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爱睍莼璩”小护士仍是一脸狐疑,拿着单子又离开了。
住院部的长廊中,杜小莫无力的蹲坐在地,哭声一直不曾停止。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展颜的死亡日期一日日临近,她还是无法接受,她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将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杜小莫,你哭够了吗?你是不是想让展颜也听到你哭的多伤心。”季维扬站在她身旁,声音冷漠。
杜小莫仰起头,一张小脸都哭花了,十分狼狈。“季维扬,你难道没听到赵副院长刚刚的话吗?她说展颜很快就要死了,只有不到两个月!可是,两个月怎么够呢?你知道展颜的心愿是什么吗?她想和你在一起,给你洗衣服、做饭、给你生孩子,和你过一辈子,可是,她统统做不到了……”
季维扬俊脸一片阴霾,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突然扬起拳头,一拳重重捶打在身侧雪白的墙壁上,力道之大,甚至让杜小莫感觉到整面墙壁都在微微的颤抖着。而他那一拳下去,手背立即见了血,空气中似乎隐约传来骨节碎裂的咔嚓声栎。
杜小莫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哭,他的手,到底还想不想要了。
而季维扬一脸的平静,随手抹掉手背的血痕,他高大的身躯靠在墙壁上,指尖颤抖的点了一根烟,不停的吞吐着烟雾。烟蒂即将燃尽之时,杜小莫的哭声也渐渐的微弱,消失。
他将即将燃尽的烟蒂丢在地上踩灭,然后对杜小莫说,“收起你的眼泪,我不希望颜颜看到那些会让她伤心的东西。傅”
他说完,转身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此时,病房内,展颜正坐在病床上看书,午后的阳光散落在她身上,晕开一片暖意。入眼处,一片纯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病人服,连展颜的肌肤都是雪白细腻的,而那一头乌黑的发丝却披散在腰间,分外醒目。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专注的落在书本上,就像天使一样。可是,季维扬不想她做天使,因为,天使只属于天堂,不属于他。
“回来了?”展颜侧头看向他,淡淡的笑着,顺势拿掉耳朵上的耳塞,指尖随意将一缕散发抿在耳后。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好像事不关己,而藏在被褥下的手却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被单。
季维扬温笑着,来到她身边,手掌宠溺的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赵教授说病情已经很好的控制住了,别太担心,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总会有办法将你治好的。”
展颜藏在被褥中紧握着的双掌终于缓缓松开,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她当然不会奢望病情能在一夜之间好转,她只是想多一些时间来陪伴季维扬,哪怕多一天也好。
她将头轻轻的靠入他胸膛中,唇角扬起暖暖的笑,眸中闪动着一丝希望的曙光,她的双臂环在他腰身,借此来感受着他的体温。“冬天就要结束了,春天又怎么会远呢。维扬,你说对不对?”
“嗯。”季维扬将头抵在她头顶,轻声应着,而在她看不到的一面,墨眸已经湿润。
“维扬,等雪化了之后,你陪我去山顶看桃花,好不好?”展颜继续说道。
“好,你说什么都后。”季维扬点头,唇角艰难的扬起笑容,“累了吗?你该午睡了,要好好休息,病才能好得快。”
“嗯。”展颜顺从的躺回床上,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并十分自然的牵着他温厚的手掌,将小脸轻轻的枕在他手掌指尖。
她阖起眼帘,唇角边含着满足的笑,柔声说道,“陪着我好不好?”
季维扬不语,低头轻吻在她额头,然后,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的陪伴着她。
他翻开她刚刚看过的书,不再是枯燥而无味的医学书,而是吉米的漫画,季维扬自然不会对这些小儿科的东西感兴趣,但是,他却一页一页的翻看着,指月复轻轻的摩擦着书页,似乎这上面都残存着展颜的体温与味道。
书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扉页处是一段简短的小诗:我们一起看鱼爱上鸟,猫爱上老鼠,一起看恐龙青蛙,看王子公主,我们看见流星飞过,看铁树开花,我却等不到你爱上我的奇迹!
季维扬修长的指尖轻轻的从印刷铅字上抚模过,心里是一股难忍的酸涩。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等了展颜整整七个年头,终于等到了她的爱。那么,他还能等到奇迹吗?!
