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守则,第一百章
早上的时候起了风,清凉的水汽,透窗而入穿户而出,殿外树荫沙沙哗哗的响起来。爱夹答列偶有冷风的吹过,刮着地面,辟啪作响。
这天是要下雨了。
江笑影愣愣的看着窗外。
待于辛掀开珠帘进来时,便是瞧见她目光恍惚的盯着外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辛在珠帘处怔了怔,旋即便是转身向外,边朝外走边道:“来人,小姐醒了,快,速去禀告了太后……榛”
待得于辛再入内来,江笑影回头,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启唇,问道:“我昏睡几日了?”这一开口,才发觉嗓音分外的涩哑。
于辛的眼泪哗哗流下:“小姐昏睡了二十多日。”
她竟是昏睡了近月余铱。
于辛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一边擦眼泪道:“小姐可又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了身子稍微的虚弱,提不起精神,倒也不觉身子有哪里是不舒服的。这大致便是所谓的,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笑影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摇摇头:“没事,我很好。”
她又问:“皇上下朝了吗?”自己可是在他下朝前醒来的,定要叫人看清楚。
于辛怔了怔:“还没有。”她低声道:“那日皇上被小姐刺了一刀,全身是血,还死死的抱着小姐,还说要将你们两人放在一起。当时小姐昏迷不醒,我怕皇上私下害了小姐,所以就说两人在一起御医不好看病。太后执意,才将小姐从皇上手里抬出来。”
于辛很聪明,自己落在楚煊赫手里,不知会以何方式丧命。江笑影点头赞许。
过了一会儿,太后在余嬷嬷的搀扶下进来,人一见到她,眼泪当时便落了下来。她虽已经快奔五十而去。但一直保养极好,像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但这几日,生是让她地两鬓都起了霜白,眉眼也染了沧桑。
太后道:“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女儿,若是你出了事,我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她?”
江笑影眨了眨眼,低声说,“姨娘,你莫要伤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努力的微笑:“姨娘,我哪里舍得死,我还没有孝敬你呢。”
太后听了一哽,摇头道:“算了,都说别提死又来提它作什么?”都说人历了生死,心性总有变改。如今她这般一说,更让太后有些喟叹:“你……”她手抬起来又放下:“你这个傻孩子,那天你丫鬟死了,再伤心也不能拿刀砍人啊……你伤到煊赫了,他好不容易捡回一命,你倒是要死要活……”她的语气有些责怪,那是她亲生儿子,就算她再疼江笑影,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过后,她决定取消这门婚事,毕竟江笑影为了一个丫鬟敢不顾不管的砍人,若是以后再死一个身边人,她再伤到自己儿子怎么办。
心里这么想,还是觉得有点伤心,影儿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那件事,该杀该贬的都做了,你也不怕传出去。我对外说我生病了,皇上这几日都在侍疾,没有上朝……”她喉间微喟了一下:“现在在风口浪尖,你和楚煊赫解除婚约的事,等过段时间再传出去。现在你好好养病……你的身子,须得好生静养,再也不能做损伤身体之事了。”
尽管自己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姨娘一直都是关心自己的,江笑影眼睛一酸,低着头,默默点头。
隔日,日上三竿,她才起身,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景色,已经下过一场雨,天空还是阴天,那棵她命于辛砍去的桃树依依的还在那里,未是见得有丝毫变动。就连桃树树干上,刻着的两个小人,被雨水冲刷过,隐隐可见,依旧是手挽了手,两两相依的青梅与竹马的样子。
她微微眯上双眸,待再睁开,只见高阶下,竟是跪倒了一群人。楚煊赫穿着黑色的便服,正朝慈宁宫走来。
江笑影呼啦一声将窗子关下,失态得将手中的茶杯都捏碎。
素晴,素晴,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她迷迷糊糊的蜷缩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外面又下起雨。一声一声,实在惹人烦厌。
于辛走了进来,脸色不大好,一边小声的说道:“皇上来了,正往这里来。1”
江笑影抬起眼,他来这里做什么,火上浇油!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如他所愿死了,他又来折磨自己?
