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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低的男声阴阴柔柔的,非是那种温顺软弱的阴柔,而是一种令人听之寒凉的阴冷,犹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如此冰凉彻骨的声音,不该是轩辕邪又会是谁?!
楚华容睁眼惊住,表情相当奇异。而她身侧,与她顺风匍匐在倾斜屋檐上的楚华扬,神情亦如她一般错愕。
二皇子?
轩辕邪?
怎么会是他?!
便是两人惊愣间,底下传出阴声阴气的答话声:“回主子,楚小姐似乎变了。”
“楚小姐的武功套路,攻击的速度、力度跟之前的,天差地别。”
“警觉性也异常高。若不是小阳站在背风的枝桠上,又是自始至终屏息旁观,楚小姐肯定会发现小阳的存在。”
那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低着头,仔细回忆着昨晚所见的一切,细眉皱起,最后茫然地道了句,“若不是楚小姐一直在我们的观测之中,小阳毫不怀疑楚小姐是被人顶替了……”
话落,连粉衣婢女将头颅埋得更深,全然不敢偷瞄主子此刻的脸色。
原先她还疑惑于既然南音大人已出动能力不俗的赵家四兄弟,为何主子还要令她暗中跟随?
本是疑惑的心思,却在看到楚小姐的身手时,她便顿悟了。
赵家兄弟,不是楚小姐的对手!
至少,不是现在的楚小姐的对手!
若无她紧随其后及时灭口,若无她及时通知南音大人对被抓的赵风下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粉衣婢女心有余悸。
前方传来若有似无的嗯声,似从鼻尖轻哼而出,寒凉不屑之意甚浓,粉衣婢女埋头不敢多话,只等待男子的又一问话。
破陋的房中,一切简陋至极,甚至连空气,都隐隐透露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而那枯木腐朽的梁柱上,更有灰褐色的蜘蛛丝缠缠绕绕,偶有轻盈的飞虫掉落其中,瞬间被黏上,尔后被赶来的八爪蜘蛛拆吃入月复。
便是如此寒酸的环境中,男子所立之处,却异常的干净整洁。连他对面被他玩弄了一夜的灯盏亦是面目清新。
这独有的干净,似转为男子而设。
漫不经心地丢掉手中的竹签,男子的语气,愈发绵柔阴戾:“在府中逗留了一宿,便只得出这点看法?”
粉衣婢女微惊,未敢辩解一句是因昨晚相府守卫甚严,无法得出更多,只是直接砰地一声,双膝跪地,抿唇歉然:“小阳无能,请主子责罚。”
“嗯?”
男子危险的嗯了一声。
尔后,粉衣婢女如同昨晚的南音一致,同样受尽折磨。
那一翻痉挛颤抖的模样,令本就惊呆于男子身份的楚华扬,更是全然忘记了屏息静观,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该死的笨蛋!
同样惊讶与那粉衣婢女下场的楚华容,在听到楚华扬沉重的吸气声后,瞬间气得想要月兑口骂人!
收到楚华容的怒瞪,楚华扬陡然回神屏息,只不若那一声沉重的呼吸已然打草惊蛇,不待两人跃身奔逃,屋内便传出一声疾厉冷喝:“谁?!”
堪堪忍受万虫蚀体的粉衣婢女,并未注意到楚华扬的冷哼,倒是自家主子的疾声厉喝惊了她一下。
她忍痛抬头,入眼的便是男子仰头凝视的姿态,而他专注的方向——
房顶上,听到厉喝的楚华容,咽下心中咒骂,愤然拉起楚华扬,直接从房顶上跃起,无暇思索更多,起身就跑!
楚华扬也知晓自己闯了祸,暗自提气,迅速跟上。
一时间,破旧的房顶上,两道青色身影急速狂奔,落地时,又在一干守卫惊讶瞪眼中,几步跃上一旁墙壁,欲翻墙而出。
“给我留下他们!”