展颜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季维扬一直守在她身边,连姿态都不曾改变过。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柔美的对他笑,“一醒来就看到你,这种感觉真好。”
季维扬温笑着,倾身上前,鼻尖与她轻轻的贴合着,宠溺的轻啄了下她的唇,“醒来了?睡美人。”
展颜脸颊微红,点了点头,柔软的双臂顺势缠在他颈项上,“如果早一点生病就好了,你就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她无心的话语让季维扬的心猛然一痛。想想他们婚后虚度的三年空白时光,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是啊,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的,如果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他本就该将她捧在掌心间,好好的呵护疼惜。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季维扬宠溺的揉着她的头,然后又问,“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清淡一点就行。”展颜淡声回答。
“好。”季维扬应了,安顿她之后,推门离开。
刚踏出房门,他便跌坐在廊道中的长椅上,头低垂着,俊脸埋在双掌指尖,一颗冰冷的泪珠穿透指缝,顺着手背缓缓的流淌下来。
面对着展颜的笑脸,他隐忍的太过痛苦。他可以欺骗展颜,却无法欺骗自己,展颜的病情在一日日的加重,他们的希望也在一点点的被摧毁、吞噬。
他真的很爱展颜,爱到可以为她不顾一切,甚至舍弃生命。可是,为什么明明那么相爱,却终究逃不过命运。是不是命中注定,他季维扬的一生就该孤苦无依,独自终老?为什么他喜欢的,深爱,都要一个个离他远去。
他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拼命的吸烟,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失控到发飙发狂。
空旷的长廊另一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杜小莫一身雪白的护士服,在他身前停住脚步。“你,你的手怎么样了?”
季维扬随手看了眼受伤的左手,痛到麻木,也就没什么知觉了。“我没事。”
“去骨科检查一下吧,要是伤到骨头就麻烦了。”杜小莫好心提醒。
“不必了。”季维扬说罢,从长椅上起身,俊颜沉冷,丝毫看不出流过泪的样子。“颜颜该吃饭了,我去买吃的。”
“陆阿姨马上就送饭过来,你不必操心。季维扬,我们谈谈吧。”杜小莫说完,转身向长廊的另一端走去。
两人在廊道的转角处停住脚步,顶层的高干病房本来人就少,这里更是死角。
杜小莫面色晦暗,抿着唇,良久后才开口,“昨晚,展颜让你回去休息,你离开之后,展颜就开始痛了,痛到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季维扬敛眸不语,昨夜展颜变着法的哄他走,他就已经猜到了。自从上次展颜在他怀中痛的昏厥过去,他守了一天一夜,展颜醒来的时候,他双眼血红,憔悴不堪。在那之后,展颜再也没有发作过。其实,她不是没有发作,她只是怕他伤心难过,所以一直在他面前隐忍着。
“季维扬,你真的能想象那种痛苦吗?比死还要可怕一百倍。我眼睁睁看着她痛苦的哀号,却无能为力。”杜小莫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哽咽着,无法继续说下去。
季维扬点了根烟,淡淡的吞吐着烟雾,他已经明白了杜小莫的来意,“你是要劝我给展颜注射杜冷丁吗?我不同意。”
“季维扬,你别在固执了,难道你想看着她痛死吗?”杜小莫有些急了。
而季维扬的情绪也有些失控,展颜痛的时候,难道他就不痛吗?他昨夜根本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楼下的寒风之中呆坐了一整个晚上。
“我不想展颜对毒品产生依赖。”
“可是展颜就快死了!”杜小莫哭着吼了一声,虽然他们都不愿承认,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根本无法改变。
季维扬彻底怒了,将烟蒂狠狠丢在地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杜小莫,“她不会死,展颜不会死的。”
杜小莫抹了一把泪,苦笑着,“季维扬,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展颜的病情不停的恶化,她能不能撑到动手术的时候,都是未知数。即便幸运的等到了移植的心脏,手术之后,展颜即将面临的是强烈的排斥反应,她一生都要靠药物来维持生命,她这一辈子都要在痛苦中度过,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没有痛苦,平静的离去。”
她说完后,季维扬沉默良久,唇角扬起一抹冷嘲的笑,“杜小莫,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展颜吗?”