楚煊赫就站在门口。
江笑影整了整衣衫和头脸,强迫自己微笑起来,欠身向皇上行礼。她原本很怕乍见了楚煊赫,会控制不住露出怨毒来。结果却是多虑了。她的面色正常,举止合礼。
“起来。”当楚煊赫平淡无波的嗓音飘入她耳际时,她自知无法回避,还是要面对他,只得抬眸看他,他的脸色尤显苍白,想来是身上的伤伤得挺重的,眼睛下一片青灰的阴影,衬着凤目更加细长,颊上有些许青青的胡茬,他薄唇下抿,眸光淡凝无波,在她面颊上慢慢的逡巡,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再说,抿紧薄唇,看着她。
江笑影低头垂首。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朕还以为江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会怕丞相府灭门……也可以死过去……”
确实,如果他没说那些话,她已是万念俱灰了;确实,他等着今早他下朝看她还未醒,就顺理成章的灭江家满门;确实,他等着给东方念铲除一切障碍……如今,她醒了,他自然是不开心。
江笑影双膝跪地:“臣女有罪!”
他笑道:“你有什么罪?”虽笑着,这语调却断然称不上友善。
江笑影把头埋在地上,答道:“臣女伤了龙体,罪该万死。”
而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久到她几乎要就势倒下去的时候,他才道:“你何时伤了朕,朕怎么不知道。”
江笑影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现在是不会追究这件事了,她跪在地上:“谢皇上恩典。”
想来,楚煊赫是和太后达成了某种协议——例如,让东方念为后。因为这个协议,皇上当然不会违背太后的意思,他只会帮她善后,宗堂令也只会将此事掩下去,她刺杀皇上,这种皇家丑闻自然是秘而不宣。但此事成为皇上与她之间不可修补的裂痕,不过,他也如愿将那个皇后之位让了出来,等着风声过,给他最爱的东方念。
只是自己怎么会如他所愿。
楚煊赫走了,等那黑色的莽龙袍在画屏暗角处一闪而逝时,她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依楚煊赫的心性,断不至于就这么放过她,也不可能轻易便压下火气来。江笑影料想是东方念又劝过她什么,毕竟她已经是赢家了,总要显得自己大度,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江笑影半依引枕的躺在床上,思虑了半响,复又躺去,闭上眼睛,在昏暗中,细细谋划今后打算,除非楚煊赫死了,总也是不能一辈子和他过不去。
看向窗户,又看到外面的桃树,心里实在厌烦,于是她招来一个小宫人:“你去把外面那棵桃树给我砍了。”
小宫人畏畏缩缩道:“上次于辛姐姐要砍它,被余公公看到了,余公公拦住她,说谁砍了那棵桃树,就按毁坏宫中之物处死!”
江笑影气极,但又如何,这里又不是她的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于是,她关了就近的窗户,眼不见不烦。
于辛极轻的唤她:“小姐……”
江笑影挣扎着翻过身,抬起头。
“弦妃娘娘来了。”于辛说道。
江笑影轻吁了一声,忙起身。梳了一个盘云髻,上面簪了几支蝶金钗。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才走到正厅里去。
慕容弦一袭粉蓝色的云水裙,慵懒的坐着,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江笑影微微一福拜见,她细细的打量着江笑影:“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江笑影微微一笑,并没有起身:“笑影多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慕容弦垂下眼眸,轻轻拨动着茶杯:“你怎么知道是我?”
“余嬷嬷说有一个宫女着急的来到慈宁宫求见太后,若不然,太后怎么会刚好派余嬷嬷救了我。”江笑影几分感激:“笑影思来想去,在场的嫔妃贵女,有这份心思的也就只有弦妃娘娘了。”
慕容弦闻言笑了笑,然而那笑容却有几分勉强,似乎下面藏着无限心事:“你别感激我……我也是受人之托……那日太后在礼佛,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干扰,那个宫女冲了进去又被赶了出来,如此几次耽误了时间,终究还是害你挨了打……”
受人之托?江笑影想到在华昌宫的慕容玥,心里复杂:“还是谢谢你。”
“你以后该如何?”
