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蓝沉默了,她跟季淳风最终的分道扬镳,错就错在对心爱的人,守护的定义不一样,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而他,在乎的是她活的长长久久。她忽然从沈逸珲的身上看到了季淳风的影子,一时愣神,手也从沈逸珲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季淳风的痛苦此时她明白的透彻又如何,他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她亦没有了后悔的余地。从前,哪怕他可以跟沈逸珲一样,对着她大吼大叫,将他的苦说出来,她也会有勇气继续跟着他跑,可是他做的,只有将她推开,他有天大的事情也不愿意与她分担,她融入不了他……跟着他身后跑的日子,为他难过伤心的日子太长,她累了,想停了。
她侧头看着夏瑾神情,一时也迷惑了。那么夏瑾呢?是她撺掇她敞开心胸,跟大哥在一起,那时候风平浪静,可是如今,在暗潮涌动的情况下,夏瑾会退缩吗?她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夏瑾的肚子上,心中有了答案。她是个勇敢的女人,怎么会因为沈逸珲的几句话就动摇害怕?
夏瑾被沈逸珲紧紧钳住,肩膀疼痛,她皱了下眉,但是只是忍了下就重新舒展开眉叶,脸上带着幸福微笑,眸中真切:“沈逸珲,你不懂。我能够参与到他的生命之中,我觉得很开心,同甘共苦,是我愿意。那是跟你不一样的感觉。我从没有说过,跟你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觉,现在,我不妨说与你听听。”
“做你的妻子,我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尊重,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自己不过是你家中一个佣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叮嘱你一日三餐,仅仅是那所公寓的管家。只有在等你回家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你妻子的身份。沈逸珲,你不会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可悲。你跟宋诗菲在一起,我觉得我甚至连一句责问的理由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你不爱我。对于一个不被丈夫爱着的妻子,她还有什么立场去守卫自己的爱情,那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爱啊……所以,我毅然决然的做了离婚的决定,甚至不跟你说再见,现在,你明白我当时的感受了吗?”
沈逸珲直到此时才听得她说出了心里话,她一直藏着不肯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有千斤重,心头压着的痛叫他透不过气来。她终于说了出来,她的痛,她的泪都已为她流完,所以她才冷了心啊……
他张了张口,喃喃唤她:“夏瑾,对不起……我忽略了你……”
夏瑾拉下他松弛的手,摇摇头:“你的道歉太晚,对我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你对我来说,不是全无记忆,只是太过不美好,所以我选择了遗忘。而跟兆,即便是辛苦,可是,他会给我回应,他尊重我,那就够了。生命有长有短,要是我死了,下辈子,我重新活过就是,要是他死了,我会难过,但有过一起的回忆,那么我就抱着回忆过一辈子。”
她说的洒月兑,可是在沈逸珲听来,却是字字如刀割。他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不,你怎么可以轻易将自己的死说的那么洒月兑,那你叫这个世界上还记着你的人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他又慌又急,到最后,语调轻了下来。
叶蔚蓝听着他字字肺腑的话,也不觉动容。他是真爱着夏瑾,可惜,他觉悟的太晚了。如果在一开始,他肯用真心对待夏瑾,那么这个世界上,也许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对夫妻。错过,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字眼,错过了,就只剩追悔……
“逸珲”,夏瑾被他忽然泄露的真情震撼,她抿了抿嘴,心也硬不起来了。她不知该叫他如何放下他的执着,“逸珲,我们已经不是家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可以不用那么……”她的话在沈逸珲狠狠的注视下消了音,她本来是想宽慰他的,可是,见到他眼底更深的伤,她意识到这么说更刺激他。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齐誉的结能解开,可是沈逸珲,他的结,她无能为力。
“我现在跟你的确没有了关系,可是,不会阻碍我继续关心你,我还是会继续我的决定,对你,我不会再说‘放弃’两个字。夏瑾,这个世界上,你没有父母兄弟,可是,不要再说没有牵挂你的人,你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孤单,至少,除了他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我想要你活的长久,希望你过得快乐。所以,请不要将‘死’说的那么轻松。”
夏瑾鼻子微酸,他们夫妻缘分到了头,可是,如今得他那么珍重的一句话,心里要说全无感动是假的。她点了下头,露出真切微笑道:“好,我一定会让自己活得长久,过得快乐。”她模模自己的肚子,也觉得自己傻。这么晦气的字眼哪能随便挂在嘴上说,她心底暗暗“呸”了几下。
沈逸珲注意在夏瑾模在肚子上的手,再看她一身打扮,以及她们刚刚走出来的婴儿用品店,心中已经猜到八/九分,他的脸白了一下。“你……怀孕了?”