杜小莫紧抿着唇,声音哽咽在喉咙中,不知该如何回答。‘放弃’二字真的太过残忍,也太过沉重。
“我哥没告诉过你吗?我向来不喜欢将话说第二遍。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季维扬冷声丢下一句,而后转身离开。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绝不会放开展颜的手。也许,医学上没有奇迹,可是,他相信爱可以创造奇迹。
……
季将军寿辰当日,季维扬安顿好医院的一切,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才离开。
季将军的寿宴,借此巴结奉承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季家大院格外的热闹风光。
季将军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严肃的脸。季维扬的记忆中,似乎很少见到父亲月兑下军服。小的时候,小四季维霖顽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却非常害怕父亲,父亲一瞪眼,小四经常吓得大哭。季家的几个孩子中,季维扬算是唯一一个不怕父亲的。
季维扬混在宾客之中,虽然极尽的低调,但还是少不了被人一口一个‘季三少’又一口一个‘季总’的恭维着,他客套的举着手中高脚杯,对任何人都是礼貌而疏离的。商场上,所有人都知道季维扬深不可测,也极少有人敢猜他的心思。
与季维扬相比,季维忻并不善交际,他只跟部队交好的几个人热络了一番,然后便坐在一旁饮酒,不时的翻看几眼短信。
苏颖打扮的花枝招展,招待着前来贺寿的贵妇们,说说笑笑,相互恭维着。只是目光瞥到季维扬被众星捧月般站在人群中时,脸上便多了不耐之色。
她扭着水蛇腰来到丈夫身边,正巧看到丈夫关掉手机。“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玩儿手机了?”
季维忻剑眉轻挑,并未回答,反而冷淡的询问道,“有事?”
苏颖冷哼了一声,“今儿可是爸的寿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三的宴会呢,人家受宠的就是不一样,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爸连吭都没吭一声。”
“你给我少说两句,季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插嘴。”季维忻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整天除了无事生非,好像就没有别的事儿可做了。
“你冲我汹什么啊,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人家老三多精明的一个人啊,如果再不挣,将来季氏的财产,你一毛钱都别想拿。就你那点儿死工资,还不够养活我们母女俩的,爸还催着我们再生,我看还是算了吧,生了也养不起。”苏颖冷嘲热讽的嘀咕着,听得季维忻越发的心烦。
老三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清楚,何况,自家兄弟,他也从来没想过要算的那么清楚。而苏颖整日没完没了的在她耳边嘟囔着,除了挑拨,她还会做什么!
“这么多年我委屈你们母女了?”季维忻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但毕竟是父亲的寿宴,也不好真的动怒。“苏颖,你要是觉得跟着我委屈,随时可以离开,我季维忻不是非你不可。”他怒声对下一句,起身便离开。
“我说,你……”苏颖气的直跺脚。这一晃,他又是一个多月不着家了,好不容易回来,说不上两句,肯定就争吵起来,更别提温存的事儿了,苏颖就纳闷,他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难道就没那方面的需要?别真给她弄个小.三出来,如果他季维忻真敢出轨,她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寿宴接近傍晚才算结束,送走了宾客,季维扬换下西装,匆匆的便要离开,却被季将军叫住。
“老大,老三,你们到我书房来一趟。”季将军冷着脸,丢下一句后,率先向书房中走去。
季维忻与季维扬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前一后走上二楼。
客厅中,苏颖一脸的不解,向身旁季婷询问道,“爸找他们什么事儿?”
