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你又没收到信……子渊哥哥,我不要你诈死,不用你成全,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辜负了你的心意,如今……我都想明白了,你不去东夷,不要打仗了好么?”
她一番话,说的苏有容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桶蜜似的,欢喜的半天才想起要回答:
“筝儿,你这么说,我很高兴!那个……诶,仗还是要打,我好好回来便是!”
听了他这句,如筝惊得抬头,想要问,心内却豁然一醒,不由得暗笑自己荒唐:出征是他自己向圣上求来的,皇命如天,军令如山,怎由得他出尔反尔……想到此处,她心里一酸,又落下泪来:“究竟,还是我连累了你……”
苏有容摇摇头,盯着她的眼睛:“如筝,你不必自责,即使我收到那封信,还是要请旨出征的。”他轻轻把她搂在怀里:
“我不想以白丁的身份,抬你入府……”他轻轻抚着她发鬓:“你也不要担心,我的功夫虽然说不上是万夫莫敌,对付东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必定好好回来,你就安心在家里等我,等我回来娶你可好?”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如筝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她止住泪,抬头给了他一个倾城的微笑:“好,我信你,你一定要好好回来!不许骗我!”
“嗯。”苏有容重重点头,又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到:“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听他这样坚定的话语,如筝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那好,我也在盛京,好好等你……”
苏有容笑着把她搂回怀里:“口说无凭,盖个印吧!”
“盖印……何意?”如筝看看身上:“我没有印啊!”
苏有容垂眸,看着如筝精致的面容,微微一翘嘴角:“没关系,我有……”
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如筝本能地闭上了双眼,心却突然停了一瞬,又如擂鼓般跳了起来。
略带一丝凉意的吻,落在她左眼,又擦过眉心,在右眼停了一停,最后印在她额头,只是须臾,却带着矜持又热烈,放肆又禁锢的矛盾情感,如电光火石般直传到如筝心底,又从心上升起,催的那株始终无法拔出的女敕芽,瞬间便冲破障壁,化作藤,丝丝缠绕在如筝的心上,再也无法解开……
一言情定,一吻封缄,如筝感觉到他的唇离开自己额头,却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呆呆地闭着眼睛,不知该怎样才好,迷糊中便听对面人一声轻笑,自己便被重新揽入了那个算不得宽阔,却令人万分踏实的怀抱。
“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苏有容喃喃的在她头顶说着,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黯哑,听得如筝一阵心醉,崩了几日的神经终于完全松了下来,当下便觉得疲累非常,往他怀里偎了偎,听着他断断续续说的温言软语,慢慢地便……进入了梦乡。
感觉到自己怀里小小的人儿渐渐变重,苏有容终于觉得不对,扶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却见她一双杏目闭着,两片鸦羽般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唇边没了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浅浅的笑。
居然……睡了!苏有容瞪大了眼睛,差点笑出声,转念一想,心里又是一疼,当下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里间罗汉床上,又取了锦被给她盖好,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斋。
刚一出书斋大门,便见崔明轩一脸愠色看着自己,当下心里一慌:“子扬兄……”
“苏子渊,你到底对我家筝儿做了何事?刚刚我在外面听她一直在哭……要不是还算信你,刚刚我就冲进去打你了!你给我从实招来!”崔明轩一番话,问得一向伶牙俐齿的苏有容张口结舌:
“那个……子扬兄你还是自己问如筝吧,总之……我没欺负她!”他急的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向这个准大舅哥解释。
崔明轩看他还算诚恳,略消了怒火,压低声音问到:“筝儿呢?”
“睡了……”
“睡……”崔明轩刚刚压下的怒火又升了起来:“苏子渊,你今儿别走了,不说清楚了我打你个满地找牙!”说着,便伸手一拉他胳膊。
他眉毛一立,吓得苏有容倒退三步:“子扬兄,那个……你别误会,筝儿她是太累了,刚刚不知不觉睡着了,我已经把她安顿在你里间床上,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核实,筝儿就先拜托你了!”说着,便使了一个诡异的身法,出其不意地挣月兑了崔明轩的手,几步窜出院门。
“苏……”崔明轩又急又气,却也不敢大声叫他,回头看看书斋的门:
这叫什么事儿啊,表妹睡在我书房里……
定是上辈子欠他俩的!崔明轩无语问苍天,思忖了一会儿,扬声唤过小厮:
“去,赶紧把你家二小姐叫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十万火急!莫惊动了老爷夫人!”