男子从屋中爆出一声急令,且急且厉,惊醒了一干惊讶的守卫。
只人已至于土石夯墙之上,拔刀相向已然来不及,那……
呜……呜呜……
便在守卫为难之时,凄厉悠扬的箫声陡起,时而激越如浪涛拍案,时而舒缓如漫卷浮云,勾人心弦,似在召唤着什么。
听到此音,守卫脸上的为难,顿时化为恭敬钦佩的神色,激动着眼神看了眼吹箫的南音,尔后火速围到土石夯墙之下,抬头望着墙上僵立的两人。
后又追兵,前是……
楚华容凝眉,看着墙外底下的场景,脚步怎么都无法迈出一步!
只见夯墙之外,一条条花色小蛇从地里钻出,欢畅游走在地面上,吐芯摆尾。一条接一条,一波接一波,仿佛永无止尽。
原是硬若土石的泥土地面,在一**小蛇的探头探脑下,犹如翻松的土壤,起起伏伏,软如一滩污泥。
白的,青的,灰的,黑白间杂。
种类之多,令人眼花缭乱;数量之巨,令人全无立锥之地!
楚华容与楚华扬僵硬在墙上,止步不前。
呜呜之声还在继续,小蛇还在不断冒出,顷刻间,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个外墙。
知晓南音能力的守卫,此刻已然急着上墙抓人,仅是将人困守在那孤墙之上,等待他们最大主子的来临。
“既然华容主动找来了,为何不见一面,就匆匆逃离?”
阴柔的语气,从屋内传出,带着令人不可思议的亲昵之感。
楚华容眯眼回头,正面审视着她千方百计想要找出的人!
但见那男子迎光走出。
身上是白色祥云锦衣也遮掩不了的阴鸷戾气,楚华容背着光,看着那身材颀长的男子,视线落在他的面上,一怔后,不齿嗤笑。
“几日不见,未想你竟有了戴面具遮掩的癖好。果真跟你藏头露尾的性子,半斤八两!”
熟稔的声色,却是不熟悉的语气,男子皱眉,姣好白皙的面容,随之染上一抹困惑与不悦:“你这是何意?!”
楚华容嘴一扯,瘦小坚韧的身躯在那宽不过两尺的墙上傲然挺立,无惧底下愈加嘈杂嘶嘶声,嘲弄道:“世人都说你与轩辕禛不合,没想到,最关心轩辕禛的,竟也有你一份!”
轩辕祺和那些欢喜轩辕禛的女人就算了,而他……
男子一怔。
见此,楚华容脸色愈发讥讽,红唇启语,一字一句念到:“轩、辕、邪。”
三字音落,见男子依旧站立不语,楚华容哼了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怎么,以为戴了个人皮面具,本小姐就认不出是你了?!”
说话的语气,声调高低起伏的旋律,根本骗不了人!
那样通身阴鸷的气息,除却与她两次见面的轩辕邪,别无他选!
楚华扬此刻亦是回头,瞧着那陌生的脸孔,却发出熟悉的语气的男子,温润的表情一闪而过的惑然,却在听到楚华容肯定的结论后,将心中讶然抛之脑后,那眸底,闪过冷怒的情绪。
“若华扬没记错,容儿并不曾与二皇子您交恶,为何您一直针对容儿?!更甚是下毒手!”
一言一句,皆不掩其心中愤怒。
闻言,男子果真怔然。
南音及赵阳面上亦是一片错然,就连底下一干守卫的脸上,也都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们的主子,是皇朝的二皇子?
开什么玩笑?!
众人一番异样的表情看在楚华容眼底,黛眉一皱,紧盯着那怔然后便是哈哈大笑的男子,心中想法辗转万千,却依旧肯定心中猜测。
只不若……
“哈,哈哈——”
男子捧月复大笑,面上全无他先前阴鸷渗人的气息,那畅快潇洒的模样,竟不亚于轩辕祺的肆意洒然,看得众位属下一阵眼凸。
半晌,男子止住笑,细长眉眼似有晶莹的水光,只见他平复胸中笑意后,看着楚华容的神情,已然带上了点神奇的色彩:“华容这是与我开玩笑么?”