夏瑾点了下头:“是的,我有了他的孩子。”她微笑,眉眼弯弯,满是满足,兀自幸福。
沈逸珲的脸色越发的白,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脑子轰然一声,炸开了,一片的白。她有孩子了,叶秉兆的孩子,那个黑道头子的孩子,不是他的……而他曾经是有机会的,她曾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他不愿意……
他的苦像是洪水一般蔓延到了眼睛里,他们都有了结晶,这么快……他使劲眨了眨眼,将苦涩逼了回去,现在的他只想离开,他后悔过来看她一眼,不过来就不会听到这个让他绝望的消息。她怀孕的消息,像是一声丧钟一样,终结了他的守望。
“夏瑾,商场这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逛……”他木然说着老套的借口,狼狈逃开。单调的脚步声走在空寂的商场里,分外的冷清。沈逸珲的肩背颓唐,好像世界都塌了。他露出从没有过的神态,低垂着头,像是一个失败者一样慢慢走出那道弧形的拱门。现在不走,难道还要听她接下去说就要结婚的消息吗?当他感觉夏瑾不会再看到他背影的时候,他靠在墙上,心里痛的厉害,针扎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跟打火机来,刚点燃就猛吸了一口,呛鼻的烟味将他心中的痛呛了出来。他一阵猛咳,咳得都弯下了腰,眼底的洪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溢出那道闸口……
夏瑾愣愣看着沈逸珲消失的背影,她好像从没看过他那么无力的样子。“蔚蓝,我是不是刺激到他了?”她微皱眉看向叶蔚蓝。
而叶蔚蓝却是傻傻看着夏瑾的肚子发愣。她看到了当沈逸珲听到夏瑾怀孕时,眼里的绝望。她的手下意识模上自己的肚子,她跟齐誉一晌贪欢,这里,不知是否也已经种下了种子。如果她也有了孩子,那么淳风是不是也会跟沈逸珲一样的后悔难过?她的眼眸慢慢垂下,落在光洁闪亮的大理石砖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到这个时候,她还在顾念他的心情。不管该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之间,到底是回不去了……
“蔚蓝?蔚蓝?”夏瑾的呼唤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而来一样,将叶蔚蓝神游的心绪换了回来。她一抬眼,落入夏瑾关心的眼眸里,“蔚蓝,你在想什么?”夏瑾注意到叶蔚蓝的手一直模在肚子上,那不是她肚子痛的表情,而是在对什么事情犹豫挣扎。
“蔚蓝,你们是不是……”夏瑾舌忝了舌忝唇,想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在想避/孕的事情?”
叶蔚蓝的心思被看出,她苦笑了下,也不再隐瞒,“嗯。”她点了下头,承认。
“那如果有了,你会生下来吗?”
叶蔚蓝慢慢走着的脚步停了下来,一针沉默,她的眼睛扫过夏瑾还未凸出的小月复,故作轻松,“我跟他才刚开始,什么考察都没通过,怎么可以就那么快给他生孩子。”就在上一秒,她做好了决定,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瑾看了眼她不是很自然的表情,“哦”了声。她看出了叶蔚蓝的犹豫不决,只希望叶蔚蓝跟齐誉之间,不是一时的冲动。
当她们经过药房的时候,叶蔚蓝进去买了她需要的药出来,对着夏瑾淡淡一笑。“一晌贪欢的后果啊,好在还来得及。说起来好像都是女人比较受罪。”她用轻快的话语掩饰着自己的内心的挣扎,可是那故作轻松的话在夏瑾听来,却是在哭泣。叶蔚蓝她没有安全感,季淳风给她的伤,让她对爱情没有了信心。十年爱情,她一个人独撑了五年,最终,还是劳燕分飞。
……
在夏瑾跟叶蔚蓝收获满满回去的时候,两人意外的发现,御景湾来客人了。嚣张的限量版林肯加长车停在停车场,占了好大一片场地,同时,刚在早上赶回去的那些兄弟们又赶了回来,整个停车场像是车展会一样,豪车云集,就差几个养眼的女敕模站站场。
叶蔚蓝的停车位就那么不巧被占领了,她气鼓鼓的,干脆就将车子停在了别墅大门口,高跟鞋刚一落地就开骂。“是谁开这么骚/包的车碍地方,占了我的停车位!”
