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忘记了!”年若若惊呼一声,转身就要跑。
“不准跑,”官之砚蹙起眉,语气紧张地扬声交待:“慢慢走。”
“知道啦!”年若若调皮地吐吐小舌头,她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孕,还是喜欢蹦蹦跳跳教人提心吊胆。
看着那抹娇小又略显笨拙的身影,官之砚正欲跟上去,傅羽纤突然幽幽地叫住他:“Lorry……”
“弟妹。”礼貌〔地点点头,官之砚并不愿多谈。
“Lorry,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当年有爱过我吗?”傅羽纤开口道出多年的疑惑。
她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他的,一见倾心,主动追求,时间久了,外面便傅出他们是一对儿,其实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甚至亲密一点的举动都没有,他只是懒得跟外人解释太多。
或许是为了刺激他,她顶着他女友的名号开始跟不同的男人约会,包括官之荷,可结果便是他越发疏远她,很久以后她才肯相信,他是真不爱她。
“没有。”他的回答,永远毫不迟疑。
“所以……交往了两年半,你从来不想要我,也从来没有向我求婚的想法。”
“你我都心知肚明,即便走进婚姻,未来也不过是两家的各取所需罢了。”官之砚淡淡道:“而且,我也懒得离婚。”
“Lorry,你不愧是姓官的,够狠心。”
“承让了,弟妹的手段也不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荷的死,当真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傅羽纤激动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官之砚冷冷道:“之荷为什么会出车祸,弟妹应该最清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弟妹难道真要我把话挑明?何必,就算你存心要躲,我那位大堂哥恐怕也不会轻易了事。”
“官之棠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是吗?那就祝弟妹夜夜能安枕无忧,另外……”他沉声道:“我不希望弟妹跟若若太接近,在官家,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安守本份的好。”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脸惊惶的傅羽纤,不停地抖。
他说得没错!她夜夜无法入眠,日渐消瘦,是因为她的过失害死了官之荷,她明知官之荷是个双性恋,却仍然执意要嫁给他,她要嫁进官家,看那不爱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变脸,会不会后悔。
然而她错了,再见时,他依然当她是路人,进退有礼,并不多看她一眼。
她心灰意冷地跟着官之荷去了香港,在那里,有个小有名气的发型师是官之荷多年的同性伴侣,两人感情深厚,出双入对,很快她便一日一日的独守空闺。
她不甘心,于是精心设下陷井离开两人,在一顿预示着破碎,分裂到无法收拾的争吵后,发型师一气之下服了整瓶的安眠药自杀身亡,而官之荷则在酩酊大醉后出车祸。
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每当闭上眼睛,她总能看到那两个人活着时候的样子,反反复覆,不得安宁,让她的良心备受折磨,一日瘦过一日,一日比一日麻木。
目送那道颀长的身影远去,傅羽纤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只要他愿意,也是可以温柔、可以痴缠、可以怨气、可以紧张、可以放声大笑的。
只不过,要独独在那个小女生面前,他才愿意这么多的可以。
窗几明亮的头等病房里,桌上的马蹄莲怒放着,微风轻拂着天蓝色的窗帘,阳光的碎金洒了一地。
病床上,俊朗的男子正半倚在雪白的枕头上,右手翻阅着秘书开送过来的企划案,耳上挂着的蓝牙耳机正保持通话中。
“她今天吃饭怎么样?胃口好不好?”
“不要让她知道,我很快就能出院。”
“记得三餐一定要按营养师专门调配的营养餐,她前阵子孕吐太厉害……”
“橡树”集团总裁室的秘书和两名高级主管屏气凝神,听着总裁先生以比平常工作时更为郑重的语气对电话那头交待着。
不用说,能让官先生这样紧张的,只有在家中待产,大月复便便的未婚妻。
偶尔会跟着总裁先生上班的未婚妻,年纪很小,听说还是名在校大学生,订婚已经好几年了。
小小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水灵灵的模样儿很可爱,时常笑颜常开,对人也非常有礼貌,稍微细心的人都能看出,卓越冷静,不苟言笑的总裁先生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小未婚妻时,眸里才会泛起打从心底里才能漾出来的笑容和爱意。
明明没有太暧昧的举动,明明有点老牛吃女敕草的嫌疑,明明偶尔还会听到总裁在低声训斥小未婚妻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可那语气里的温柔,能叫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化成了水,融成了蜜。
这在“橡树”里简直成了难得的一景,以至于茶水室里常常听到这样的言论:“没想到总裁能这么温柔耶,上次我忘了在行程表里加入紧急会议,总裁虽然没说什么,我自己却快被吓死了。”
“是哦,说来也怪了,咱们总裁明明不凶从来不骂人,看起来淡淡的,更没‘厉峰’那边的官先生那么强势,可就是让人不知不觉地感到敬畏。”
“那当然!你们不知道了吧?咱们这位总裁可是个狠角色,有绝对可靠的消息说就是他当年带着‘蓝色数字’横扫各大股市。”
“我的妈呀!真的假的?那咱们总裁手里岂不是冤魂无数?如果是这样,真希望咱们未来的总裁夫人能天天来。”
“没错没错,真是说到大家心里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年小姐一来,总裁室的整个楼层会马上变得犹如春天般阳光明媚!
