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影警惕地瞪着他,大怒道:“你不是说叫人来的吗?皇上什么时候改行变成大夫了?”
楚煊赫微笑着,很自然放下手里的药箱,坐在她的身边缓缓道,“这件事因为我而起,而我向来喜欢亲劳亲为,所以,由我而终!”
江笑影差点儿气到吐血。爱睍莼璩一个火大之下,再忍不住,挣扎着起身。拉起丝绸的被子,抱在胸口,档住自己大片光洁的肌肤,双眼定定的看着时面的男人,一眨不眨,怀着浓浓的戒备和小心。
他冷飕飕的说道:“你知道我的……笑笑,你认为我会怎么做才能让你连动也不敢动?”
瞬时间,江笑影的身子僵立当场!他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与他斗从未占过上风,他的手段龌蹉卑鄙恶心,就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她不敢动,怕他待会儿撕了她的衣服,拉着她去示众塍。
别人未必做得出来,他一定敢做!
阳光透过窗户进来,满屋的金光。今日的天气很好,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好,她紧紧咬着唇。恨得只想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竭力逼迫自己地眼泪不要流淌出来。
楚煊赫冷哼一声,扯开她的前襟,那鲜血已经将绷带都染红了,他的眼瞳微缩了一下。冷冷道:“痛了也不知道叫一声!栗”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感觉到他的手碰到她的肩膀上,江笑影的声音有了些微的哽咽。他就用这种方法折磨她。直到他觉得满足为止。
楚煊赫嘴角抽搐,过了半晌,才道:“你可以叫得在大声一点,让外面的人都进来看看,皇上把你的衣服给撕了,正在帮你上药!”
他的话很管用,江笑影便再不作声。只是狠狠的盯着他的眼,心里想着,他如果再敢说一句轻薄胡闹的话,或者做一件轻薄恶心的事,她便立刻死当场!
如今她肩膀上手臂上的血还在流,一双腿也肿得发紫,披头散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之前,她一向都是一味承受,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半声不哼。但也没像现在这样,直到现在还在颤抖。她瞪着他,眼眸里居然裹出泪光来。滴滴晶莹沾在睫毛上,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又在那里忍受着。
楚煊赫默不作声,静静的将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上,痛,江笑影呲起牙齿,泪意越来越浓。感觉泪水快要决堤而出。她吸了吸着鼻子,拼命的忍着,就是死,也不能在他的面前哭!
楚煊赫仿佛猜到她的心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处理她的伤口。抹上金创药,帮她细细的抹着。缠上新的绷带,这一系列动作很温柔,没有任何作恶。
但是江笑影还是把他恨得痒痒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窗外太阳才升起,阳光很是温暖,透过窗上的窗纸,洒下斑驳的光影。
楚煊赫终于处理结束了,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扔给江笑影,自己转过身去。
现在转身是不是太晚了!虚伪!江笑影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肩头的伤口嘶嘶的疼痛,却比刚才好太多了,她一声不吭的将衣服穿好。
“你到底想怎么样?”江笑影冷然注意着面前男子的背影,冷冷问道。楚煊赫今日的行为很古怪,古怪得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另外有招?
楚煊赫走到门边,回头淡淡一笑:“笑笑,你以为呢!”
他笑的时候唇角微扬,他很少对她笑,这个时候冲她笑,却让她害怕。她心里已经搅活成一大团。一双眼睛直直瞪着楚煊赫。
冷冷的风在空气里来回流动,两人的目光在风中交汇,爆出细密的火花。
过了一会儿,男子哈哈一笑,就将门关了。
江笑影整个人瘫在床上,趁着没人狠狠落了一把泪。她是不愿意当着楚煊赫面前哭的,这个人如此的虚伪和残忍。只会分利害,只会辨时局,他从来不会干好事!从来不会!
她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斗了那么久,可是楚煊赫今天突然对她换了一个脸孔,甚至态度有所亲昵,她不是傻子,怎么感觉不到,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江笑影闭上眼睛,心里面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曾经的几大世家都在这回暗杀中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是的,那些朝堂上中流砥柱,占据大半江山的世家就算没有全军覆没,本部也被毁了大半,在之后很长时间内,朝堂是要有一定的变动。
朱雀街毁得严重,却没有永昌街严重,楚煊暮一家全部死了,莫家也被毁了大半,大大小小的受到波及,话说是东方念底下的人做的,但是,永昌街一向是守卫森严,连御林军想进哪一家门户去都难……江笑影越想越震惊,放火烧人,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其中那么大的手笔,真的是一个要亡命天涯的东方念做的?楚煊赫难道之前一点也不知情?
