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寄奴莫名所以,他也是昨日方才到达章路县,刘氏虽然留他住下,但是魏小花去从军的事情还没有跟他说,他也不好一来就提出要见人家的女儿,毕竟那太失礼了,当年他不声不响地就把魏小花定下,已经是失礼在先,所以为了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博个好印象,刘寄奴这会儿真是守礼得不能再守礼。
“阿翁,莫非魏小娘子已嫁人了?”想了半天,刘寄奴才终于挤出一句。言中,却只得微微失望之情,毕竟,当年他下聘时,魏小娘子才是**岁的稚童,他对她,只觉有趣,无关风月。今日他上门,不过是应当年之诺,早已有伊人远嫁的心理准备。
魏什长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最后才道:“小女因你而身落险境,今生尚不知能否有命归乡,罢了罢了,婚约之事就此做罢,你走吧。”
刘寄奴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又拜道:“阿翁此言何意?但请告知魏小娘子下落,便有千难万险,某定要救她回来。”
魏什长见他言辞肯切,似是真心实意,又见他言谈举止间带有一股果断狠厉,风采不同寻常人家,心中竟好受了些,忖道:女儿挑人的眼光竟也不差。于是便有了些好感,只是魏小花从军这样的事,毕竟不能轻易对外人说出口,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刘寄奴说才好。
却在这时顾先生反应慢了半拍,终于想魏小花之前闹的那场聘礼闹剧,这时听魏什长说什么险境不险境,还说魏小花不知是否有命回来,顿时就满肚子不乐意了,道:“魏老头,你又胡扯了,我徒弟将来可是要当史上第一位女将军的,岂能咒她不能归乡,呸呸呸,大风吹去……”
魏什长当即黑了脸,恨不能把这不着调的顾先生的嘴巴用线疑缝上才好,可已迟了,刘寄奴听得清楚,大奇道:“女将军?”
“唉,进屋再说。”魏什长只能无可奈何地让刘寄奴进了家门。
说起来这也是家丑,魏什长实在是不想跟刘寄奴说自家女儿任性跑去了参军了,但是眼下女婿都上门来了,又被顾先生这个嘴上没把门的露了口风,实在是不说也不行了,在屋里坐定后,他也只能哀叹一声,先说了一句:“家门不幸啊……”
然后才将魏小花的事告诉了刘寄奴,心下却惴惴,女儿行事如此出格,这个女婿怕是要飞了,退了亲也好,他瞧二牛那孩子也不错,若二牛也瞧不上自家女儿了,好歹也还有个三牛,这两孩子一般的任性胡闹,谁也别嫌谁,也能凑一对儿。
不料刘寄奴听完之后,却肃然起敬,道:“魏小娘子至孝,代父从军,能为天下女子所不能为,魏门有此奇女子,何来家门不幸,某甚幸,能与魏小娘子定百年之缘,请阿翁放心,某这便去召集部下,将魏小娘子抢出魏营。”
“嘎?”魏什长愕然。
不等他反应过来,刘寄奴却已大礼一拜,转身径自去了。
太阳在天空中高高地挂着,带着一点异样的血色。下方狭长的山谷里,是一片撕杀,断手断脚满天乱飞,鲜血几乎汇成了河。
魏小花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下方的战场,脸上只能装出一派强自镇定,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了,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强自镇定,仅仅只需要经历七八场这样的撕杀而已,人的适应力其实远比想像的更高。
说起来,魏王对她还算是照顾了,知道她是个不能见血的人,只命她领着百人队护卫在王驾四周,没让她下去冲锋陷阵,要不然魏小花估计真的得当个逃兵了。
“不想看就别看了,回头又躲在帐篷里吐。”李志高难得温柔了一回,用手挡在魏小花的眼前,脸上却是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悲天悯人。
“吐啊吐啊吐啊就习惯了……”魏小花自嘲的一笑,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也很明白,自己生活在这个乱世,这样的场面早晚得习惯,感叹了一会儿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性格,瞅瞅站在不远处指挥战斗的魏王,然后捅捅李志高的腰,“你说大王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迎个亲都不安稳,这才走了一个月,光是埋伏袭击都快有十回了吧,还什么人都有,你看这回是匈奴人,上回是羌人,再上回……唔,那回是夜里,我没看清……”
“是鲜卑人……”李志高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咦,鲜卑人也内斗呀……”魏小花倒是很惊讶,“我还以为只有汉人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李志高叹了一声。
魏小花眨眨眼睛,道:“你的意思是说大家杀来杀去,是老天爷不眷顾?”
李志高瞥了她一眼,有点忍无可忍,道:“我说的是天地视万物皆平等,虎吃羊,羊吃草,谁的力量大,谁就能杀谁,老天爷是不会管这种事的,他对谁都一视同仁,虎吃羊是因为羊处在被吃的位置上,羊吃草是因为草处在被吃的位置上。”
魏小花若有所悟,模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大王被人杀是他活该,谁让他处在那个要被杀的位置上,对不对?”
李志高淡淡道:“大王所杀之人,亦不在少数。”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杀人杀多了,自然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所以他活该。”魏小花下了结论,想想又不对,“难道我就活该要跟着他一起被追杀?”
想到这里她又泄气了,按李志高的说法,就是她处在被追杀的位置上,谁让她是魏军的百夫长呢。
李志高又开始悲天悯人了,长叹一声:“百姓何辜。”心中却对自己要主宰一方的信念更坚定了,他要一手缔造一方桃源,一片没有战争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