“我怎么知道,爸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向我交代。”季婷正在哄彤彤玩儿,随口又补了句,“男人的事儿,女人少参合。”她也觉得,苏颖太过多事儿,上次展颜的事儿,没和她计较,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还真是学不会乖。
苏颖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开口了,目光却不是的瞟着楼上书房。
此时,书房内,季将军坐在主位上,季维忻与季维扬兄弟二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彼此心知肚明,父亲找他们,不会有好事儿。
季将军饮着茶,沉默良久也不开口,似乎在和兄弟二人比耐性。季维忻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而季维扬两指间夹着烟蒂,不急不缓的吸烟,但一双墨眸却是极深的。
季将军喝完茶,将茶杯放在黑色桌案上,力道不清,发出重重一声,大有震慑的意思。
季维忻依旧不语,季维扬轻吐烟雾,随手将烟蒂熄灭在烟灰缸中,他知道,老爷子这是准备发难了。
季将军拉开抽屉,啪的一声甩出一叠照片,厚厚大有一叠照片在桌面散开,有几张还弹落到地面。
每一张照片如出一辙,都是季维忻与杜小莫,拥抱亲吻,十分亲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不言而喻。
季将军率先向季维忻发难,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若不是我提前将这些东西截下来,明天就是各大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你身上这套军装,明儿就得给我月兑下来。”
季维忻一声不吭,任由着父亲发怒。只是,他越当闷葫芦,季博城越恼火,“说话啊,这事儿想怎么处理?”
季维忻也被父亲逼急了,张口便道,“爸,我和她不可能分……”他话说一半,季维扬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打断了他。
“爸,这件事大哥会妥善处理的,这么点儿小事儿,您犯不着生气,再气坏了身子。”
季将军又抿了口茶,怒火稍稍消减了几分,却将矛头转而指向了季维扬,“他的是小事儿,你的事儿可不小,一夜之间,季氏损失五十个亿,季三少豪阔的很呢。”
季维扬眸光深敛,不急不缓回道,“爸,将季氏洗白一直是爷爷的心愿,这事儿拖了这么多年,早晚都是要解决的。这五十亿的资金缺口,三年内我一定补上,不会影响到季氏的经营。您儿子现在可是正经八百的生意人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难道您不高兴?”
季维扬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季将军连反驳都没有余地。季爷爷的名头往上一压,无论他说什么,都得背上个不忠不孝的罪名。季三最精,只怕刚刚早已打好了月复稿,就等着应付他呢。
季将军叹息之余,目光又触及到那些照片上,无来由的又是一股火气,“军婚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季家,你不是不知道,一步走错,都可能万劫不复。何况,当初娶苏颖,也不是我逼你的,我们也征询过你的意见。生活这么多年,她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别为了外面的女人,将家里弄得天翻地覆。”
季维忻沉默了半响,闷闷的回了句,“我知道了。”
“行了,出去吧。”季将军甚为不耐的摆了摆手。
季维扬跟着大哥一起起身,却被父亲出声唤住,“你去哪儿?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爸,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医院,不如下次……”
“下次?你季三少翅膀硬了,我这老的也使唤不动你了,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你这一句下次,指不定是猴年马月。”
季将军声音沉冷,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季维扬只好无奈的再次坐到沙发上,而此时,书房内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看来我真是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了。”季将军手指敲了下茶盏,重重的叹息。
“爸,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季维扬淡声应着。
“我说什么你不懂吗?你大哥的事儿,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呢?维扬,你让季氏所有的员工去做体检,你究竟想干嘛?”
季维扬冷淡一笑,他早知此事瞒不住父亲。“爸,您不是都猜到了吗,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他话音一落,季将军是彻底的火了!他手臂一扬,桌上的茶盏和文件统统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好,好,等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还想怎么做?挖人心给魏展颜换上?”季将军如洪钟般的声音在书房内不停的震荡,威慑十足。
而季维扬毫无惧色,云淡风轻的一笑,“爸,您心知肚明,何必还要我说出来。我季维扬想让一个人出事,随时都能制造一起意外。只要钱给到位,家属自然会在捐赠书上签字。”
“你以为钱什么都能买到?”季将军脸色越发的阴沉。
季维扬不温不火,一双墨眸却是极深冷,深冷到骇人,“钱办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我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自然会逼他们就范。总之,我一定要给展颜找到一颗心脏,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不想展颜死,就要拿别人的命来换?”
