抬起了身子,哪知道阿仑虽走了两步,却突然回过头来,惊得延康只好猛地再埋。
曹丕不由得眉头一皱。
“小的还从没当面谢过丕公子,小的——”阿仑拱起了双手。
曹丕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罢了,我不想听。”
阿仑的话被噎住,一时尴尬起来,他讪讪地看了看曹丕,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屋子里。
曹丕没有一同进去,他一手撑上了额头,太阳穴正突突地跳着。
延康还是想劝曹丕除掉阿仑,他一直觉得阿仑不能留。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道,“丕公子你看这——”
曹丕想也未想就知道延康想说什么,他不置一言,却举起了一只手,做出了打住的手势。
延康只好默声,不敢再劝。
这时候,兰皋堂的门被吱嘎地推开,里面的人似乎力气微弱,门只开了一个缝。
曹丕紧张着望过去,却看到了一掌宽的门缝处露出了曹睿的小脑袋。
“爹!”清亮的嗓子喊了出来。曹丕喜出望外,忙蹲下来,展开了双臂。
曹睿咯咯笑着跑了几步,扑到了曹丕的怀里。曹丕一把将他抱起,扛在了臂上。“娘说爹回来了,叫儿来找爹。”
“睿儿上午乖不乖?”曹丕又回身对延康道,“看来今天你还是先回去吧,晚上再来见我。”
延康点了点头。本来今天他跟着曹丕回来,是因为曹丕说有要紧事要吩咐他,如今看来,怕是要拖一拖了。延康心事复杂地退了下去,心里却还想着刚才遇见阿仑那千钧一发的场面。
“爹,我不乖了,我惹娘亲哭了。”曹睿诚实地说道,小脑袋蔫蔫地耷拉了下来,似乎在等着他爹的责备。
曹丕没想到甄宓因为曹睿哭了,心疼之余他严肃起来,问道,“睿儿自己说,怎么惹到你娘了?”
曹睿畏惧父亲的严厉,声音不复清脆,他咕哝了起来,“儿说错了话。”
曹丕刚想问下去,却听得曹睿道,“爹,熙公子是谁?他们说他对娘很好。可儿不记得有什么叔叔对娘很好,对娘好不就应该对睿儿也好吗?可儿只觉得四叔对儿很好,四叔他……”
曹睿说了些什么,曹丕都听不进去了,脑中嗡嗡作响,只停留在那一句,他们说他对娘很好。
他对宓儿很好。
他们对着她提起了袁熙?他们竟在他儿子面前提起了袁熙。
那她流泪,可是因为袁熙?
曹丕的呼吸紊乱起来,痛楚一阵阵袭击心口。他望向兰皋堂的纸窗,虽然看不到屋内的几个人,却依稀听见笑声欢快地传来。
细细思量,原来屋内,都曾是她在袁家的人。
他转回身,背对着兰皋堂,依旧抱着曹睿,一步步走出了院子。
午后的斜阳拉长了他的影子,孑然,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