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湖边画舫里
七婆正在阴暗的船舱里试验着各种毒虫药材,小醉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爱睍莼璩看着她的背影怨毒一笑,随即掩下所有情绪低眉顺目地说道:“婆婆,该喝药了。”
自从七年前在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后,七婆风李氏的身体便遭受了严重的损伤,尤其是内脏,更是被侵蚀得厉害,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喝些汤药抑制毒性蔓延。
随手接过汤药,满意于她的乖巧听话,七婆看也不看手中的药三两口喝了进去。现在的她全身心投入于研制尸蛊的解药,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紧要关头半点也马虎不得。
看着她一滴不剩地喝完药汁,小醉得意地竖起指头数道:“一、二…。”
七婆见她如此反常,正在疑惑间突然觉得眼睛开始模糊,小醉的身影开始扭曲,便知道自己被下了药,没等她数到‘三’人已经瘫软着晕倒了。
拿脚踢踢她的身体,确定她真的晕倒后,小醉一把将七婆背在身上走出船舱朝和夜非栾计划好的地方飞身掠去。
六王府
虽然只是个养子大婚,但是皇城百官都知道六王爷慕萧离最疼爱的便是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到齐了,贺礼更是丰富得叫人眼花缭乱。
君无殇一袭大红喜袍跟在六王爷身后一脸笑意地招呼贵客,突然,外间传来一声高呼“花轿来了”,那早就不时拿眼睛往外乱瞄的人立时丢下宾客朝外冲去。
众宾客见他猴急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有与六王爷素来亲厚的官员笑道:“六王爷,这君公子对那风左将军如此上心,想必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抱孙子了。”
六王爷赔笑“本王这一生就只有两个儿子,亲生的不中用,总算还有无殇可以念想。”
说罢,那张老脸上现出无限欣慰的表情,更让众人深信这六王爷对这养子情义深重,纷纷赞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发觉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算计之色。
六王府门前,花轿刚一落地君无殇就冲了过来。不待吉官开口一脚踢在了轿门上,随即掀开帘子探身进去柔柔唤声:“九儿。”
轿子里,那头盖着大红盖头的人后背不自然地僵直了,素手在一起不安地绞着。君无殇只顾着兴奋,根本未曾注意到她奇怪的举动,健壮的臂膀一伸便将她捞在怀里大步朝喜堂走去。
在吉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的礼仪中,婚礼完成,新娘子被送进了精心准备的洞房…。
小巷子里
风九紧紧地追着夜非栾的身影,一直追进了城郊的十里梨花林。看着那一袭墨绿冲进茅屋里,风九的眸子深沉了起来。
那茅屋是南宫宸的家,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去玷污了那不染纤尘的美好。
快步跑进屋里,在看到在小桌子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小酒的夜非栾时,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看来这死变态是活腻了,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们似乎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小九儿,要不要陪本宫来一杯。今日一过,只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夜非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着对面满上了酒水的犀角杯说道。
风九冷冷地看他一眼,沉声喝道:“这里不是你这种肮脏的人可以进来的,滚出去。”
“肮脏?”夜非栾讥诮一笑“你以为你的南宫宸就比本宫干净?别忘了他是我南曲蛊毒世家的家主,这里是他在奉天的秘密据点,这茅草屋子能干净吗?”
说罢,单手在一条桌子腿上轻轻地叩几下,那堆放着药匾的那面墙上响起了机关启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进去的黑乎乎的洞口出现了。
风九讶异地盯着那洞口,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这茅草屋她曾经住过一个月的时间,身为猎人竟然未能发觉这里有个洞口。若是那时候能发觉这一切,那么,她还会不会爱上南宫?