“我管不了那么多,就算遭报应,也冲着我一个人来。”季维扬语气坚定,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维扬!”季将军重重的一声叹息,“你是学法律的,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你这是在知法犯法。”
季维扬清冷的一笑,“爸,季家不是一直在知法犯法吗?码头的生意,没有一个是能见光的。”
“那不过是求财,可你现在是想要人命。维扬,你忘了当初承诺过我什么吗?你说过,你的手上绝不沾染鲜血,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是要为魏展颜破例?”季氏虽然涉黑,但季维扬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他的手上,从不沾染无辜者的血。可这一次,为了一个女人,他所有的原则与底线,都将被打破。
季维扬沉默不语,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季将军拳头紧握着,但面对季维扬,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季三少一向是吃软不吃硬,逼急了,事情反而会更糟。
“维扬,你不要一时冲动。现在是法治社会,律法也越来越完善,没那么多法律空子可钻。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做的天衣无缝吗?万一事情败落,你这条命就得搭进去。”
季维扬眸色幽深,唇角却扬起淡淡笑意,“爸,赔钱赔命,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展颜活着。”
季维扬明显的汤水不进,季将军一拍桌子,态度也强硬起来。“我找你来不是要和你商量,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这段时间,你哪儿也不用去了,就给我老实的呆在这里。”
季家在S市独霸一方,可树大招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季家人不放。不出事还好,一但此事被有心人拿来利用,届时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我不呢?”季维扬冷傲的反问。父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要将他囚禁在这里。可是,季维扬怎么会甘心做笼中的困兽。
“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季将军一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诡异,父子二人之间僵持不下。
良久的沉默后,季维扬忽而一笑,“好,我等着。”
他说罢,起身推门而去。
“季维扬!”季将军阴着脸追出来,站在二楼的围栏旁,眼看着季维扬快步下楼,马上要走出别墅。
“把他给我拦住。”季将军一声命令后,守在大门口的几名保镖和警卫都围了上来,挡住了季维扬的去路。
“给我让开!”季维扬剑眉一挑,深冷的目光在面前的几名黑衣人身上扫过,拳头已经握紧。
“三少,您别让我们为难。”季将军的警卫员为难的恳求。
季维扬不动声色,语气越发的沉冷,“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几个保镖虽畏惧季维扬,但毕竟是季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丝毫没有退让。
季三少历来高高在上,一向是不容人违逆的。何况,他的展颜还在医院里等他,他怎么能被父亲困在这里。想至此,他被激怒了,扬起拳头挥向了一个保镖。
他这一动手,场面即刻混乱了。几个保镖和警卫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几个男人纠缠在一处,一时间,难分胜负。季维扬的身手本就不错,如今被逼急了,更是招招狠戾,而这些保镖为了拦下他,出手也失了分寸,双方都挂了彩。
原本坐在客厅中的季婷与季维忻夫妇都过来阻止,季婷脸都吓白了,眼泪都掉下来了。“住手,都给我住手,维扬,你听二姐的话,别再胡闹了。”
苏颖牵着孩子站在一旁,冷哼着,看好戏一般。这几个保镖都是季将军的亲信,身手一等一,别看着打得不可开交,可没人敢真的伤了季将军最疼的儿子,左右不过是做做样子,将人留下便是。
此时,季将军已经从楼上走下来,他没想到季维扬真敢和保镖动手,气的不轻。“你这个混账,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把他给我绑起来,他今儿敢走出这个院子,我就打断他的腿。”
老爷子是真的动怒了,季维忻忙上前求情,“爸,您消消气,维扬他一时糊涂……”
“这轮不到你说话。”季将军怒斥了声。他正在气头上,谁劝也没用。
季维扬再有本事,也是孤掌难鸣,很快被两个警卫制服。可季三少哪里是轻易服软的人,为了挣月兑,他甚至不惜自伤,清脆的腕骨脆裂声从空气中传出,警卫一惊,慌张的松开了压在季维扬肩上的手,可就是这么个短暂的空荡,季维扬反手从他腰间抽出了配枪,抵在了警卫的脑袋上。
“让开!”他墨眸冷眯,唇角还挂着一丝刺目的鲜红,周身的气场冷到极致,如同来自地狱的撒旦。
那警卫僵在原地不敢动,被枪抵在脑袋上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儿。
“维扬,别乱来。”季维忻有些急了,却不敢上前。苏颖一看情形不对,抱起女儿,便躲进屋内。