里面听见动静,罗澄一溜烟跑了出来,一脸的兴奋。“蔚蓝,蔚蓝!咱们这来大客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外国妞,还有一个养眼的外国帅哥,来来来,马上去参观一下。”他笑眯着眼,就差嘴巴流口水了。
叶蔚蓝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漂亮的外国妞?是有多漂亮?出于条件反射,此刻的她已经是一副准备来个一决高低的姿态。她高傲的抬着下巴,淡淡的眼神从茶色太阳眼镜里轻蔑地看了罗澄一眼:“漂亮的外国妞,养眼的外国帅哥?罗澄,你是双性恋?”
罗澄未料到他的急吼吼的通报换来她这么损的字眼,“双性恋”!顿时,他的脸变成猪肝色,大吼一声:“你才双性恋!你全家都双性恋!我那是形容词好不好!”
这时,夏瑾提着大包小包从车子上下来,就见两人一个神态高傲,一个脸红脖子粗,以及罗澄的最后那句话,她愣了下,对着罗澄道:“双性恋?”她的目光落在罗澄身后的男人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罗澄看着夏瑾的坏笑,打了个激灵,暗叹一声不好,以机械动作回转过身:“老……老大……我不是说你……”他缩了缩脖子,作为这里的老幺,他必须说一句,其实他很苦逼,有那么多人欺压他。他咧着嘴干笑了下,身手极快地接过夏瑾手中拎着的袋子,先讨好夏瑾,眼睛使劲对她眨。
叶秉兆在听见外面的动静时就知道夏瑾回来了,他刚好要出来想要先给她打个预防针,罗澄的话就爆了出来。他神色淡淡的,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对着罗澄道:“草坪里面长杂草了,你去把草地清理一下。”
“啊?”罗澄拎着袋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抬头望望天。暑气未过,傍晚时分的山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阴凉的……他安慰自己。
叶秉兆不再搭理他,上前搂过夏瑾的腰肢,抬手抹了一把她额头的汗珠,问:“累了吗?”
夏瑾甜笑着摇摇头:“不,出去透透气挺好。”她微笑着,没有说遇上了沈逸珲的事情。
“是谁来了?”问题刚从嘴边问出来,答案就自动冒出来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像是斜阳下燃烧着的火焰配上她白色人种的皮肤,十分的惹眼。她一身紧身抹胸式的短裙,两个大波球若隐若现,鼓鼓的,再配上她那S形曲线,火辣的叫人喷鼻血。
夏瑾见到她,自然会想起她是谁:“塞西莉亚。”她惊讶,罗澄说的大美女就是她?
“嗨,叶的女人。”塞西莉亚手拨了下垂在脸颊的头发,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她的鼻音浓重,听得男人能发酥。上次夏瑾在她的地盘上抢了她的风采,这次,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抢回来的。刚来时听说夏瑾不在,她着实气闷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动静,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出来较量一下。
“嗨,塞西莉亚,叫我夏瑾就好。”夏瑾没看出塞西莉亚要跟她一拼高下的意思,但是感觉到了她的敌意,看来她还是没有要放弃兆的意思啊。她扬起唇瓣淡笑,率先伸出手打招呼:“欢迎来做客。”
见夏瑾很自然的以女主人的姿态跟她打招呼,塞西莉亚脸沉了下,鼻子里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夏瑾先伸出去的手。
一旁的叶蔚蓝以眼角看着这个高傲的女人。她叫夏瑾“叶的女人”?这四个字是对夏瑾的暗讽,讽刺她是大哥的附属品,没有丝毫的尊重。她朝前走了两步,清脆的高跟鞋扣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在这沉默的时候,分外的突兀。
她走到塞西莉亚的面前,慢悠悠摘下墨镜,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一下子变成了对视。“你好,远方来的客人,我是叶的妹妹,蔚蓝。”她的红唇微掀起,目光对视着她,同时一手移了下去,先捉起了塞西莉亚插在腰间手,逼迫她握手,看似寻常的握手,但是以叶蔚蓝的手法,被她握住手的人会觉得非常的疼痛。一句“远方来的客人”听着客套礼貌,却是十分的刻薄,一下子就将亲疏分刻地十分清楚。