楚华容嘴一扯:“是不是玩笑,你我彼此心知肚明。”
闻言,男子更是轻柔一笑,无端寒凉,似对楚华容的猜测颇为不齿,却也不多做纠结,仅是微敛着眉目,阴声问道:“华容此次又想让我帮什么,竟忍住不救助四皇子,也要逼我现身?!”
又?
帮忙?
这话中两词,显然表明两人渊源深沉,楚华容皱眉,看了眼同样错愕的楚华扬,幽邃的凤眸闪过一道锐光。微思之后,她耸肩出声,依着他语中之意,心口不一道:“很久没见,生疏了点。开个玩笑娱乐一下。”
听言,众人嘴角微抽,若真这样,这玩笑,也开得太正经了。毕竟方才她那肯定的语气,可没有一点戏谑的意味!
楚华容才不顾众人何种想法,自己心中如何想,口中如何说,完全是两码事。既然对方不承认,她也没必要死磕到底。只消她认定的他是轩辕邪就成!
思及她与楚华扬先前的猜测,未待男子开口,楚华容拿出前身说话的语气,不悦道:“既然知道本小姐要找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色彩如同压城乌云,令那本该白皙姣好的面容,染上无边的黑色,薄唇启语,非是回答,而是一句阴声命令:“下来!”
楚华容挑眉。
“我不喜欢仰视!”
闻言,楚华容哼了一声,看着底下如狼似虎的守卫,又扫了眼后方密密麻麻的蛇群,嘴一扯,回言道:“本小姐乐意俯视便成。”
犀利的回语,楚华扬眸色微闪,怒意稍缓,看着那男子吃瘪恼怒的表情,胸中怒意又是一减,静听楚华容套话。
阴柔男子气怒,脸上的黑云浓如墨,手指微抬,南音持箫的手,手指加快跳跃,凄厉的音符不断从那银箫孔中流出,伴随着那动荡的音符,一群欢乐游走的小蛇,陡然兴奋起来。
争相恐后地爬上夯墙,一步步朝上游走,逼近楚华容与楚华扬两人。
察觉到身后动静的楚华容皱眉,再看看阴柔男子脸上笃定的神情,似乎觉得他们会被这小蛇逼下墙去一般。
她身侧的楚华扬亦是察觉到这一点,掩在袖下的手腕一翻,咻咻咻的几支银针,从指尖激射而出,银针落下之时,便是小蛇丧命之刻!
楚华容勾唇看了他一眼,未语先哼,尔后方才不屑道:“就凭这几条小虫?!”
不屑的语气,轻蔑的神态,不止阴柔男子气怒,连那亲自培育小蛇的南音,亦是暗怒在心,当下,指尖的动作加快,一时间,啸声更加高亢尖锐!
楚华容嘴一扯,在那小蛇游走距脚踏之地不过两三尺时,瘦小的身体虽是紧绷如弦,手中的动作,却异常的轻松。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软木滑塞拔开,一滴滴暗黄色的液体从倾斜的小瓶中流落……
兹兹。
兹兹。
一片兹兹声起,随后而来的,是**腐蚀烧焦的味道。
墙内的众人,即便看不到墙外小蛇的状况,但也能从空中飘来的刺激气味察觉到,那小蛇凄然的惨景!
噗呲噗呲噗呲……
“这是怎么回事?!”
**烧焦的气味,伴随着那恐怖的**割裂声,众人胆寒,惊悸地看着夯墙上镇定自若的女人,完全无法理解她手中的毒物!
小蛇嘶声渐厉,纷纷挣扎着从墙壁落下,交织成一团,似是痛苦难耐。
后方的小蛇见此,很有灵性地避开先前小蛇所经之路,虽是听从箫声召唤,却灵巧地避开了楚华容与楚华扬两人所站之地!