小厮自急急去了,崔明轩索性往书斋门口一坐,单等琳琅来解围。
这边崔明轩一筹莫展,另一边苏有容却是慌慌张张出了侯府,信马由缰地走在乌衣巷里,慢慢回味着如筝额头那种细腻的感觉傻笑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心里一肃,霎时沉了面色,催动坐骑一路小跑回了国公府。
回到自家府邸,他招了门上小厮问清楚了当值的人,细细查究了一番,才明白那日原来是苏百川在府门前看到了送信的浣纱,便追着门房上的小厮硬扣下了信件,苏有容想着刚刚如筝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阵邪火升起,直奔东面苏百川的书房寒香阁而去。
到了寒香阁,苏有容也不待人通报,径自闯入主屋,正看到苏百川端坐桌前读书,当下冷笑到:“好个圣人门生读书人!兄长,圣人难道没教过你不问自取是为偷么?”
苏百川见他门也不敲便闯进来,先是一愣,听他说话,才知道是自己扣他信件的事情被知晓了,当时心里一虚,却在想到那封信上柔美字迹的时候心里一酸,扬眉说到:“子渊,你是不是又冲撞了什么了?居然这样门也不敲就闯进兄长书斋,还懂不懂最起码的礼数?!”
苏有容听他说话,不怒反笑,自大咧咧地往旁边客位上一坐,只是看着他冷笑,看得他心里发毛:“你邪笑什么?”
“我笑你还有脸说礼数,我和懂礼的人讲礼,和无礼的人何必讲礼?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信还我!”苏有容冷了脸色,手一伸。
苏百川哪见过他这样子,又想到婚事被他所夺,心里火起,怒的拍案而起:“放肆,我还正要问你!”他拿起旁边书里夹着的信,扬着:“世妹信上所说是何意?原来你并非与她商定,而是自作主张向圣上求亲,要强娶她么?”
苏有容见他断章取义,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说我一把年纪的人了,跟这中二公子病的小子置什么气……当下敛去眉间怒意,浅笑开口:
“原来是因为此事,那便是兄长你误会了,我和世妹情投意合,她信中所说没有商量,是指我临场机变,她没有准备罢了,那日太子爷作何打算,兄长你也是知晓的,你也不愿意看着世妹落人太子手中吧?”他抬头,尽量真诚地看着苏百川:“兄长你已经被圣上亲口赐婚如婳世妹,故而也只有小弟出手才能救下如筝世妹,想来兄长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厢退让,谁知苏百川却反而以为他是心虚才语气大变,当即眉毛一竖:“她被太子盯上,你便趁机强娶了她么?你这样和太子爷所为有何不同,你区区一个庶子也敢觊觎侯门嫡女,还知不知道廉耻二字?”
他这一番话把苏有容刚刚压下的火气重又激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长幼身份,一拍旁边小几起身喝道:“苏百川,你说话放尊重点!”盛怒之下,他忘记了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学的什么长幼礼数,不知不觉便拿出了前世的气势,一双凤眼隐含怒意,精光乍现,看的苏百川一愣。
“什么强娶,什么觊觎!我和如筝两情相悦,不过是因着你在这府里,她烦气你才不愿嫁给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反来诬赖我?!太子爷要她入府是做妾的,我是要堂堂正正娶她为妻,这又怎能相同?我是庶子,但我也是国公府的三公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再说,配不配的上,不是你这个兄长说了算的,要筝儿自己说了才算!”他略压了压火气,却没有给苏百川还嘴的机会:
“我不娶她又如何?兄长,你自思量思量,即便是我没有向圣上求旨,即便我这次出征东夷战死沙场,你又能如何?抗旨不娶如婳?还是把如筝抬入府做平妻?你心里也知道,她与如婳早已事成水火,你还要打什么娥皇女英的主意么?”他一连串的质问,问的苏百川哑口无言,心内一片酸楚。
苏有容的火儿也撒的差不多了,却还是看苏百川不顺眼,当下凉凉说到:“兄长,我明白告诉你,如筝世妹不说恨你入骨,最起码也是畏你如虎,你若是真为她好,便不要再打她主意,我和她是两情相悦,自己求的也好,阴差阳错成的也罢,此生我是非她不娶,她也是非我不嫁,我苏有容这辈子生是她的人,死是他的死人,你就断了觊觎你弟妹的念头吧,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苏百川听他话说的如同市井无赖一般,又被他话里和如筝的情意刺了心,当下怒到:“你放肆!你这是跟兄长说话的态度么?”
苏有容斜睨了他一眼,目光森冷看的苏百川心中一颤。
“呵呵,兄长……”苏有容径自走到他书案旁,拿起如筝的书信放在怀里,斜睨着苏百川:
“我叫你一声兄长,外人不知,难道你自己也不惭愧么?苏百川?还是说……我该叫你苏有容?”他冷笑着:“以后,再要拿出兄长的身份压我的时候,不妨扪心自问,你我二人,到底谁先出生,谁是兄长,又是谁,顶了谁的名字,夺了谁的兄长名分!”冷冷撂下这么一句,他转身摔门出去,留下苏百川在屋里暗自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