很早以前,她就听说了,她的大哥有一个十分狂热的追求者,从澳大利亚追到了法国,空前绝后的猛女。不过惨败夏瑾手下,她的眼梢向夏瑾挑了下,暗自对她喝彩。
塞西莉亚的脸色变了下,两个人顿时像是斗鸡一样对上了眼儿,两只交握的手像是涂抹上了强力胶一样,死死扣在了一起,暗下较着劲儿,脸上却是个个笑得礼貌含蓄,一边还在不动声色打量对方。
一样精美的脸庞,绝佳的身材,一个是西方的美,妖艳,令人不觉被吸引,一个是东方之美,神秘,想要探究。对塞西莉亚来说,跟夏瑾的比较在眼下已经成了次要的,眼前的这个女人太抢眼了。想比较夏瑾的含蓄之色,叶蔚蓝的张扬更夺人目光。
两个人像是独孤求败遇上了东方不败一样,顿时对决开始,只是站着就已经风云变色一般。
夏瑾挑着眉看着两人在那里较劲,一手模了模鼻子,想起第一次见到塞西莉亚时的想法。那时候,她想,塞西莉亚若是跟叶蔚蓝碰上面,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现今,在时隔一年以后,竟然能见到。老天果然也有好奇心。
也许是冥夜的弟兄们跟夏瑾一样,在见到塞西莉亚的第一面时都十分期待她跟叶蔚蓝的见面,而传闻中的,那个外国美女还是夏瑾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的情敌,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面。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第一时间溜了出来,观战!
两大美女就那么站着,进行着意念之战,在他人看来,两人已经换上了战袍,一人手里握一把宝剑,正拼个你死我活。而夏瑾正被叶老大护在怀里,此时就像是个白尾狐一样,眼睛晶亮,也是看得十分的入神。对她来说,外国美女已经没有了交手的资格。她可是“一子在肚,十分太平”的模样,一点儿也不用着急老大会被这个穿着惹眼的女人抢走。
“咳,这么热的天都在外面做什么,都进去说话。”终于,叶秉兆轻咳了声,打断两人的较量,手指微微挠了下夏瑾的手心,惩罚她方才在他臂弯拧了一下。她自己不出声,用拧的方式要他要马上中断她们的较量。
夏瑾心里笑的发疼,蔚蓝真是太给力了,眼见着塞西莉亚额头热汗直冒,大有吃不消得趋势,为避免她在大伙儿面前失了颜面,她赶紧出声打断。毕竟,她是客人,要给让一下。
两人同时松了手,互不相看。塞西莉亚是客,又离门口近,马上先掉头走了进去,刻意做出女王派头,身后的好像都是她的下属一样。
叶蔚蓝狡黠一笑,施施然走在夏瑾的身边,故意从叶秉兆的身边接走夏瑾,用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夸张说:“大嫂,你小心点儿,当心了我的宝贝侄子。”
走在前面的塞西莉亚马上脚步一顿,猛回头盯着夏瑾的肚子,再看看夏瑾一脸的安详,再看向她平坦的肚子,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个洞来。
“你怀孕了?”她一脸的不可置信,绷着脸出现了裂缝,漂亮的碧绿眼珠投向叶秉兆,“叶……”
叶蔚蓝好像听见了心碎的声音一样乐着回答她:“是啊,我大嫂跟我大哥‘爱’的结晶。”她刻意加重了“爱”那个字眼儿。
塞西莉亚皮肤白,看不出她脸色如何,但从她睁大的碧眼里蒙上的水雾来看,这个外国妞是急哭了。
叶蔚蓝耸耸肩膀,她看了一眼夏瑾,得意得向她动了动眉稍,装作不在意得继续扶住夏瑾往前走,一边在她耳畔悄声说:“听听,又一个心碎的声音。”她手模在夏瑾平坦的肚子上,装模作样说,“宝贝儿,你可真给力,一下子碎了两个人的心。将来你肯定比你爸妈要厉害!”
现在她心头的阴云顿时一扫而光,觉得头顶一片晴天。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还是要找个看不顺眼的人斗一斗才好啊,她心底喟叹一声。
夏瑾无奈地摇摇头,都说女王叶蔚蓝必胜,她出马,果真无人能敌,只要是女人,都只能俯首服输。
“嗨,漂亮的东方美女,我们又见面了。”临近主屋,一抹颀长身影站在古朴的大门口,身材劲瘦,反背着手,一身贴身剪裁的西装,一头张扬的金色短发,一双碧绿眼眸盯着夏瑾,慵懒的声音透着他心情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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