“维扬,你干什么!”这样混乱的局面,这样冰冷而骇人的季三,季婷吓得双腿都软了,哭着开口,“维扬,你知道二姐胆子小,你别吓我,快把枪放下,姐求你了,把枪放下。”
“你求他干什么?这个畜生。”季将军彻底的被激怒了,三两步走过来,一把推开警卫,站在季维扬的枪口下。
“你这个混账东西,在家里也敢动刀动枪了。有本事就开枪,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胆子,能不能大过天去。”
季维扬的脾气是几个孩子之中最像季将军的,遇刚则刚。顿时,父子二人,再次陷入僵持。
季维扬苦笑一声,“爸,你何必逼我呢。”他再不孝,也不会对父亲开枪,但是,他也无法丢下展颜不管。所以,他沉痛的说完后,几乎在一刹那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黑色的枪口,分毫不差的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爸,展颜还在医院里面等我,今天,我必须离开。如果您再一意孤行,我只能死在你面前。”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死要活。季维扬,你还真是出息了。”季将军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季维扬云淡风轻的笑着,笑靥中却藏着无尽的苦涩。“爸,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那个你深深爱着的人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她永远都不在了。你再也看不到她对你笑,对你哭,世界都变得孤独而寂寞,这种感觉,你真的能体会吗?爸,我真的想都不敢想,我甚至害怕的不敢闭上眼睛,我怕再次睁开的时候,展颜就已经不在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我宁愿自私,我宁愿失去天下,失去一切,即便失去生命,我也不能失去她。”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扳动了击锤,只听得枪管发出嘎嘣一声脆响,子弹入膛,只要扳机一动,季维扬就会当场毙命。
气氛瞬时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被夺枪的警卫有些急了,他的手枪里可是真枪实弹,闹不得玩笑。
“首长……”他这一声,明显带有警告的意思。
而季将军即便是再恼火,也不敢拿亲儿子的命去赌。被逼到这一步,他只能妥协。“季维扬,今天你敢迈出季家大门一步,你以后就不是我儿子了。”
季维扬墨眸湿漉,却并没有在众人面前落泪,甚至声音都是一贯的平淡,只是多了份沉重。“爸,维扬不孝。您没有维扬,还有大哥,二哥和老四,可颜颜只有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
他说完,深深的给父亲鞠了一躬,然后仓惶而去。
墨绿色路虎车穿透夜色,驶离季家大院。车内,季维扬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英俊的脸庞,专注而凝重。而那双深邃的墨眸却格外的平静,在父亲与展颜之间,在权势富贵与爱情面前,他选择了展颜,选择了爱情,因为,展颜更需要他,而他更需要爱。
即便失去了季家的依靠,他也许会一无所有,可是,他永远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手机嗡嗡的震动了几下,闪动的屏幕上出现了唐枫的名字,季维扬戴上蓝牙耳机,然后接通了电.话。“有结果了?”
“嗯。”唐枫语气平板的应着,早已没了往日的轻浮。“现在都市人生活压力太大,亚健康的人数不胜数。附和条件的有几个,我选了个最合适的,刚到公司秘书部实习的研究生,年纪和展颜相仿,身体健康,各方面的指标也都匹配。”
“好,先派人暗中将她监控起来,等专家一到,就准备动手。”后视镜中,倒映出男人冰冷淡定的俊颜,声音都没有一丝情绪。
季维扬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可是,在他眼中,任何人的命,都没有展颜的命重要,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他回到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屋内竟是空空荡荡的,病床上的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季维扬心口突然一阵抽痛,莫名的慌乱起来。他大步走进屋内,然后,透过被风掀起的白色窗帘,看到了一截雪白的衣角。
展颜蹲坐在阳台的围栏旁,下巴微扬着,目光茫然的看向远方。
“颜颜,怎么坐在这里吹风?感冒了怎么办?”他从身后拥她入怀,她娇柔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胸膛,冷的几乎没了温度。
季维扬无意间抬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远方的那条路,正是从季家回来的必经之路。只是,最近城建局在修道,他是绕路回来了。以至于,她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车。
原来,她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