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骞儿!骞儿”万皇后快步走近暖阁之中,她神情压抑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眸色晶亮,喜极而泣的泪花盈目,哽咽着呼喊他的名字。
“太子爷并无大碍了,微臣斗胆伤了龙体放出毒血,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无妨……”她拭了拭泪:“太子何时会醒?怎么还是这般昏睡听不到我唤他的声音?”
“娘娘别急,太子爷失了些血还需调理,待微臣开些药方喝上几帖就能痊愈,只是醒后需要忌房事两月,至于是否还存在一些后遗病症,还需容微臣照料后再行回报”
点了点头,万皇后已然恢复了往日赏罚决断的威仪:“你考虑的甚好,太子的健康本宫就交予你了,来日痊愈之日,仕途高升、金银赏赉任由你挑!”
“谢恩典……”
扬了扬袖,让白蜀先行退下,万皇后总算注意到了角落的姜檀心,她威严不减,高高在上的发问:“你可是姜谭新?把太子从火房里救出来的马府随嫁太监?”
从角落挪了出来,姜檀心姿态谦恭的跪倒在地,俯首道:“是,奴才正是姜谭新”
“鲁显跟本宫说的事,都是你亲眼所见,不曾虚言?太子妃果真不在房中?只有太子一个人昏睡在床?”
姜檀心心知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自己一言之误,不但扳不倒马雀榕,还会丢掉自己的性命,所以之后要说的话,她早已思之又思,慎之又慎。
“当时奴才是那日睡在廊下守夜的,当时半夜奴才起夜解手,瞅见房中有火光,但是房门从里面落了拴,奴才迫不得已只能通过窗户闯了进去,那时候里头只有太子爷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太子妃的踪影,奴才看是案台的蜡烛倒了半截,连忙端起铜盆泼水,但是火已经烧到幔帐了,只得先背着太子爷逃到外头”
点了点头,万皇后高声道:“来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太子妃找到,立刻马上!”
外头侍卫队齐齐应了一声,他们不问因由,只负责执行命令。
不到半个时辰,神色不安的马雀榕被带到了东暖阁,她强忍着畏惧、克制着颤抖的手指,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儿臣叩见皇后娘娘”
除了姜檀心,万皇后退下了其余闲杂人等,毕竟这是后宫丑事,不足为外人所知。她冷冷眼风扫下,踱步走到了马雀榕的身侧:“好媳妇,这一夜你是在哪里睡得,怎么睡得这么不好?眼睛都熬红了,本宫着实见怜啊”
马雀榕无措之极,她本就藏在东宫后厢房之中,婚房起火之时她也是最先知晓的,可她并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也不知道姜檀心去了哪里,一切的毫无头绪,所有的似是而非,都令她手足无措,无法应对。
可她唯一确定的是,所有事情的巧合,都将矛盾指到了自己的头上。
“儿臣、儿臣一直在婚房……未曾离……”
“未曾离开?”万皇后出言打断,疏离冰冷的口气彻底点燃了马雀榕的恐惧:“本宫一向不是独断专行之人,要你伏罪必要你心服口服才罢”
她话音方落,门外便有小太监通传,说是东厂的人找到样证据,恳请面见皇后娘娘。
“传进来——”
转身落座与首座凤位,手搭在扶手之上,清冷的眼眸睥睨大殿。
“属下叩见皇后娘娘”
姜檀心闻声,微微抬了抬眼,待看清来人之后迅速低头,果然又是老熟人,这两天一见他就一定会和那个死太监有扯不完的关系。
“原来是夷则啊,本宫有些奇怪,怎么这件事轮到东厂插手了?”
“事关皇室辛秘,东厂不敢擅做主张,只是属下经过东宫婚房时找到了一件东西,所以赶着来呈送皇后娘娘”
他从宽袖中掏出一枚鎏金缕空护甲,金让火光熏得发黑。
万皇后眼毒,打一眼就认出了这时当时自己亲手放入东宫聘礼中的妆奁小件儿,这是马雀榕的东西。淡淡抬眼,鼻下冷哼:“这能代表什么?代表马雀榕当晚确实在房间,而是这个拼死救出太子的小太监说谎了!”
素手一指,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檀心的身上。身形有些熟悉,无论是马雀榕或是夷则,都微微起了疑惑之心。
“奴才不敢说谎!”刻意改变了声音,低着首,姜檀心立即伏地叩首。
“皇后娘娘,属下并不是来证明太子妃当晚人在何处的,属下还有一样东西”他顿了顿,另外拿出那一根烧了一般浑身发黑的蜜丝喜烛道:
“这是当晚的罪魁祸首,皇后娘娘细看这蜡烛外延断截处十分平整,而中心又毛躁不平,说明它事先就被人用利器划断了,烛台立在窗檐边,细风从窗口灌入,蜡水齐齐往这一边流下,到了后半夜,蜡烛这边积重过多就倒了下来,而倒下的位置恰好是太子爷所睡的婚床,贼子之心可见一般。”
皱了皱眉,万皇后不发一言,示意夷则继续说下去。
“而属下今日找到这支护甲上头便有蜜丝蜡烛的残屑,因为火烤泛而融化成蜡滴凝结在了上头,成了不可磨灭的罪证”
此话一出,马雀榕再不能持,她睁着无措的双眼,不断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太子是我的丈夫,我为何要怎么做?”