“本宫也罢,南宫宸也罢,都不是一个简单的‘是’或是‘非’能够定论的。或许你风九痛恨本宫的阴毒,但是,若你经历了本宫自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只怕也会和本宫一样。”看着她讶异的神色,夜非栾那一贯阴毒似毒蛇的眸子难得地浮上了一抹悲哀之色。
南宫宸死了,有人为他痛苦,直到现在依旧在意有关于他的所有一切。而他,即使是活着,这个女人连一起喝一杯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他。
心中如此想着,对风九的恨意又深了一分。
他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了别人。风九,非死不可。
“你是阴毒还是善良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替南宫宸报仇,仅此而已。”深深地看他一眼,风九说道。
夜非栾的表情再一次凝固,随即愈发的阴毒起来。果然,这个女人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南宫宸。
突然他就发了狂,狠狠地捏碎手中的酒杯抽出腰间的短匕朝她刺去。
单打独斗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这一点风九非常有信心。手刃一挥,凌厉无匹地朝他杀去。
很快夜非栾便落了下风,额头上有汗珠一点点渗出。然而,他却没有丝毫惧怕的迹象,反而露齿诡异一笑。
风九见他如此,正在i疑惑间,突然身后一阵劲风刮过。不待她回过神来,后背已经狠狠挨了一掌。纤细的身子飞了出去,额头猛地撞在了桌子角上,在晕倒前的一瞬她看到了一道清俊的身影。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下一阵冰凉,看来是躺在地板上。有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温柔地抚在她的左额上,仿佛在抚模着一个精致的工艺品。
“醒了?”夜非栾那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了。
风九微微皱下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夜非栾那双褐色的眸子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女圭女圭脸,他含笑看着她,确切说来是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左额头,眸子里那飞扬的神彩让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随手拿过一面铜镜放至她的面前,他笑得温柔而深情。“看看,是不是很美?”
风九防备地看他一眼,准备一把推开他。手上一用力才发觉双手竟然被反绑了,眸子一扫四周,发现是在个亮着一点蜡烛的暗室里,想来就是那黑乎乎的洞口里。
绑着她的绳子很结实,一时半会挣月兑不开,夜非栾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却不在意地笑笑,只是将铜镜又靠近了几分。
认命地在心里叹口气,她放弃了挣扎朝镜子里看去。
昏黄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模糊的美人脸,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的近乎透明的细女敕肌肤、乌黑柔顺的三千青丝,这是她的脸。
在那光滑的额头的左上方,五条金色的做工精致的凤尾流光溢彩铺在白皙的脸上。极致的白映衬着极致的金,一瞬间为那张本就美丽的脸蛋增辉不少。
风九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凤尾,不得不发自内心地赞叹他有一双鬼斧神工的巧手。不过,也正是这夺人眼球的玩意才让她注意到额头那一阵阵的刺痛。想到正是由于额头撞到了桌子角才昏迷过去的,她可以肯定若没有这凤尾,她的额头绝对是要留下个难看的伤疤的。
“好看”她诚实地回答道:“不过,我不喜欢。”
若有得选择,她还是喜欢在额头上弄个骷髅头,顺便弄个小旗子。走了五年的镖,也该换个口味当一把海盗过过瘾了。
她这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听在夜非栾的耳朵里就不是滋味了,别看只是几条小小的凤尾,可是花了他不少时间和心血的。若不是因为她是风九,他才舍不得用上呢。
如今,他的心血竟然被弃之如敝履,如何能叫一向自负的他咽下这口气。
“贱人”巴掌高高举起,他边喝着边向她的脸上甩去。
风九虽受制于他,气势却是一分都不输给他,不大却分外有神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直盯得他心头发毛。终于,那巴掌在距离她的脸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住了。夜非栾咬牙恨恨地看着她,终于缓缓地垂下了手。
“小九儿,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他咧嘴一笑,笑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牵强,仿佛刚才愤怒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他的善变她早已领教过了,是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习惯性地抽抽嘴角。话说,他很喜欢她吗?至少她没看出来。
“因为你浑身上下长满了刺,跟个刺猬一样扎得人生疼。你越是尖锐,我就越想一根根拔掉那些刺看看你温顺乖巧的样子。拔着拔着我就发现你的刺一点没少,我反而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修长微凉的指尖挑起她小巧的下巴,他缓缓靠近她让自己的气息跟她的香甜气息交缠融合。那薄薄的粉粉女敕女敕的唇微张着,露出两颗石榴籽般剔透的贝齿无声地诱惑着他。喉咙一紧,他微闭上眸子朝她的唇吻去。
眼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风九一咬牙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唇。妹的,她最讨厌用强的人,虽然双手被缚却不代表她就可以任他欺凌。想要亲她,也得她同意才行。
夜非栾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出,薄唇被她咬了个正着,立时痛得他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一掌将她扇出老远。正准备再上去补一脚的时候,暗室的门开了,小醉背着七婆出现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