江笑影只觉后背一股嗖凉。越想越心惊。
世家独占朝纲,在朝堂之上与皇上屡起争端。皇上心中不满,却只能死命压着,如猛虎伏草,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又合理的机会出来咆哮山林。
如今朝中必定空着一堆位置,而空出的位置有一半以上是实权的部门。楚煊赫要重振皇权,逐步将朝臣更新换代。如今最缺的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是出身世家的人才!
要挖世家这棵大树,又不希望它倒下来砸到人,当然更需要小心谨慎。
江笑影恍然大悟。做大事必要先狠,这几代皇上对世家已经深恶痛绝,为了压制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人,都是他的棋子,包括……东方念!
江笑影深深吸了一口气。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上一世,他和东方念最是亲密的人,而这一世他几乎也被东方念迷住了。可是,曾经爱着东方念极深的男人,还没有一个跟头栽进去。江笑影现在甚至也怀疑。这永昌街的悲剧,楚煊赫在里面的作用。也许这一世经过了那么多事情,楚煊赫对东方念用情还没有那么深。
舍了东方念,得到世家的破败。东方念是什么样的人,楚煊赫不见得不知道,他深入宫帷争轧之中已久。可能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东方念灭了永昌街的世家,说不定,他是乐享其成。所以,京都一半城毁于一旦,可是,他一点也不悲伤,那是因为,他从中得到的好处更多!
而如今,他对她脸色略改,那在是因为,他需要父亲!他需要父亲为他劈荆斩棘,帮他一块块的踢开他的绊脚石。
金銮之上,步步血腥,江山面前,亲情人伦,皆要让路,所以,什么爱情,什么人命,在他眼里都是一盘可以下的棋子。
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而他是谁?他是那最无情最冷厉最残忍的帝王。
无情则谋天下!
只许我负天下人,则不许天下人负我!
所有人都看错他了,就连东方念也错了,他没有心。只会斗。他才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当初的丞相府用不着就踢开,如今的东方念也是这样!
这帝王当得真好!
上一世他捧东方念,除了喜欢之外,可能更是因为东方念可以成为他手中的利剑,对付他看不惯或者不想看的人。东方念上台后,其他的几大世家开始黯淡,就只有他们东方一家光芒照人!
如今,东方念走了,他急需寻找下一家,丞相府又重新回到他的眼里。皇上要用人,必须先对人好。然后就完全归他所用。他这个人向来懂得玩弄人心,他的目地一定是如此。他和她交恶,对丞相府一点也不好,所以,他改变态度,好让她服服帖帖,让她的父亲完全为他所用。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她的爹爹就是一根筋地向着他。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她最是清楚不过。但是,如今帝王需要他们,所以,在一定时间内丞相府是平安的。现在急需着庶门的寒士,楚煊赫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他们。
江笑影想清楚了,心里竟然有一丝丝的放松,激流勇退,也要看准时机。只要丞相府一直保持他想要的锋锐。如此,才能为往后争取时间,争取把那弃若鄙履的时间,越拉越长,或许,或许,有哪一天全身而退!
他是大源帝王,阴谋阳谋,儿女私情,只为他的天下,他的皇权!手段真是高明得不能再高明!
江笑影正想着,忽然听到门打开了,一回眼。正看到于辛做了进来,垂头告罪:“小姐。刚才皇上身边的侍卫押着我,不让奴婢靠近屋里。”
“没事。”楚煊赫的手段她已经知道了,江笑影淡淡笑了下,便觉得没什么好惧怕的。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从床上下来,对于辛道:“叫人把这张床抬出去烧了!再换一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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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承德宫是皇上的寝宫,如今里面正一派沉静。只有案上的一角摆着琉金香炉正袅袅升着淡淡的烟雾。
楚煊赫面无表情坐在软榻上。
大殿的人都被退了出去,除了底下跪着花白头发的王太医和黑衣谰言。
“皇上!”王太医的手搭上了楚煊赫的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惨白。可他不敢说出来。
谰言道:“王太医,有话直说,皇上到底怎么了?”