不过,这是什么声音?众人侧耳倾听,走廊里傅来一阵细细小小,呜呜的哭泣声,然后门开了,一个娇小的人儿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挺着差不多快足月的圆肚子,穿着条深蓝色,有两只大大口袋的孕妇裙,脚上踩着一双毛绒绒的小兔子拖鞋的年若若,边哭边“踢踢踏踏”地走进来。
“呜呜……阿砚……你骗我……呜呜……”
众人头皮一阵发麻,在目睹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撑起身子,俊颜由青转黑,便知大祸临头。
瞒得这么辛苦,居然还是给年小姐知道总裁大人因伤住院的消息。
三天前,总裁去工地查看最近进展,为了救一个在高高的吊架上打盹的工人不小心伤了左边手腕,回医院照了X光才知道虽然没有骨折,但韧带受伤无法走路,打了石膏后需要慢慢休养。
于是这几天总裁将办公地点改到医院并且慎重地交待了下去,不准向年小姐透露一点闘于他受伤的事情。
究竟是哪个向天借胆的家伙把这事泄露出去的?众人已经能预料到那人将会死得很惨。
“你怎么样……痛不痛?”年若若一看到男人,哭得更凶了,像个水做的女圭女圭。
“嘘,别哭……乖,过来我这里。”官之砚朝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并示意屋里的闲杂人等出去。
“是不是很痛?”她走过去坐在床边,抽抽咽咽地哭,小手轻轻地抚上打着石膏的左手腕,小脸上写满心疼。
“不痛,很快就好了,别担心。”他替她拭泪,动作份外温柔。
就是怕她担心,才找籍口说要去出差,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你骗人!”她眼泪汪汪地指责:“如果不是之橘说漏了嘴,你打算瞒我多久?”
很好,官之砚眯了眯眼,官之橘这个抓耙子的丫头!
“你一个人跑出来的?真不乖。”大手模上圆圆的肚子,他揽她入怀。
“不是的,之橘和桂妈陪我来的,桂妈在外面,之橘连楼都不敢上来。”年若若想起官之橘吓得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嗯啍,还算知道怕,官之砚低头亲亲她的头,接着是粉颊,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宝宝乖不乖?”
“宝宝老踢我,这几天动得好厉害。”
“敢踢你?等出来我帮你出气。”
“不要啦!”
“瞧这小妈妈多称职。”官之砚醋味颇大地刮下她的鼻子:“还没出来就护着。”
“我……”年若若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月复疼,腿间一片濡湿,她啊地叫出声,整个人趴在他膝上,小脸一阵发白,
“怎么了?若若?”官之砚抱住她,紧张地低喊:“快告诉我,是不是肚子疼?”
“好疼……”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年若若张着小嘴不断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我好怕……阿砚……”
“不要怕,我在这里。”男人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他一边安抚着即将临盆的人儿,一边大喊着外面的人,不过数分钟,医生,护士等人蜂拥而来。
“总裁,你先放开年小姐。”秘书抖胆上前去提醒已经方寸大乱的男人。
男人冷汗涔涔地松开怀里的人儿,他今天尝够了惊讶惊吓和惊慌失措,如此难熬,未受伤的手还死握着她的小手不放,旁边的护理人员迅速把她抬上医用担架车。
“阿砚……我好疼……”
“生出来就不疼了,乖,我们以后不生了……”
“可是……你不是想要女儿吗?这个是儿子……”
“那也不生了!”
“阿砚……我好害怕……生孩子好可怕……”
“别怕,我会跟你进产房的,不会有事的。”
“阿砚……你爱不爱我……”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好可恶……”
“小笨蛋,我不爱你爱谁?”
“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要一直说一直说……我才信……”
“好,我爱你……官之砚爱年若若,很爱很爱……会一直一直爱,永远不分开……”
“呜……我好感动……我也爱你……阿砚……年若若好爱官之砚……”
一大群人啼笑皆非地目睹了这对在生产前诸多废话的男女彼此间的真情告白,担架车一路隆隆地火速推问产房。
其实世界上那么多的情话,只有这一句最动人,那就是,我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