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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广告公司总经理室的门上,响起了轻轻三下手指的敲击声。里面,坐在办公桌前的朱思曾,闻声,从伏视一些摊开的报表面上抬起头,远望着门喊道:“进来。”
随着门被无声地推开,走进一位捧着一叠文本的小姐。
“朱总,有你的信。”
“哦!我的信?咦——,在现在,还会有谁用写信来联系的?真是好奇怪啊!”朱总经理心里这么想时,展露出先是惊奇,后又很是疑惑的表情,伸出手去接递过来的信件。
“哦!是她。”朱思曾眼扫信封,随即脸上浮现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在眼望着那位小姐转身走出办公室后,他才撕开信封,默读起来。
“我梦牵魂绕着的思曾:
你好!
在现在这样的时代里,想起你,当然,只要拨通手机,就立刻可使我听到你的声音,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情。然而,我还是选择以写下这些表达了我心灵的文字,来向你倾诉我的衷肠,而且,尽管经过一天的奔波和演出,我确实很累很累,也很想很想休息,可是,乘家茵姐睡着了,我还是兴奋起来,忍不住地悄悄的坐到写字台前,于淡黄灯光下,十分认真地给你写下,心思中寄托了我万般怀念的这封信。因为文字,有它无声胜有声的心声的感染力,也能留作我们美好的爱的见证和记念。同时,在这样的倾吐中,心,随着感情的奔流,可一泻千里到你的拥怀之中而觉得就如沉浸于温泉里了,是那么的温馨,清爽,甚至于似在尝那甘露……。”
对这样浓厚的感情倾诉,朱思曾没有受到丝毫的感触,更无感动,因而哪里还会生出一番的感激之情的呢?他原本需要的,就不是高等的情感生活,因此,单看这些在他觉得是冷冰冰的文字的表达,总是没有一点兴趣的。于是,他把眼光,象急剧下降的电梯一样,在字里行间飞速坠落地向下滑去。突然,“电梯”停住了,停在这样的语句上:
“思曾,在此,我不得不提一提的是:妈妈最近连连打来电话,非要我在这次演出回来后,在结婚问题上有个明确的安排不可。由此看来,这个问题已到了,非得有个明确的具体落实不可的地步了。不过思曾,我们的恋爱已有近六年的历史了,做未婚夫妻的订婚也要两年快了,是该登记结婚了,你看,我都已经在向你苦苦求婚了!你,是我情感生活中,第一个,也是唯一所热爱着的,就让我们在这样的热爱中结婚。如果,你能够在我一回国就这样的答应我,呵——,我会是多么多么的感激你,谢谢你,亲亲你,从心里头觉得你是多么多么的可爱,我要好好的爱护你,也爱护好我们这个家!这是我心里千真万确的话。我很理解你,一个男人应当事业有成的理想,但你也要爱惜一个女人,对家,对做妈妈的渴望。对此,我已经祈愿得太长久,甚至想得都感到痛苦极了,为此,你就是说我是个想疯了的女人,我也认了,因为这确确实实是我再也不愿等待一下的求取,甚至已经看作是奢望。这,你是非常知道我的……。”
信读到这里,朱思曾放下了粉红sè的信笺,不想,也不愿再看下去。他将双手插入头髪里,紧紧抱着深感不安和焦灼万分的,要炸开来的脑袋。立刻,他又觉得自己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在猛烈而不停的颤抖。
嘀铃铃……。桌上忽然响起电话铃声。
朱思曾拿起电话听筒,即因忧虑愁苦而心烦意乱,于是也就粗声粗气的问:“喂!谁呀?”
电话里传来的,分明是一个约十来岁小女孩的可爱童声。
“知道了,知道了!”朱思曾冷冷地,无情地回答一声就极不耐烦的甩手挂了电话。
“嘿噫——。”坐在老板椅上的朱思曾,伸懒腰似地伸直了双腿,而且把整个身子也拉直了,并随着发出长长一声的感叹。真不知此刻,是什么样的思绪在缠绕、包围、挤压着他,使他像困兽般的需要挣月兑一下。
嘿!为了她,我必须跟她作个了断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感情游戏总得有个一边倒的决定……。
然而事情有那么容易说了断就能了断得了的吗?
那不了断又能怎么办?
好,实在不行就来个鱼死网破!
那……,那……,真下得了这个手?
真是……,真是的呵!!我……。
朱思曾一个人在这样的苦苦思索着,决心着,彷徨着,又痛苦着。
“唉——,”最后,他还难以释怀的深深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拿着一叠文本的小姐再次进入办公室送文件时,她只见朱总经理直挺挺地仰靠在大沙发椅的靠背上,右手臂还蒙盖在脸面上,样子象是一个,受到致命伤后已昏迷过去需要喊人来抬出去的状态。
把文件悄悄的放于桌面,再蹑手蹑脚地退出办公室,轻轻关上门的瞬间,这位小姐再次暗暗向朱总经理看过去。总经理的这付模样,使她忍不住要发问的是:尽管自己如履薄冰似的小心翼翼,但总经理分明还是知道自己进办公室的。那么,以往,从不见到他有象现在这般惘然若失得魂不附体的形态的呀!这不是说他从来不曾有过,而是明白,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总能掩饰得很巧妙,今天是怎么了?是什么严重后果的事使他竟然连掩饰一下都不想的了呢?忘乎所以定是在惶恐不安之间,失魂落魄之后,那么,是什么样的惶恐?又是如何地失落?
“唉——!”
门刚刚关上,又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小姐她即转身,似疾风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