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回到自己帐中,看见武裹儿和王雪茹正坐在那里发呆,神色有些恍惚。
“你们在这里发什么呆啊,这样的大好天气,怎么不出去走走,就窝在这里?”张易之讨好地笑道。
二女一听张易之的声音,同时惊喜地转过头来。很快,两人同时敛去那惊喜的神色,换上警惕的表情,四只妙目同时溜溜地盯着张易之,在他的身上上下睃巡。
张易之给看得有些赧然,道:“怎么了,不认识了吗?”
武裹儿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出去了这么久,很多该做的事情应该都做了吧?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给你的云妹妹而已!”
张易之无语地苦笑,道:“这至于吗?她只是来,拉我去见——”
王雪茹笑着截入道:“罢了,不必事事都向我们报告,显得我们多好妒似的,连你出个门,都要问三问四的。不过,你有你的云妹妹陪着出门,别人不敢来打扰,我们就不行了。走出去三两步,就有至少五六个人跟上来,烦都给烦死了。就算是在这门口呆着,那索娜琳还不时地走过来,对我们抛媚眼,真是弄得我们两个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只好回到这帐子里面。”
张易之听得“哈哈”大笑。他知道,草原之上,牧民们把人口堪称头等大事。一个部落的盛衰,是由它的人口数决定的。草原上的女子,最大的作用就是不断制造孩子,而汉人在乎的什么贞操、之类的,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过问。
一个女子嫁给一个男子,如果同时带上两个小娃儿上门,在中原被叫做拖油瓶,在这里就是宝贝,非但不会让这女子受到嫌弃,反而会让这女子更加受到重视。
这个风俗,也影响到了女儿家的心态。在这草原之上,女儿家喜欢一个男的,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前去勾搭,不会在乎他的身份、地位,甚至是他会不会娶自己,这样的问题。因为她即使怀孕了,生下个孩子来,也一样可以嫁出去,而且还能嫁得更好。
王雪茹和武裹儿都是罕有的美女,易钗而弁之后,虽然掩去了本身的容貌,但那种清秀气质还是在的。她们现在的模样,着实是罕有的美男子,就是小受了点,比张六郎还要小受不少。不过看起来,索娜琳还就喜欢这个类型的。
“你笑什么笑,这有什么好笑的!”武裹儿显得有些窘迫,不满地说道。
张易之笑道:“其实我只是觉得,你们现今的模样,真是俊得不像话。这草原上的女子,见多了那粗犷、豪气的汉子,看见你们的模样,肯定会喜欢。所以你们不出门也好,出去转转,到时候还真不知道要偷走多少女孩儿的芳心呢!”
几个人说笑几句,王雪茹忽然想起一事,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阙特勒来了,在林秀他们的帐子里哩,似乎是有点事情。”
张易之“哦”了一声,转身出门,正要往林秀他们的帐篷那边行去,无意间一转头,忽然看见旁边那仆人帐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和张易之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色变。
原来,那人便是林秀,他方才从那仆人帐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一种十分灿烂的笑容,简直笑到了骨头里面去了,仿佛是捡到了一座金山一般。其实,林秀本身长得并不丑,只是他那一对大龅牙太过显眼,再怎么笑,都感觉十分猥琐。不过,方才的林秀,笑得实在猥琐。这种猥琐不仅是由于那队龅牙导致的表面如此,更是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
张易之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有些尴尬的林秀,就是一笑。林秀也回以一笑,不过笑得实在是有些勉强。
张易之也不继续多言,便转身走进了林秀的帐子里,看见那阙特勒和张大张二这一双兄弟,正在喝酒,双方觥筹交错,颇为热闹。
那阙特勒一眼看见张易之走进来,忙笑道:“张将军回来了,我还说,打算约你出去玩玩呢!”言罢,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眼睛微微眨了两下。
张易之现在也是眉眼通透之人,加上他本身也知道阙特勒在这个敏感的时机前来寻找自己,必然有他的事情,一看见阙特勒这表情,他顿时会意。
当下,张易之笑道:“你那几个去处,以前咱们都去过,实在是没有什么特色,不去也罢!”
阙特勒的脸上,显出一抹尴尬之色:“既然如此,也不勉强,我就告辞了!”
这阙特勒酒量甚宏,张家兄弟和他正吃得开心,一听他要走,便有些不舍,同声说道:“怎地就走了,再多吃几杯走吧!”
阙特勒站起身来,身子微微一晃,嘴里说道:“不能再吃了,再吃的话今晚就要留在这里了。本来是来找张将军出去耍玩的,既然张将军没有兴趣一起去,那我还是回去歇着吧!”
张易之看着阙特勒那步态蹒跚的样子,忙上前一把将他扶住,嘴里说道:“你是真的要回去歇着了,再多吃一点,真的就要醉倒在这里了!也罢,我送你走上马吧!”
那张大张二暗暗有点纳闷。方才阙特勒还一点都没有显示出醉意,怎地张郎甫一进来,他就成这样了呢。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怀疑阙特勒装醉,因为那实在没有必要。
阙特勒笑了笑,道:“果真是有点醉了,那就多些张将军了!”便在张易之的搀扶之下,走出了帐外。
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那阙特勒一边趁着别人不注意,凑到张易之的耳边,说道:“我二哥想要见你!”
张易之听得一愕:“你二哥莫不是默棘连连特勒?他不是在这次东征契丹之战中,受伤了吗?”
默棘连受伤的事情,本身并不是秘密。因为这消息,就是那默棘连本人,故意放出去的。他这次之所以装伤,就是为了躲避默啜的迫害。回到黑沙城之后,他同样还是要面临这个问题。以前在军中,那军队是由各个部落的小可汗同时领兵的,默啜还不能一言决人生死。到了黑沙城,默啜就一言九鼎了。在军中的时候,默啜尚且可以对付默棘连,到了黑沙城自然更是可以。
如今,默棘连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全黑沙城的人,就立即都知道了,默棘连是唯一的一位在本次东征大战之中受伤的特勒级别的大将。其他这个级别的将领,几乎全部毫发无损。这就不能不引人遐思了,毕竟,默棘连乃是骨咄禄的儿子。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之下,纵然是默啜这样的人,也不好轻易再对默棘连兄弟下手。因为,一旦因这件事惹来众怒,并不划算。默啜登位已经好几年了,但这后突厥就是骨咄禄开创的,他的人望还远远没有达到完全消失的地步。默啜要是明目张胆地陷害骨咄禄的儿子,恐怕会反而殃及他自身。
默啜是个狂妄的人,在有些方面很幼稚,这是张易之亲眼所见的。但在这种朝堂斗争方面,他绝对不愚蠢,反而是个中里手。要不然的话,他今天也不可能是可汗了。
阙特勒的脸上,闪过若有深意的笑容,但他并没有接着张易之的话头,而是笑道:“就是这两天,不知张将军能不能想出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和他见上一面呢?”
张易之也不是笨人,顿时就回过味来,忙笑道:“既然是连特勒肯赐见,我欣慰得很,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