江笑影正色道:“笑影如今个平常的女子,以前后宫和朝堂上都有恨不得置我于死地的仇敌,自己连保住性命都困难。现在只觉得轻松了一点。”
“这世上哪有真正的轻松?”慕容弦嘲讽一笑:“就算你不找麻烦,也总有人会找你麻烦的。”
江笑影沉默,可不是吗,上一世,她嫁给周均还不是照样被逼死!
釜底抽薪,斩草除根,楚煊赫这个学得真好!他要完全掌控天下,他要天地唯吾独尊,所以,这次没有灭了江府,下一次呢?
慕容弦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天大地大,她能逃到哪里,她看着慕容弦促狭的表情,脑子一愣,恍然大悟起来,她是要自己和慕容玥去华南,顿时脸微微红了。
慕容弦微微叹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钗:“也是受人之托,还给你,若是你以后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江笑影摇摇头:“谢弦妃关心,这玉钗我不能要,你拿回去还给那人。顺便帮我说声谢谢。”断了就断了,她重未想过走回头路。
慕容弦叹着气走后,江笑影换了一身缟素去了慈宁宫的佛堂,跪在蒲团上,拜了一块素晴的长生牌,看着前方的袅袅轻烟,默默无语。
于辛进来了,她的脸色不大好,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了,才道:“小姐依你的吩咐,我叫人去查看了,素晴她……”她哽咽了一下,才说道:“她身上的确一道被抓伤的痕迹……在右手手臂上……”
于辛听从她的吩咐,开棺重新检查了素晴全身,终于在她右手臂上发现了一道抓伤。上一世,素晴的手上不也是有被抓伤的痕迹?竟然是同一种死法。
江笑影闭上眼睛,一阵昏眩,旋即,她的手被于辛紧紧握住,耳边,是于辛低然的声音:“小姐,素晴是被人害死的……那人仔细看了,那伤口倒像是动物所为……她临终前说掉了……什么东西掉了?”
江笑影张开眼,缓缓道:“不是掉了,是貂儿……貂……”
若不是上世的记忆,她也想不起东方念身边有只雪白通亮的小貂。上一世,东方念成为皇后后,她进宫参拜,当时有一只貂被东方皇后抱着,她跪在地上,抬头的时候,便见那只貂一直在看着她,眼神诡异,把她吓到了。
现在想起那只貂的眼神,她还觉得一片冰凉,整个人如陷入了冬天一般,寒得彻骨。
大风从窗口灌入寝房内,柔纱帐幔被吹得翻卷纷飞,簌簌作声。惊雷乍响,骤然间下起倾盆大雨。
江笑影揉着眼睛看着窗外。
佛堂一时沉闷。过了一会儿,于辛擦干眼泪:“小姐,素晴的仇不能不报,我……”她虽然与素晴在一起没有多久,但是打心眼里也喜欢那个天真的女孩:“我拼死也要为她报仇。”
江笑影喃喃道:“我何尝不是。”
可惜啊,没有证据,她便只有忍耐。东方念凭借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想要斗垮她,就必须夺走她这最大的凭依。
她会努力,让楚煊赫和东方念不得好死。
东方念,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素晴,您在天上也要保佑我。保佑我除掉仇人,替你和自己,报仇雪恨。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结果,当天江笑影做了一个恶梦。她梦见她站在一个迷宫里,冗廊深深,她也不知道在里面转了多少个弯,却怎么也走不出这蜿蜒如迷宫的冗廊。结果她看见楚煊赫的背影正在前面缓缓走着,她满心欢喜的跑过去:“赫哥哥……赫哥哥……”,楚煊赫停住脚步,缓缓回头。
那张脸分明是通底的白貂,红色的眼睛,咧着牙齿,诡异的看着她。
“啊……”这种恐惧感一下将江笑影从昏睡之中逼醒了来,她猛的睁开眼,看到却是团锦织彩的枕头,上面已经渗满了泪痕,可能是因自己梦中哭泣而渗透的。她趴着一动也不想动,只觉得自己怎么会做那么恐怖的梦,她不可能再叫楚煊赫“赫哥哥”的,更不可能为楚煊赫哭泣的。想来,楚煊赫在自己心里就像东方念的貂一样,可怕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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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的泛白,再慢慢的露出晨光,当晨间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屋里时,银月端了水盆进来,轻巧的放在梳洗架上,不动声色的关上门:“小姐,听说江笑影醒了!”