王太医一下子将头用力的磕在地上。
谰言大怒:“你磕头有什么用!还不快说!”
“皇……皇上!”王太医一时间手足无措,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皇上保重!”他突然说道。
谰言咬着牙,怒不可赦,一下子从腰间抽出大刀,架在王太医的脖子上:“你这个老东西,学会故弄玄虚了!先皇怎么嘱咐你的!到底治得了吗?”
王太医跪在那里汗出如浆。半晌,才磕磕撞撞地说道:“皇上,不是得病,是中蛊了……”
谰言的眼底喷出火来:“中蛊了?你是如何照看皇上的,还要命吗?”
“放开他!”楚煊赫从榻上站起来,脸部侧面的线条在空气里看起来冷冽且坚硬:“这件事与他无关。”
谰言恨恨的收回刀子,道:“皇上,西域的法医这两天就到了!定不会让那个妖女得逞!”
大殿的空气很是沉闷,楚煊赫没有说话,走到窗户边,径自开了窗户,冷风吹过他的衣角,他坚韧的轮廓上轻轻皱起的剑眉,像是一座黑暗中的神邸。
“皇上!”谰言又道:“那余公公人老了,也不太中用,竟然领了这么一个人过来!皇上,老臣去杀了余公公。”
“住手!”楚煊赫揉揉额头:“余公公就让他告老还乡吧,毕竟伺候朕和先皇两代。”
谰言怒道:“先皇说,为君者应杀伐决断,雷厉风行,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皇上应该谨记先皇教诲,杀了余公公以儆效尤!”
楚煊赫冷冷道:“父皇的话是命令,难道……朕……这个大源君主的话在谰言大人里就什么都不是!”
谰言单膝蓦然跪地,跪在他脚边,嗓音是惯常的平缓:“老臣该死!”
楚煊赫没有回头,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还要再紧跟着来一句,‘但是,老臣不悔?’”
谰言仰起眸子,望着他:“不,老臣有悔。”
他絮絮叨叨的道:“当初皇上看上东方小姐的时候,老臣应该拦住的!先皇明明是指定好让江家的小姐做皇后,老臣不应该由着皇上胡闹,老臣有违先皇之令,罪该万死!如今,皇上被妖女下了那恶毒的蛊,老臣才知道,更是最该万死!老臣最恨当初没有一刀先杀了那妖女,反倒让她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楚煊赫不说话,只是安静站着,冷风一吹,连翻飞的墨发都显得那般萧索落寞。半晌,他才缓缓道:“是朕大意了!”
谰言道:“皇上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听先皇的话啊!”
“够了!”楚煊赫打断他,摇摇头,将头转向一边,望着王太医道:“你给东方念诊治过,她还可以活多久?”
王太医将头埋到地上,道:“她……她被蛊反噬,伤及心肺,又心中郁结,几次大怒,这一下子损了几十年的命……再且,她在皇上身上植蛊,那蛊比噬心蛊更难养成,更毒……老臣从古书了解到,这蛊一开始就种植在身上,十几年用心血去喂养,一朝拿出来,施盅人寿命减半……”
楚煊赫摆摆手:“直接说重点!”
王太医道:“老臣学艺不精,以为东方念只有十年不到的寿命可活!”
房间里一片死一样的安静,墙角的宫灯静静的燃着,偶尔冷风一过,烛火摇晃着。外面一片漆黑,月光如水,和男子的身上。
谰言紧紧地握着拳头,极大的忍耐着。
楚煊赫静默了一会儿,低缓着嗓音,再一次,平声陈述:“没有办法?”
王太医头埋得深深的:“老臣该死!”他老泪众横:“老臣不懂蛊之术,等西域的法师来了,定是有解的。”
楚煊赫沉默不语。
此刻大殿外有人禀告:“皇上,有事禀告!”
楚煊赫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宣!”
外面的月亮很大很亮。
大殿里突然飞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像风一般消失在黑夜里,那样的匆忙,那样的不安,就连武功深不可测的谰言都差点儿跟不上。
而在此时的丞相府芙蓉苑里,一群人跪在地上,一个个都低着头,那样的恐惧不安。
江笑影站在夜色里。
刚刚得到的消息,就在刚刚,丞相江栋华在离京都只有半日的路程里,遭遇劫匪,身边十八个暗卫都死了。
江栋华身死!
此刻的芙蓉苑那般的安静,没有人敢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