箫声愈发狠戾,却无一条小蛇听言,逼近楚华容两人,将其逼石夯墙,南音只觉眼前一黑,对这一幕全然不可置信。
屋中受完刑的、原对自己指尖上的伤痕不甚在意的粉衣婢女,在闻到这熟悉的腐朽之味时,掩在袖下的右手,不由模搓着食指第一指节出的小伤痕,低眉站在锦衣男子之后,若有所思……
楚华容勾唇:“若不想你的属下死得太惨,就别废话太多,直接回答本小姐的问题!否则——”
余下的话未说,只那语中的威胁之意甚明。
阴柔男子脸色乌云密布,冷眼扫过不成器的南音,后者脖一缩,不敢与之对望。
观此,男子方才收回视线,声如腊月寒风:“楚华容,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岂是你想见便见,想找遍找的?!”
什么身份?
知晓对方说的绝不是楚家贵女的身份,楚华容与楚华扬同时疑惑,片刻对视后,还是楚华容率先开口,声色傲慢:“本小姐向来如此,你只需听言行事便可。”
男子脸色阴沉,未带出言,又被楚华容接下去的话压了下去,“还有,之前本小姐让你帮忙,为何没做到!”
一番话,谴责意味甚浓,含糊无比,却又不会令人起疑。
楚华扬眸色微闪,知晓她这是在利用男子之前所谓的“帮忙”套话,遂不言一语,自己盯着男子的反应,试图再次找出他与轩辕邪的相似之处。
除却那不甚相似的容貌,声音是如出一辙的阴戾,身形亦是颀长精瘦,那站立的姿势……
便在楚华扬暗中一一比对间,男子脸色已然黑如墨炭。
男子不知楚华容心中真正所想,只听到楚华容蛮不讲理的责骂,一时阴声带怒,“楚华容,我如何没做到!是你自己未好好把握,竟连几条饿狼都……”
话到一半,在见到楚华容静待后文的神情时,男子陡然意识到自己完全落了下风,一开始就完全被楚华容牵着鼻子走后,余下的话,竟生生卡住了!
“楚华容。”
男子面色一变,阴柔的呼唤。
声中的绵柔阴戾,比之楚华容身后游走的群蛇相差无几。
一阵寒凉之意从脚心生气,楚华容眉头微闪,微一冷哼,借以挥去那诡异的寒凉感。
她挑眉,轻蔑道:“如何?”
男子忽然扯出一抹笑颜,笑意凉薄如雪,“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若你不能救治好四皇子,那么……”
楚华容扯唇:“继续说。”
那无所谓的表情,简直不将他语中潜藏的威胁放在眼里!
再一次被人挑起怒意,男子的表情已不是纯粹的阴柔,反倒是沉怒更多,这样一副模样,俨然是被楚华容欺负到气怒难忍的另一个楚相!
楚华扬收回观察男子的视线,敛下眸。
对她轻蔑对手,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不晓得是该无语,还是该得意。
而这一敛眸,无意将那十数条小蛇的惨状尽收眼底。
那绽开的蛇皮,那发黑的蛇肉,令人见之毛骨悚然。楚华扬袖下的手微抖,心中忍不住撼然,她方才的毒,是为何物所制?竟如此霸道!
男子气怒,余下的威胁,轻飘飘地离口,夹杂着腊月冰霜,顺风飘进楚华容耳中。
“那么,我便让你给四皇子陪葬。”
闻言,楚华容一怔。
如此维护轩辕禛的语气……
楚华扬亦是一怔。
“你?!”楚华容皱眉,盯着男子的眼神,眸光如炬!
轩辕邪与轩辕禛是对手,脑袋长坑才会如此关心他!
而两次见面,轩辕邪明显是正常人,而眼前这个人……
男子微一哼声,正立在大门中央,不靠墙,不倚门,那避之三尺的姿态,仿若嫌弃那污浊之尘污了雪白的锦衣。
细长的眸光婉转,流转的皆是阴毒与狠辣的颜色。而他的话里,却毫不掩饰对轩辕禛病症的关心。
千番想法闪过脑海,楚华容凝眉,忽然觉着自己似乎想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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