东方念梳着长长的头发,镜中映着她如花的容颜。一旁的架子上,一只雪色的小貂慵懒的躺在那里。
“小姐,”银月接过梳子为她梳头发:“那婢女死了。太医查无原因,只是说突然暴毙。看来小包子还真有能耐。”
东方念看了一眼小包子,娥眉微蹙,缓缓道:“还是不行,原是让她当场就死的,可是拖了那么久,还得等等。”
银月笑道:“要奴婢说小姐不用小包子也行了,那皇上还不是对小姐你言听计从,你瞧,那日他当场就要杀了江笑影。”
东方念默默不语。
“小姐,你是不是不开心?”银月看着问道。
东方念睨她一眼,眼底溢满复杂难言的幽光。貌似楚煊赫很喜欢自己,可是不知道她总觉得怪怪的,是不是一切进展的太顺利了?她心里既觉得有淡淡的喜悦,又有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不安。
“为什么太后会突然派余嬷嬷去请江笑影?”东方念淡淡开口道:“查到了吗?”
银月小声道:“是慕容玥派的人去请太后。”
东方念眯起眼睛:“竟然是她!”
“她为什么要帮江笑影?”银月不解道:“皇上对江笑影的憎恶是有目共睹的,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东方念冷冷一笑,在这后宫中,根本就没有友谊不友谊之分,最大的差别不过是利益纠纷。不过,也许你算尽一切,也抵不过命运的玩笑。
“弦妃不是因为小姐受宠就想对付小姐吧?”银月说道。
“她这么点手段算什么,”东方念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后宫中的女人谁没有几分算计,慕容弦敢这么做,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心里呢。”
“难不成主子就让她白白算计了?奴婢听说皇上很宠她,一个月竟有大半个月在她那里呢。”
“怎么会是白算计?”东方念睁开眼笑了笑,慕容弦以为自己使得好算盘,究竟是祸是福还说不准呢。这回真是遗憾,没能杀了江笑影,但是至少证明了自己在楚煊赫心里的地位。招人嫉恨?也要看那些女人有没有能力嫉恨她!
她伸手模了模小包子,这只小貂是从神秘古国楼兰送来的,爷爷费劲千辛万苦才找来的,用她的血喂了三年,三年了……五年前,她走进这个皇宫时,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她喜欢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实在喜欢,她喜欢至高无上的权利,喜欢万人匍匐在自己的面前。她原本就该是这世间上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上一世若不是起义,她被前朝戾帝砍死,也不会还没有登上宝座就死了。
还好,上天垂怜她野心未实现,竟然让她重生到东方家来。上一世她没有美貌,没有家世依旧迷惑了戾帝,垂帘听政。这一世,她长得那么美,家世也好,她就不信这大源王朝还不成为自己的。
她将目光移向镜子中的自己,幽深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终有一天,她不用再仰赖着楚煊赫的宠爱而活了,不用再患得患失了,不用在日日翘首以待了……不用仰望任何人,她会站在最高处。
她兀自想得出神,因为苦苦压抑着胸中的兴奋,脸色显得特别凝重。银月等人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主子,屏声静气,不敢打搅,静静退出去。
唯有那只小貂站起来,通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东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