“本宫也猜不出你为何这么做,那你告诉我,昨天你究竟在哪里?!”万皇后气急万分,她一拍梨花木扶,指着马雀榕字字诛心。
晶莹的泪珠从香腮滚落,咬着薄唇,喉头的冤屈她喊不出来,她如何敢说代嫁一事,她又如何敢说**一事?蓄谋纵火不够,还想让她再背一个欺君之名么?不说实情,马雀榕根本无从辩解,她心头快要呕出血来,咬破唇也要将这个黑锅背下来。
嘤嘤哭泣,伏地不起,这样的态度无异已经认了罪,事到如今马雀榕这连日来的委屈忿恨顷刻爆发,她抬起水眸,瞳孔猛然一缩,泛起刻骨的怨恨:
“我恨他,恨你们,我为他守身如玉,我为他诗书礼仪,我从小到大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母亲要我做一个合格的皇室媳妇,我费了多少心血,熬过多少孤寂的黑夜才盼得婚期的临近!是他,他视我为草芥,一件可以任人践踏的衣服,还有你,衣服破了可以补,我若破了,只有被丢弃的命!都是你们逼我的!”
啪——
响彻大殿的一记耳光,打得马雀榕的嘴角立即肿了起来。万皇后气的发抖,从没有谁敢在她面前如此耍泼发狠,她差点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儿子,现在居然还耍起了市井妇人的蛮狠:“这就是你娘教你的贤良淑德,端持大方?别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呵呵……呵,孰人不知道皇后娘娘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后宫无异敌是小事,满朝文武也是服服帖贴,称颂不已的,杀我一个小小的马雀榕,还有什么考虑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口不择言已然失去了分寸。
可纵使这般忤逆之言,万皇后听后还是深深出了一口气,她的心里纠结万分,如何处理马雀榕,成了她此刻最大的难题。马雀榕死不足惜,可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她和太子是拜过太庙酬过天地的,新婚之夜新娘谋害丈夫,这样的面子皇家丢不起。再者马嵩和马渊献她势必要考虑三分,废了太子妃,只恐太子与马家树敌,白白便宜了别人。
越想越窝火,盯着马雀榕那张你奈我何的脸,万皇后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次是下了死力气,一下便将人打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背过身阖上满是怒火的眼睛,万皇后勉强沉住情绪,缓缓道:“本宫命你们东厂缉拿纵火凶手,至于马雀榕你带回东厂让戚无邪好生‘照顾’对外就说太子妃受了惊吓,唯恐贼子继续加害,暂由东厂全权保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探视,特别是王夫人,她的账本宫来日再算!”
言罢,万皇后就弃了马雀榕在地,连正眼看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转身进暖阁,只顾着探视拓跋骞去了。
对着万皇后离开的背影,夷则稍一倾身,不似面对戚无邪时那样毕恭毕敬,声如清风:“是,属下明白了”
他走到马雀榕跟前,笑意淡淡,伸出了一只手:“太子妃,请跟属下走一趟吧”
“滚!滚开!谁都别碰我!”马雀榕疯魔一般,她撕扯着身上那一身刺目的大红喜袍,一声声裂帛之响恰如她此刻的心情,毁了毁了,一切美好,一切期待,统统毁了!
“我是你,我就乖乖保全烂命,总不至于连累家人共赴黄泉”
清冷的声音从角落悠悠响起,抬起头的姜檀心嘴角噙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她目中的怜悯成了此刻最大的讽刺。
马雀榕停止了哭闹,她还保持着撕扯的姿势,目色空洞,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风华美艳的姿容,她的脸上除了可笑、失败、可悲、再也寻不出昔日的荣光。
姜—檀—心,马雀榕咬牙切齿,她几乎能听见牙齿碾磨的兹兹声,竭尽全力咬着牙关直到两腮酸疼依旧不松口,似乎这样才能抑制眼眶奔溃的泪水,失败者屈辱的泪水。是的。一切她都明白了,不用解释什么,不用再怀疑什么,姜檀心此刻的出现说明了一切!
难受得几乎窒息,忍泪的痛苦堪比万箭穿心,视线早已模糊,马雀榕无声一笑,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迎着门外初升的旭日,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末日……
泪水终于滚落,她抬起手背拭去难堪,嘴唇翕动:姜檀心,我若不死,必报此仇。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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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爆字数了,就当汤圆二更了好啦~
关于马雀榕,我还不打算整死她,留着以后慢慢虐,好人三起三伏,坏人也不是一击就倒的,握拳!