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张易之在刘符度的带领下,向西城的民居行去。
按照刘符度的打探,历年的多次剿匪过程之中,官府的损失并不像张易之想象中的那么大。一般一次就死两三个人,伤者倒是颇为不少,但这些伤者大多也没有落下终身的残疾,经过恢复之后,都能如常人一样行动自由。据说,这些人不论是死是伤,事后官府都给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然后,也不知是出于授意还是自身的原因,这些人都带着家眷搬离了本地,不知所踪。
这让张易之感觉有些意外。观风山的强人如何让官府和百姓闻风色变,他已经是充分地领略过了。从大家对强人的恐惧程度来看,强人的势力应该是极强。既然如此,官府不应该每次的伤亡都如此之轻才是。
这份疑问只能存在张易之的脑海里,他并没有办法说出来。
好在,经过打探,刘符度发现了剿匪死者的家眷之中,还有一户人家并没有搬走。这户人家,就住在西城。
看见刘符度谈起这户人家的时候,语焉不详的样子,张易之不由得生出了很大的兴趣,但他并没有追问,他只想通过自己的双眼来感受一下这一户人家真正的不同之处。
转过几条小巷,两人来到一条幽深的小径之上。周围两边都是高高的墙壁,小径被夹杂在期间,一眼看上去就极为逼仄,人行于期间,不由得会产生一种莫名而来的受迫感。张易之知道,这条路所连接的,定然是一栋破旧的茅草屋。
两人沿着穿过这条小径,顿时豁然开朗,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栋房子。不过这房子非但不是什么破旧的茅草屋,反而占地不小,青砖绿瓦,看起来也有几分新意。张易之本以为这并非此次的目的地,往前一看,却见前面是一条小溪,小溪上有一个背身的女子正在洗衣服,前面再无去路。
带着些许疑惑,张易之回过头来,却看见旁边的刘符度一双贼眼睛正溜溜地倾注在那女子的身上,掩饰不住的渴求和倾慕。
张易之顿时明白了刘符度这几天为何如此异常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也转头往前望去。却见那女子手上抡着一根棒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在身前的衣服之上。随着那棒槌每一次和衣服的撞击,白色的水花高高地溢射而出,画面颇为动感。
那女子的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襦,大概是时日已久的缘故,那襦裙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淡,并且上面也有了一些缝补的痕迹。从这一点推测,那女子的生活,应该过得颇为艰辛。
不过,纵然如此,那女子的身材看起来并不柔弱,反而颇为健壮,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虽然并不肥胖臃肿,却足堪称得上丰满,而且是那种极为接近肥胖的丰满了。
看了两眼,张易之对这个女子的兴趣顿时消减了不少。不论她的面容如何,至少从背影上来看,张易之对她没有太大的兴趣。
恰在此时,门内忽然走出一个男童来,大约四五岁的样子。这小孩子的衣衫倒是颇为整齐而且还是崭新的。张易之见了,又是暗暗叫奇。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早上不拘给他套上一身怎样干净的衣衫,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将衣服染成七彩之色。因此上,这小男孩的一身干净衣衫,就显得越发的耀目了。
一眼看见刘符度,那小男孩稚女敕的脸上立即炸开一片笑容,立即跑了过来,嘴里喊道:“丑叔叔,你又来了!”
“丑叔叔?”张易之听得这个称呼,不由一愕,转头向刘符度望去,却看见刘符度满脸的尴尬之色,那张嘿嘿的丑脸涨得通红,颇有点不知所措的味道。张易之还没有见过一向脸皮厚如城墙的刘符度这样害羞无措的样子,大感有趣,竟是忍俊不禁,嘴角溢出一抹笑意。
小孩子到底脚下不稳,蓦然一脚踢在石头之上,“啪”的一下摔倒在地。这一下倒地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显见小孩子摔得不轻。
刘符度见了,大吃一惊,连忙抢上前去,一把将小孩子扶起来,嘴里问道:“小昔,你没事吧?”
那个叫做小昔的男孩一张稚女敕清秀的面孔涨得通红,眼珠子里泪光莹莹,却并没有哭出声来,听得刘符度发问,他只是咬着嘴唇,重重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张易之对这小孩越发的刮目相看了。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坚毅,实在令人佩服。
刘符度咧嘴一笑,露出和他那张黑脸十分不相称的两排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小昔真乖,小小年纪就——”
“丑叔叔胡说,小昔是大人了!”小昔不满地说道。
看得出来,这小孩子对刘符度竟是颇为依恋。不过,和一般小孩子见到依恋的大人就扑上来求抱不一样的是,这小孩子始终没有求抱,而刘符度也并没有将他抱起来的意思。这或许正是因为方才小昔的那句话:“小昔是大人了!”作为一个小大人,他可不喜欢别人抱着。
这么一闹,那边洗衣服的女子终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也回过神来,一眼看见刘符度,便笑道:“刘大,你——”又看见了张易之,话到一半便止住了。
这回轮到张易之尴尬了。他好歹也是越照镜子越自信的那种,走在街上,从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没有想到,他和刘符度站在一起,人家居然是先注意到刘符度,说了半句话才注意到自己。
微微一笑,张易之偷偷向刘符度竖了竖拇指。不得不说,这厮长得的确是丑,但在这方面还真是有一手。想象一下,如果把他换成张易之这张面孔的话,说不定已经播种无数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少妇,张易之也是暗暗羡慕。或许是因着长期劳作的关系,少妇的手脚显得有点粗,皮肤也略略发黑,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健康的气息。而仔细一看,这少妇的五官居然颇为精致,面容并没有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失去往昔的艳丽,反而有一种内敛的清新之美。
不得不说,这少妇即使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算得上一个颇为漂亮的女子,而因着她身材的关系,在这时代应该属于大美女的类型。
比较了一下刘符度见到这女子和见到小月时候眼神的区别,张易之甚至推断,至少在刘符度的眼里,这少妇的美丽甚于小月。这让张易之多少有些替小月不服气,却也从侧面看清了刘符度这两天魂不守舍的原因。
“嫂子你好!”看着少妇疑惑的眼神,张易之笑道:“在下——”
“这位是我一位同僚,因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刘符度抢着说道。
张易之立即听出了这不尽不实的话里的弦外之音,看来刘符度这家伙和这一家子相处之时,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过,略略一想,他也就释然了。毕竟,这总共也才五天的时间,刘符度要从和一位充满戒心的寡妇相识再到相熟,中间必定要经过许多的努力,为了避免前功尽弃,刘符度隐瞒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倒也情有可原。
“哦,不知公子——”和其他的年轻女子不同,那少妇只是略略望了张易之一眼,居然并没有异样之色。
“在下张易之,行五!”
“原来是张五郎,不知有甚事?”
少妇将尚未洗净的衣衫往身边一个木盆里一放,伸手在溪水里洗了两下,便起身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